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芷安知道,已經不能繼續再這麼待下去了。
山中歲月容易過,只是李雁菡的父母尚在人世,還有申家老爺和夫人總算是自己此時的父母,都是決計不能不管不顧的。
於是申芷安又帶着李雁菡回了太玄門,只想先將李雁菡留在太玄門中,她也好回去看看四位老人。
這樣做不過兩點考慮,一來是李雁菡現在這樣子,若是回家去了,怕是要給李雁菡的父母平添些傷心,更還要有許多無計可施的難過,倒不如暫且瞞着的好;二來,將李雁菡留在太玄門中,有門中僕役照料,又有大師兄和師父在旁看護,也算是勉強能夠放心的。
上了山,回了那小院,四處似乎並無什麼變化。
只是這太玄門中竟然比之過去還要荒涼許多,她一路上山而來,居然未曾見到一個同門。
將李雁菡安頓好,申芷安出了小院,往玄陽真人那裡去了。
玄陽真人見到申芷安時竟似大吃一驚,搶步走到申芷安面前,拉起她的手,將她仔仔細細的端詳了好半天,才拍着她的肩膀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一時感慨中,竟然像是要紅了眼眶。
然後又看了看申芷安,居然在帶着些小心問道:“雁菡她還好嗎?”。
申芷安被玄陽真人的樣子弄得哭笑不得,更是疑惑叢生。
申芷安先回答道:“回師父話,雁菡……她很好,現正在房中休息”。
然後問:“師父,門中可是出了什麼事嗎?我一路上山來,連一個同門都沒見到”。
玄陽真人卻並不直接回答,而是問道:“芷安,你如今修爲如何?”。
申芷安雖然不解,但還是如實答道:“弟子已經快要結嬰了”。
“芷安……”,玄陽真人似是十分猶豫,皺緊了眉頭,然而終於下了什麼決心,接着道:“芷安,爲師有件事要告訴你,可你須先答應爲師,聽了之後絕不可衝動”。
“是,弟子答應師父”,申芷安縱然不解,可是仍舊應着。
“當初傷了雁菡的那個妖狐,四年前從南天派中逃了出來”,玄陽真人說話時一直觀察這申芷安的神色,然而見到申芷安竟然只是面露疑惑之色時,心中一時疑竇叢生。
“師父想必是弄錯了,當初傷了雁菡的,是一隻兇獸窮奇,並非什麼妖狐”,申芷安對玄陽真人的話有些不解。
“窮奇?”,玄陽真人面上有些有些驚訝之色。
申芷安有些沉默,她確實不想再去回憶那些事情。不過當初也確因她只一心記掛着李雁菡的傷勢,所以都未曾將事情回稟於玄陽真人。
於是當下就將五年前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給了玄陽真人。
玄陽真人聽了卻又是更添疑惑,於是又將當年二人如何重傷下被南天派送回來之事說給了申芷安。
一番話聽完,申芷安心裡直嘆氣。
若是沒猜錯,那妖狐只怕就是那位李姑娘。
只是申芷安縱然早知李姑娘定非凡人,卻也被“竟然是妖狐”這一事實震驚了一把。
然而稍加推究,申芷安猜想,那位李姑娘怕是正在給雁菡療傷時被南天派擒下的。
南天派卻說是李姑娘傷了她二人,申芷安暗忖這其中定然有什麼誤會。
只是申芷安深知近百年來,正邪之間摩擦日益頻繁,且正道千年來氣息衰弱,面對妖邪,常常心有餘而力不足,是以竟然生出些正邪勢不兩立的論調來,卻還有不少人紛紛附和。
所以當下也不再怎麼多說,只是又添了兩句,以保證自己並無獨自去尋那妖狐晦氣的想法罷了。
縱然如此,申芷安心裡仍是惴惴不安。
皆因申芷安終究還是對這位李姑娘並不大熟悉,所有一切不過猜想罷了,所以縱然心裡覺得那李姑娘並非什麼大惡之輩,也並不敢在玄陽真人面前表露。
只是玄陽真人聽了申芷安的一番話,心裡總算安穩許多,也就不再多說。只是卻又囑咐幾句修煉不可貪功冒進等等,然而見申芷安雖然口上應着,神色中卻並不怎麼留意。
當下就讓申芷安暫且不可去傳習殿,只留在本峰上做些固本培元的功課。
見申芷安對這安排仍舊並不經心,心裡也不知是該作何情緒,於是就想讓申芷安先行回去休息。
只是見申芷安轉身要走時,卻又想起一件事,連忙叫住。
然後又細細詢問了爲何當初說是要回家,結果妖狐出逃一事的消息傳來,門中弟子曾上門尋找,卻只回報申家人未曾見過申芷安回去這些事情。
申芷安本就不願旁人知道那塊清靜之處,心中還總是念着李雁菡曾說想要隱居於此,所以更是不願意多說。
