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這裡是地下道場,與一般家庭格格不入的場所。
場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設置在中央的練習用擂臺。除此之外,還有散佈各處的沙包以及鍛鏈肌肉用的重量訓練器材,而且整個道場約有二十張榻榻米大。說來可怕,這全都是我媽的嗜好。
位於中央的擂臺上,我在上頭躺成大字形。
我們在夾雜休息時間的狀態下對打好幾次,戰況完全是一面倒。
「到此爲止吧!」
澄澈的女低音響起。
我擡起眼,見到眼前的奈奈未殿下一派從容,與我正好形成對比。
橋本穿着道服。
她上半身穿的是柔道及空手道用的白底道服,下半身則是黑色的寬口褲,和合氣道的道服有點相似。
橋本總不能穿着圍裙和我對打,所以我把家裡的道服借給她穿。家裡的道服種類很多。橋本選中了這一套。
這傢伙穿上道服後顯得英氣勃勃,模樣十分好看。而且教人傷腦筋的是,她的實力可不是虛有其表而已。
橋本太強了。
仔細一想,這傢伙上個月還打敗飛鳥。或許我早該料到會有這種結果。
我的攻擊全被她化解。
這種經驗還是頭一次。我心知靠拳腳功夫沒有勝算,便想利用體格差距,使出寢技來對付她,沒想到反被她制住我的關節。
橋本奈奈未。
我聽說她爲求保護主人而學了防身術……沒想到彼此的實力差距竟然如此龐大。
可惡!
我本來還對自己的體力頗有自信,沒想到持久力居然輸給女生……
「不用那麼沮喪,剛纔你的表現還不錯啊!」
橋本遞出毛巾與裝着水的寶特瓶給仰望天花板的我。
唔,雖然有種接受施捨的感覺,不過我無法抗拒眼前的需求,便拿起寶特瓶猛灌幾口,滋潤乾涸的咽喉後,又拿起毛巾用力擦拭汗水淋漓的頭髮。
猛然一看。時間已經是傍晚。
我本來沒有打算和她對打到這麼晚,但由於連戰連敗,不知不覺便被激起好勝心,變得越戰越勇、欲罷不能。這半年來,我的身手完全變遲鈍,看來真的應該要好好重新鍛鏈。
不過——在對打過程中,我似乎漸漸習慣觸碰女生。雖然習慣的程度微乎其微,但說來不甘心,還真如白石所言,與橋本一起生活有助於改善我的女性恐懼症。
「話說回來。你家的道服還真多耶,而且尺寸、種類全都不同,你是道服收藏家嗎?」
這是哪門子的收藏家啊?我纔沒有這麼可笑的性癖!
「不是,那些都是戰利品。」
「戰利品?」
「小時候,我媽常帶我們去各種格鬥技道場玩耍,比方說摔角、柔道、空手道之類的道場。我們都會要求對方:『如果我贏了,就把你身上的道服給我。」
雖然我總是被打敗,不過同行的飛鳥可就厲害了,甚至可以「異常」形容。她當時還是個小孩,居然勝過有段位的大人,奪走對方的黑帶。
正當我緬懷過去之時,橋本訝異地問:
「嗯……你們這種行爲應該叫踢館吧?」
「唔?這麼說也沒錯,但我們都是稱爲砸店啦!」
「這樣更難聽!」
「這一帶的人都叫我和飛鳥『砸店兄妹』。」
「這有什麼好得意的啊!」
「哎,只是小孩子的遊戲嘛!我媽還會給獎品呢。比如今天贏過哪個道場的人.晚餐就吃漢堡肉,所以我們玩得挺開心。」
回想起來,那段日子真是多采多姿。
我和班上的黑瀨之所以認識,也是因爲國中時前往他待的柔道社踢館之故。
當時這是小學生的飛鳥,居然單槍匹馬地擊垮擁有全國大賽出賽經驗的柔道社社員,把我和黑瀨的臉色都嚇綠了。
「龍越,汗擦完了嗎?」
正當我拚命揮去過去的陰影時,橋本突然問道。
「哦,對了。你要先去衝個澡嗎?我可以等你洗完之後再洗。」
「不,我想先洗衣服。剛纔我看見你們積了一堆衣服沒洗。」
我們家的管家從我手上接過沾滿汗水的毛巾。
我問她需不需要幫忙,但她拒絕。
「你什麼事都不用做,這是管家的工作。」
唔。可是。我總覺得過意不去。橋本應該也很累,我怎麼好意思一個人休息?
「沒關係,你就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吧。」
橋本似乎看穿我的心思,說完這句話後,她並未脫下道服,就這麼快步爬上通往一樓的階梯。
「?」
奇怪。
剛纔她的態度格外冷淡,好像不太想理我。唔。真奇怪,剛開始對打時,她明明是活力十足啊!莫非是連吃兩碗泡麪造成胃下垂?
正當我躺成大字形,左思右想之際——
「啊!」
對了,有件事我忘記告訴她。
我家洗衣機的狀態現在奇差無比。
具體來說,只要放入一定分量以上的衣物,啓動之後,洗衣機就會像某部拳擊漫畫裡的輪擺式位移攻擊一樣劇烈搖晃,然後停止運轉。自從之前洗衣機運轉不順,飛鳥忍無可忍之下對它施展閃光魔術以後,它就進入反抗期。
「沒辦法,我還是去看看吧。」
我靠着上半身的反作用力一躍而起,爬上階梯。
既然要洗衣服,順便把我身上這件也洗一洗會比較有效率。不過橋本的道服會褪色,一起洗好像也不太妥當。
「……嗯?」
我在走廊上行進片刻之後來到更衣室前,正要伸手拉開拉門時。卻發現更衣室的門微微開了一道縫隙。
從門縫之中,可隱約看到門後的光景。
不,我不是想偷看,而是映入眼簾的景象實在太奇妙,讓我正打算拉開門的手忍不住停下。
……她在幹嘛啊?
在更衣室的洗衣機前,橋本雙手拿着我剛纔用過的毛巾,愣在原地。
洗衣籃是空的,可見其他衣物都已放進洗衣機裡。
那麼,她爲什麼不把毛巾一起放進去?
「……」
橋本默默無語地凝視着毛巾。
而且……她的眼神實在很奇怪。彷佛在拚命忍耐什麼。
現在,她的腦中應該各有一隻造型可愛的天使與惡魔,正上演着媲美諾曼第登陸的血戰——
那種強用理智剋制慾望的表情,讓我忍不住產生這種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