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點一度,你感冒了。」
白石一面看着溫度計,一面對恢復意識的我說道。
沒錯,就是感冒。
亦即白石曾在電話中提及的流行性感冒。
說來困擾,我的身體正被這種病魔大力侵蝕中。哇!我趕上流行了耶……雖然一點也不值得高興。
「你最近的生活是不是不太規律?再不然就是運動過度、消耗體力,或是飲食不均衡。」
呃,糟糕,每一樣都有。
其實仔細一想,之前早就出現前兆。
早上起牀時,我一直犯頭疼;橋本和白石比賽時,我也不斷感到惡寒。現在回想起來,那些都是身體發出的SOS信號。
混帳,能不能用簡單明瞭一點的方法通知我啊?例如摩斯信號或是旗號,這樣我就能及早發現啊!
「你也這麼想吧?」
我徵求白石的贊同,她卻露出訝異的神情。
「看來你燒得更厲害了,還是先睡一覺吧。現在是黃金週,醫院都休診,吃完藥乖乖躺着纔是最好的辦法。」
白石邊說邊在我的額頭貼上退燒貼布。
唔唔,我覺得有點發毛。這傢伙頭一次對我這麼好。該不會是天地異變的前兆吧?天要下蝌蚪雨了。
「你要快點好起來。老實說,欺負生病的你一點也不好玩。」
「虐待狂,你這個虐待狂!」
「你應該要感謝我耶!你昏倒的時候一片混亂。飛鳥臉色發青,還大聲哭着說:『怎麼辦?哥要死掉了!』
「……她太小題大作啦!」
飛鳥剛纔也在這裡嚎啕大哭。
順道一提,飛鳥被醒來的橋本送往隔壁房間,也就是飛鳥的房間。要是把感冒傳染給她可就麻煩了。她已經手臂骨折,要是又因感冒而臥病在牀,未免太過倒楣。
「對了。橋本怎麼會睡在我的牀上?」
「我怎麼知道?八成是看你睡得不安穩,放心不下吧。奈奈未一直守在牀邊照顧你,你邊睡還邊發抖呢!」
有那麼誇張嗎?我雖然懷疑,但是這番話看來並非謊言。最好的證據是——我現在仍抖個不停。不知是不是發高燒之故,我從剛纔就一直髮寒。
「對了,比賽結果如何?」
如果我的記憶無誤,在決定勝敗之前,我就已經昏倒。不過,既然橋本還在我家,結果倒也不難猜測。
「比賽無效。因爲你昏倒,所以不了了之。只不過——這下子狀況顯然更加惡化。」
「啊?惡化?什麼意思?」
「我是說奈奈未。她只要一看見身旁的人生病。就無法置之不理。」
「什麼意思?這有什麼不好?代表她會照顧我吧?」
「照顧是一回事……也罷,你馬上就會明白。」
「……」
喂,幹嘛用這種不吉利的說法?
我正要問白石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時,房門打開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出現在門口的正是橋本。
不知何故,她手上端着一個放砂鍋的盤子。
「奈奈未來了,我先出去。拜拜,龍越,你可別死喔!」
白石和橋本擦身而過.離開我的房間。什麼叫「你可別死」?一般應該說「保重身體」吧?
我又不是即將前往戰場的日本兵。
「你的身體還好吧?」
橋本一臉擔心地看着我。
「嗯,雖然發高燒,不過鹹覺已經好多了。不過是感冒嘛,用不着那麼擔——」
話說到一半,我便閉上嘴巴。
因爲橋本正目光凌厲地瞪着我。
「龍越,別小看感冒!如果你抱着這種心態,感冒永遠都不會好。」
「啊,哦,也是啦,對不起。」
或許是懾於她的氣魄,我不由自主地道歉。
橋本的口吻讓我感受到她的認真。
「還有……剛纔很抱歉。呃,我擅自跑到你的牀上……」
「不,你不用放在心上。反倒是我該謝謝你,聽說你一直守在牀邊照顧我。」
「咦……啊,那是我的本分。我是你的管家,當然應該努力治好主人的病。」
「……哦。謝啦。」
臭白石,哪有什麼問題?根本一點問題都沒有嘛。如果能有這樣的管家貼身照料,我很樂意感冒。
「還有……我煮了一些吃的東西,你有胃口嗎?」
「應該沒什麼問題……等等,吃的東西……你煮的?」
我本來以爲是飛鳥或白石煮的,不過仔細一瞧,橋本的手指上貼着OK繃,看起來挺痛的.
