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立春知道,現在百姓和官員之間的距離已經被人爲的拉開了,拉開這個距離需要漫長的時間,而修復這個距離則需要數倍乃至數十倍的時間,不是憑一個人的力量可以辦到的。
郝立春和藹的向五金店老闆等人詢問了南三街附近的情況,關注的重點是這樣被水浸泡的居民大約有多少,房屋會不會發生危險。
這個問題無法回答,也沒有人敢拍着胸脯打包票。
郝立春看到人們唯唯諾諾的樣子,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從這些人的口中聽到什麼真實的情況了。
這時,市政府爲郝立春安排的司機向前走了一步,小聲地說道:“郝市長,我是南五街的人,我家現在還在南五街住,您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帶您到我家裡去看看。”
郝立春望着司機,輕輕的點了點頭:“小袁,你帶路,咱們現在就去。”
這位新司機叫袁文輝,是一位退伍軍人,退伍之後託關係進入了市政府小車班,因爲脾性耿直在小車班混得並不得意,這一次被郝立春選中做司機也是意外的事情。
“郝市長,現在去南五街比較危險,還是在小店避避雨,等雨停了再去吧。”五金店老闆用手虛攔了一下郝立春,殷勤地挽留道。
郝立春看出這位老闆是真心的爲了他的安全考慮,他微微笑了笑跟五金店老闆握了握手:“謝謝你了,不去看一看我心裡不安。”
說罷,郝立春率先擡腳跨出了門口的沙袋,袁文輝和李曉林急忙先後跟了出去。
多麼樸實的一句話,不去看一看我心裡不安。
五金店老闆突然被感動了。他急忙伸手抓起櫃檯上扔着的雨衣和雨傘追了出去:“郝市長,您穿上點雨衣,南五街我熟悉,我帶您過去。”
在五金店中避雨的十幾個人到有七八個人抓起雨具跟了出來,萬一這位郝市長真是爲老百姓辦事兒的呢,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把自己家的情況向郝市長反映一下。
趟着幾乎漫過大腿的雨水,一行人簇擁着郝立春艱難的向南五街的方向走去,出於本能,袁文輝和李曉林很自然的攙扶住了郝立春的胳膊。把他夾在了中間。
郝立春一邊向前走着。一邊向跟隨在一旁的五金店老闆詢問道:“這位老闆,像這麼大的大雨一年要發生幾次?雨停了之後大概多長時間積水能夠排出去?”
“這麼大的水今年還是第一次,可能是受南方天氣影響吧,我看新聞南方也發大水了,一般情況下雨停了以後幾個小時馬路上就沒有水了,不過有一些低窪的地方需要兩三天的時間水才能排乾淨,在原先的時候還沒有這麼嚴重,現在住的人多了,路也變窄了,不過您放心。咱這一片都是老房子,扛造,每年都有這麼幾次大水,也沒塌幾間房子。”五金店老闆挺能侃,還挺關心時事,知道南方數省已經發大水的消息。
如果不是因爲南方的大水,郝立春恐怕現在還在中~央黨校學習呢,就是因爲南方的大水黨校才提前結束了這一屆的學習班,讓各地主政的幹部們各返工作崗位進行抗洪搶險。
郝立春的臉色陰沉了下來。沒塌幾間房子,那麼就是說每年都會因爲下大雨發生塌房子的事故了?別說幾間,就是一間在郝立春的感情中也是不允許的。
“大家小心。”
身後跟着的那幫居民中一人突然喊了起來。
順着喊聲。人們看到從上游的馬路上衝下來一輛q版的微型轎車,而此時郝立春等人正趟水橫過馬路,這輛車衝下來無疑會衝撞到郝立春這一行人。
袁文輝反應迅速,他急忙拉住郝立春的胳膊向前衝去。
郝立春只是掃了一眼那輛衝下來的紅色轎車,腳步咯噔一下就站住了,大聲的命令道:“攔住那輛車。”
車窗內,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妙齡少女坐在駕駛座上,一張小臉因爲緊張已經失去了血色。她此時看到馬路前方的郝立春這一行人,就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般,拼命地揮着手大喊大叫着,隔着車窗人們聽不到她在喊什麼,不過看口型也知道她正在大喊救命。
袁文輝猶豫了一下,把郝立春使勁向馬路邊一推,前腿弓後腿蹬,迎着那輛車向前衝去,擺出了一副硬碰硬的架勢。
汽車被水衝涌的速度並不算太快,可是以一人之力想要抗住順流而下的一輛汽車還是癡心妄想的事情。