因此也只說本是打算要回家的,但恐李雁菡的樣子讓家人擔心,有懷着愧疚,所以並未歸家。不過念着父母家人,所以就在家鄉附近住了。
這番說辭也還算是可信,但玄陽真人仍是斥責兩句,不過是因爲門中弟子奉命去申家尋她不見後,掌門念着弟子本就不多,如此天縱奇才者更是未曾有過,所以就將門內無什麼大事的弟子都遣了出去尋她。
申芷安聽了這些話,不知該作何感想,心中自然是感動的,只是卻又隱隱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番話說完,已近晌午,玄陽真人知道申芷安是決計放心不下李雁菡的,所以也就讓她回去了,只是仍然囑咐近日來要小心些等等。
申芷安從玄陽真人那裡出來,心裡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原本這一次回來,只是想暫將李雁菡留在這裡,她也好回家去看看。
可是此時眼見着玄陽真人是不可能再準她下山去了,可之前門中弟子到申家去尋她二人,也不知如何說辭,只怕家中是很着急的。如此一來,倒是添出些躊躇,不知要如何是好。
只是還在想着如何是好之時,已然不覺間又回了小院。
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申芷安心中念着李雁菡,又由此引出了對李雁菡父母的記掛。可是一路上總是擔心着那門中弟子是否已將李雁菡的情況告知了她的父母,心中愧疚之意更如巨石壓胸,所以進了院子,一時間竟然有些不敢進屋,只害怕見了李雁菡的樣子。
正是這愁腸翻涌,思緒百轉之時,不經意間瞥到石桌上竟然放着些熟悉的東西。
是兩塊玉。
一塊是當初那個能聚靈氣的寶物,另外一塊是當初她送給李雁菡的那塊雕琢還算精細的玉佩。
跨步走過去,看着那兩塊玉,身上微微有些發顫。
想要將那兩塊玉拿起來,可是卻又想起屋子裡的李雁菡。
匆匆進了屋,居然見到李雁菡身邊臥着一直火紅的小狐狸。那樣子慵慵懶懶的,偶爾還輕晃一下尾巴。
申芷安見了那火紅的顏色,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位李清姑娘。
那狐狸見申芷安進來,也不害怕,只輕輕一躍,就跳到了申芷安肩上。然後用尾巴抽抽申芷安的腦袋,再指指門。
申芷安本來就猜這狐狸可能是李清,又被尾巴迎面甩來,當下心裡就十分確定了,這狐狸就是李清!
申芷安此時心中疑惑更深,照師父所說,這李清應是妖狐,且能從修道之人手中逃出,縱然只是些南天派的膿包,也不可能只有一尾纔對。
於是按着李清所指,出了門。
出門後,李清就從申芷安肩頭跳下,去了那石桌上,對着太陽臥好,大有縱享春日融融之感。
申芷安本以爲這李清要有什麼事情跟她說,結果只是跑來曬太陽。於是也就想要扔下李清回去看看李雁菡,可是還沒轉身,就見到李清臥在那石桌上不老實,尾巴一掃一掃的,眼見就要把那兩塊玉給掃到地上去了。
連忙過去,想要將那兩塊玉收起來。
結果……
“啪”的一聲,申芷安伸出去的手就被李清用尾巴狠狠地抽了一下。
然後就聽到了李清那叮鈴鈴的笑聲,申芷安只見那小狐狸的嘴巴一張,吐出兩個字來:“蠢貨”,接着又是一陣叮鈴鈴的笑聲。
申芷安自然不會在這裡計較什麼,只是那尾巴抽下來,似乎是帶着些靈氣,讓她手上腫起一道紅痕來。
不過還是趁着李清在那笑的高興,趕緊將那兩塊玉拿起來收好。
雖然申芷安猜測當初是李清救了李雁菡一命,不然當初那麼重的傷勢,又怎麼能撐到被送回來。所以眼下縱然坐實了這李清是個狐妖,還是未曾有所厭惡,倒是心懷感激。
可是現在這李清擺明了又是來拿她尋開心,自然也就沒什麼興致再陪她,況且還記掛着李雁菡,當下也不說話,轉身就要回屋。
“哎哎,蠢貨,這兩塊玉可是我一直好心給你收着,現在完完整整地給你送回來了,怎麼連句謝謝都沒有?”,聲音透着動人的嫵媚,只是這語氣實在很討人厭。
可是還未等申芷安說出什麼話來,就見到李清甩了甩尾巴,從桌子上站起來,像是要撲過來一樣
接着就聽到身後有個略顯虛弱的聲音:“李姑娘,你別欺負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