「雖然我煮的時候手忙腳亂,不過這應該還算是適合給病人吃的食物……你肯吃嗎?」
「嗯。當然啊。」
我怎麼會拒絕?那麼不會做菜——連碰刀子都有問題的橋本,特地爲我做的料理,我豈有不吃的道理?
我連盤帶鍋接了過來。她特地用我家的砂鍋盛裝,可見得應該是稀飯或雜炊。容易消化的粥類料理最適合現在的我。
我滿懷期待,靜靜地掀開砂鍋的蓋子——
「!」
瞬間,我倒抽一口氣。
紅色。
一片鮮紅。
看來宛如血池地獄。
砂鍋中灌滿鮮紅色的神秘物體X。
「……」
莫、莫非是泡菜鍋?家中的冰箱裡應該還剩下一點泡菜……可是,就算是泡菜鍋,怎麼會連半點配料都沒有?
「來,啊~」
橋本用湯匙舀起熱騰騰的物體X,送到我的嘴邊。
唉……覺悟吧!
連飛鳥一手打造的崩壞飲食生活我都撐過來了,這鍋物體X不過是長得奇怪一點。豈有無法下嚥之理?
「我、我開動了。」
我屏住呼吸以免聞到氣味,一口氣將物體X含進嘴裡。
「……咿!」
咿呀啊啊!好辣!超級辣!這已經不是泡菜所能比擬。她到匠是加了什麼東西纔會變得這麼辣?就算是印度人,吃了也會立刻昏倒吧!
「怎麼樣?」
「呃……嗯,還不錯,不過有點辣……」
然而,不敢批評女生親手做的料理難吃,是男生可悲的天性。我的鼻水和眼淚流個不停,就算是野戰醫院的伙食應該也比這個好一點。
「是嗎?我本來還擔心這鍋粥加太多香料……看你吃得這麼高興,我就放心了。」
啊哈哈,好厲害,原來這是粥啊!這玩意兒絕對不利消化。比起感冒藥,我現在更需要胃藥。
「你儘管吃,還有很多。」
「哇、哇!好棒哦……」
我不能逃我不能逃。
這已經不是用餐,而是修行或苦行,但我不能背叛這個笑容。
唔,至少給我一杯水吧……
「水、水……拜託你,給我水!」
「不行啦,龍越。一下子就喝水,無法成爲一個傑出的大胃王哦。」
「不能成爲大胃王也沒關係,反正給我水就對了。」
「唔,真拿你沒辦法。那等你全部吃完,我再拿水給你。」
「你、你可不能騙我……」
我從橋本的手中搶過湯匙,硬把砂鍋中的東西扒進口中。
唔啊啊!舌頭髮麻,連口腔都漸漸失去知覺,活像是被牙醫打了麻醉.
好不容易吃完之後,我從橋本手中接過裝水的杯子,咕嚕咕嚕地喝下。
「幸好合你口味。我聽人家說。感冒時最好多流汗,所以纔多放一些辣椒。」
哦,原來如此!難怪我就一直流汗,而且頭痛和惡寒也變得更加嚴重。我的病情百分百惡化了。
「既然吃完飯,你也該睡了。靜養最有助於治療感冒。」
「……嗯,是啊.我衷心這麼想。」
我吐出一口氣,鑽進被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