坐着晏嫺妮的車到了晏家,晏家老太太熱情地出來招呼。
寒暄幾句,他閃身進了晏圭來的房間,好幾天沒見何西的晏圭來,眼圈有點發紅。
自從何西跟晏嫺妮弄扭了後,他姐姐很快就給他重新領回來一個家教。上了還不到半節課,晏圭來就睡着了。
後來又領回來兩個,晏圭來還是不愛聽,他就聽習慣了何西上課了。
他媽就埋怨晏嫺妮,弄得晏嫺妮格外鬧心,這下傻眼了,有心去請何西回來,又掉不下那個架子來,特別是在飯店裡聽到東子介紹,何西的確是遇到跟蹤的了,晏嫺妮就更加後悔了,說起來,人家何西的麻煩還是自己的弟弟給找的,結果自己不問緣由,就把人家給辭了。
後來她偶爾看到何西跟一些學生,在飯店門口準備吃飯,她就猶疑着,該怎麼跟何西說,結果,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全了,何西就拒絕了她。
這讓在別人面前尊貴慣了的晏嫺妮簡直是氣瘋了,她晏嫺妮給的面子,什麼時候有人不接着過?她發誓,再也不會搭理何西。
結果就是因爲她的任性,讓她差點吃了大虧,要不是何西,恐怕她得後悔一輩子。
晏嫺妮怎麼也沒想到,何西還會救她,而且爲了救她,差點喪命,爲此,晏家一定要重謝何西。
而且,晏嫺妮通過這事,也看明白了何西的性格,千萬別得罪這個傢伙,否則,他一點情面都不留。但是,儘管不留情面,何西還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晏圭來看到何西,抓着何西的手,進到他的房間,先給何西上了一顆煙,兩個人大吸特吸了好一番。
正在這時,晏嫺妮推門進來,招呼道:“吃飯了,啊,晏圭來,你怎麼抽菸啊?瞧,把這個屋子薰的,我告訴咱媽,看她怎麼說收拾你。”
晏圭來很無辜地攤開手,道:“不是我,不是我,是老師……”
晏嫺妮瞅瞅何西,這回卻沒說什麼,何西瞪了一眼晏圭來,怪他用自己來當擋箭牌。
何西坐到餐桌上的時候,儘管知道主人一定會有好吃的招待,但是,還是被桌上的美味誘惑住了。
有一道獅子頭,正是何西前世很愛吃的。還有一道五香燜牛腩。第三道是剁椒魚頭。第四道是金蘭排骨。然後是葷素兩個冷盆。
重生以來,哪裡吃過什麼像樣的美食?不像前世,見天在餐館裡踅摸。眼前這六道道菜可真是色香味俱佳,何西不由得吞了一下口水。
晏老太打開了酒櫃,裡面琳琅滿目的白酒、紅酒、還有啤酒,她回身問道:“年輕人,喝點什麼啊?”
何西搖頭道:“阿姨,我還是個學生,就免了吧。”
老太道:“學生也有大,有小嘛,都念大學了,屬於成年人了,來,來,來,你自己挑選一樣。”
何西想了想,過去看了一遍,隨意指着一瓶啤酒,道:“就來瓶啤酒吧。”
老太點點頭,道:“喜歡喝啤酒?”
何西順嘴說道:“您這些白酒,還有紅酒,都太貴了。阿姨您捨得給,我都沒膽量喝啊。”
老太太回頭,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道:“小子,你懂酒?”
何西意識到,自己又多嘴了,但是,到今天爲止,何西能感覺出來,晏家是真的接納自己了,既然已經到了這個程度,也就別繃着了。
還有,就目前這一家人來講,顯然是有點傲氣的,一般人恐怕不會入她們的法眼,自己來她們家,表現得太草根了,她們還是會以一種俯視的眼光來看自己。
這麼一想,他便裝作半生不熟的樣子,道:“這一瓶茅臺,大概跟您老的年紀差不多了,這麼厚重的歷史,積澱的底蘊恐怕都化不開了,進了我的嘴,不過就是酒而已,但是放在那裡,就是品味、就是歷史、就是份量、就是傳奇,我哪敢動啊。這瓶是拉斐吧?是1899年的,估計能買我們一個縣了,而且,越往後價值越高。看來看去,就只能喝這瓶貝克了,不過,喝得也是心驚膽戰的,畢竟有錢買,進口是個麻煩事,沒有相當過硬的關係,很難搞到。”
聽了何西的話,老太和剛從衛生間出來的晏嫺妮,都傻楞着了。
這孩子是怎麼回事?不是說,他是個農民家的孩子嗎?