郝立春被袁文輝甩了一個趔趄,險些沒有倒在水裡,幸虧李曉林扶了他一把才勉強站穩。
郝立春哼了一聲,再次大聲命令道:“攔住那輛車,救下那個姑娘。”
說罷,郝立春已經用力的趟着水嘩啦嘩啦向上迎了上去,衆人齊聲吶喊,連剛纔已經閃開的人也緊跟着郝立春迎了上去,李曉林咧了咧嘴,小心翼翼的跟在了人羣后面。
“碰”,袁文輝與那輛q版的汽車撞在了一起,q版汽車只是稍稍頓了一下,在水勢之下,帶着強大的慣性推着袁文輝繼續向前衝去。
袁文輝整個人被撞得趴在了汽車前蓋上,雙手緊緊頂住車窗,額頭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唯有靠腳下與公路的摩擦儘量阻止汽車前行的動力,一雙眼睛已經瞪圓了,與車窗內那位驚恐的姑娘四目相對,衝着那個姑娘大聲地喊着:“趕快打開車門跳出來~”
那個姑娘驚慌的搖着頭,使勁的推着車門,語帶哭腔的喊道:“打不開呀。”
這麼大的水壓之下,一個慌亂的姑娘怎麼可能會推開車門,看她連保險帶都沒有解開就知道她現在已經六神無主了。
“砸玻璃!~”袁文輝嘶喊着,眼睛已經充血變得猙獰了,他的腿已經支撐不住如此巨大的壓力,也許在下一秒鐘,他的雙腿就會‘喀嚓’一聲折斷了。
又一個人以相同的姿勢撲到了車蓋上,雙手緊緊地推住了車窗,袁文輝腿上的壓力頓時一減,側頭望過去時,卻是剛剛被自己推開的郝立春。
郝立春悶聲不響的使勁頂住車窗,跟袁文輝一樣被車推着向後退着,只是這個速度明顯比剛纔慢了一些,可是相應的,因爲車速的減慢,從汽車背後沖流而來的雨水帶給兩個人的壓力更大了。
又是兩隻手推到了車窗上,是那位已經六十餘歲的五金店老闆,而隨着這兩隻手的加入,汽車慣性行進的速度又爲之一緩。
隨後趕來的人們見縫插針的把自己的手穿過前面三個人的縫隙推到了汽車上,有的人無處下手幹脆就推在了前面人的後背上,郝立春的後背上就落下了這樣兩隻大手。
在衆人齊心協力之下,q版汽車終於停了下來,奔流的雨水被汽車一分爲二,從汽車兩邊沖刷而過。
車門終於被打開了,車廂外的雨水奔涌而入的那一刻,那位駕車的姑娘直接撲進了拉開車門的袁文輝懷裡,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大家齊心協力把汽車引導到了路旁稍高一點的地方停穩了,那位姑娘才羞答答的放開了袁文輝,眼淚汪汪的向大家致謝。
“姑娘,受傷了沒有?”郝立春沉聲問道。
那個姑娘使勁的搖着頭,她只是被嚇壞了。
郝立春又轉向了袁文輝:“小袁,受傷了沒有?”
袁文輝也使勁的搖了搖頭:“報告市長,沒事兒。”
沒事兒並不代表沒受傷,袁文輝只感覺到自己的雙腿一個勁地打哆嗦,至於受傷沒受傷他也不是很清楚。
郝立春拍了拍袁文輝的肩膀,輕輕的點了點頭:“好樣的。”
給郝市長開車第一天就得到了市長的表揚,袁文輝裂開嘴嘿嘿的笑了起來。
“市長,您受傷了?”
“郝市長、、、、、、”
人們看到郝立春的手從袁文輝的肩膀上拿開的瞬間,袁文輝雪白的半袖襯衣上赫然出現一個鮮紅的掌印,不由得一起驚呼了起來。
郝立春擡起手來看了一眼,笑了笑說道:“沒事兒,劃破點皮。”
剛纔在推車的時候,郝立春來不及選擇位置,推到了汽車的雨刷上,用力之下被雨刷割破了。
“郝市長,趕快到醫院治療一下吧,南五街乾脆等雨停了再去,向上走不遠就是良心醫院。”五金店老闆熱切的說道,甭管郝立春是個怎麼樣的官,剛纔勇於衝上去救人,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讓他欽佩了。
郝立春輕輕的搖了搖頭,看着還在持續上漲的水勢說道:“我沒事兒,趕快到南五街去,小李,馬上通知市裡值班的市長,讓他馬上組織人員到水勢比較緊張的幾個區進行抗洪搶險,力保人民羣衆的生命財產不受到損失,情況緊急之下可以請求動用預備役和向相鄰的地市求援。”
無需到南五街,僅眼前的情形就已經構成水災了,這些房屋在雨水的浸泡下隨時都可能會發生坍塌的事故。
李曉林急忙從小包裡掏出了被塑料袋包裹的手機,猶豫了一下,望着郝立春問道:“郝市長,您看要不要請示一下馬書記?”
郝立春臉色一黑,沉聲說道:“我是市長。”
李曉林被郝立春的聲音嚇得渾身一哆嗦,急忙翻找着手機電話薄尋找市政府的電話,這些號碼是他今天才存進手機裡的,還沒有來得及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