果然,從酒櫃前回到飯桌上,老太有點不淡定了。先前,她從沒款待何西,她是要稱量一下何西的斤兩,等何西走了,她問問自己的兒子,卻聽到兒子說:“他講得挺有意思的,挺願意聽他上課。”
老太心裡有數了,這個老師可以留,但是,也是僅此而已,彼此就是僱傭關係,自己家憑着錢僱人,能來自己家教書,是他的福氣。
可是,後來情況又不同了,兒子晏圭來被樑家人欺負,何西衝上去救了孩子。那時候,她對何西有了一種親切,到底還是僱到自己家裡的人,跟自己家人就是親近。
結果這個事過去不長時間,女兒又出事了,還是人家何西,自己墊錢到處想辦法救人,甚至還因爲女兒,差點被樑家人打死。
這回老太太不淡定了,這個時候要是再沒個表示,就是不會做人了。
所以,她就張羅了這麼一桌飯,在飯菜上,老太太講究了一番,卻也沒鑽牛角尖,畢竟一個農村來的孩子,自己弄得飯菜太奢華了,塞進一個慣常吃大蔥蘸大醬的嘴裡,跟牛嚼牡丹也沒什麼區別了。
甚至他也看不懂,體會不到自己的一番情誼。
更何況,自己和女兒已經有了一番計較,準備吃完飯後,給何西兌現。
但是,剛纔何西的見識,把她嚇了一跳,現在,打死她,都不會相信,何西是個農村人。
所以,她點着那六樣小菜,道:“簡單些了,不要嫌棄啊。”
何西笑笑,說:“阿姨,不是簡單,是簡約,在現在這樣的政治氣候下,經濟能量下,消費習慣下,中國大多數人吃不上這個,就這道獅子頭而言,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淮陽名菜吧?是某位領袖的最愛。做的時候,用到蓮藕、生抽、老抽這些北方尋常百姓家庭見不到的食材,光是採買,就要勞動阿姨東奔西走多長時間?還有啊,這道菜先剁餡,後成型,再煎炸,再慢火燉,怎麼也得近三個小時吧,這鮮一味,香一味,哪一味不充滿了阿姨的心意?我記得古人的詩說得好,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這做菜和做衣服,誰說不是一樣的?所以說,不簡單,卻簡約,阿姨一道菜,內涵卻是深厚的。”
何西話說了不少,表面上是爲老太辯解,但是實際卻是炫耀,但是說得有點過了,太煽情了。
老太不知想起了什麼,或者說,就是因爲何西的煽情逐步遞增,到最後燃爆了淚點,老太眼睛裡竟然見了淚花,她眼睛一溼潤,晏嫺妮的眼眶也紅了。
老太示意何西坐下,道:“孩子,你要是不嫌棄,以後阿姨常做給你吃。”
老太被何西一煽乎,竟然翻出了珍藏的純糧燒刀子,倒在小白瓷酒盅裡,綠瑩瑩的,卻給何西找來了玻璃杯,老太解釋說:“喝什麼酒,就要用什麼杯。”
何西偷眼看了大妖孽晏嫺妮,卻嚇了一跳,她喝的竟然也是燒刀子,不過她沒用白瓷酒盅,而是用了一個俄羅斯軍用酒壺,那酒壺已經有年歲了。
席上氣氛融洽,笑意妍妍,老太太幾次舉杯向何西表示感謝,何西就再三謙遜,說這個事換做任何誰,也不能讓他欺負晏姐的。
老太太一個勁地點頭,道:“好,好,好。”老太太這麼說,心裡卻想的是:“這小子以前看走眼了,肯定不是農民家的孩子,看來,咱們這點場面震不住人家。”
晏嫺妮想的是:“油嘴滑舌,不是好東西。”
晏圭來想的是:“草,這小子,憑着幾句好話,就哄得老太太放口來吃飯了。”
何西想的是:“剛纔吹大了,現在要是吃相太不好,就露餡了,但是要是不多吃點,就可惜了。”
正在吃着,晏嫺妮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接起電話來,半晌對老太太說:“張函從北京來了,已經到了咱家樓下了。”
老太太驚喜道:“那太好了,快給他拿筷子和杯。”
晏嫺妮就去添置餐具,何西聽說有客人來,也停住了吃菜,等着客人進屋。
不一會兒,一個瘦高瘦高,帶着眼睛,長相還不算的男子敲門進來了。
來人進屋就叫:“伯母,我來了,您老還好吧?”
晏老太太連忙招呼來人坐下,又是遞茶又是遞熱毛巾的,看那熱情勁兒,可不是一般的關係。
晏嫺妮表現得很淡然,晏老太太跟張函說了好多話,這纔想起來喝酒。
來人不時眼睛掃着何西,眼神裡顯示出很不友好的態度。一雙眼睛在眼鏡片後,陰冷陰冷地打量着何西。
終於他忍不住了,問道:“伯母這位是……”
老太太這才介紹道:“哦,他叫何西,是給圭來請的外語家教。”
“哦……”張函眼神裡射出一絲蔑視的光來,道:“伯母,現在哪有什麼正經外語老師,您可不要上人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