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的血劍蠓獸的背脊還是灰黑色的,但是那修長的魚身之上,卻已佈滿了堅硬無比的硬鱗片,而魚嘴上顎,那凸出的劍骨,也已頗爲鋒利,能夠輕易的刺穿皮甲,並對船體造成一定的破壞。
成羣結隊的血劍蠓獸落入湖中,頓時如聞到腥味的貓,搖晃着尾巴似劍一般的竄出,那速度堪比離弦的利箭,片刻之間,這些河湖之中的水下兇獸頓時散了個乾淨,偶爾穿過那一條條的燃燒的火船,依稀能看到湖面上盪漾而起的波瀾。
河源百戰,是一支海馬騎兵的番目,在之前的天河口海戰中,一人擊沉兩艘楚軍戰船,並且率領麾下海馬騎兵殺了不下數百投河落水的楚軍水卒,可以說他是一個雙手沾滿血腥的儈子手。
海馬騎兵作爲海中部隊,進了太湖之中,卻還有點水土不服,平日裡少有出動,所以在之前一系列的戰事中,海馬騎兵算是建制保存最完好的一支。
揚州城下接連敗北,近十萬大軍如今十去六七,餘下的兵馬也大多士氣不振,河源百戰雖嗜殺,但他並不是肌肉發達無腦之輩,他知道,此刻的遠征軍已在最後的關頭,前方就是敵人爲了阻攔他們而設立下的層層阻礙,唯有穿過這些阻隔,他們才能進入到那條寬闊無比的河流,並順着河一路進入大海,而在那寬闊的江面上,敵人休想在阻攔他們半步。
胯下的海馬顯得有些萎頓,離開了海水之後,海馬獸有些水土不服,只能呆在船上儲備海水的船艙內,但此刻,也顧及不了那麼多了,敵人居然在湖口前方的水域上佈置了數量衆多的火船,燃燒的火焰照亮了四周的黑暗,讓一切都無所遁形。
聽回來的板正將軍說,敵人在湖口兩側修築了大量的投石車陣地,儘管這些固定在陸地上的投石車陣地對於能移動的海船來說,更多的是一個擺設,如果對轟的話,絕對是他們佔優。
但是他在明白眼下船隊上下的狀況,因爲匆忙離開碼頭,加上之前,船艙內裝滿了從揚州搜刮來的財物,現在各船上,儲備的巨石少的可憐,而且他們還沒辦法進行補給,因爲陸地上,可是時刻都有敵人出沒。
噗,海馬獸又噴出一片水箭,射在蚱蜢小船的側面,大量的湖水不斷的涌入這蚱蜢小船不大的底艙,噗嗤一聲,一團水霧蒸騰而起,那熊熊燃燒的巨木頓時變得焦黑,而那火苗依舊不願服輸的燃燒着,但是隨着船隻下墜,火焰很快就被四周的湖水吞沒,湖面上的亮光又少了一處。
黑暗在不斷的蔓延,火光在不斷的減少,然而浮在湖面上的河源百戰卻沒有注意到,那些被他們擊沉的蚱蜢小船的船艙內,卻有一股被沖淡的血腥味道傳出,而那不斷沉入湖中的船內,塞滿了內臟之類的東西。
黑暗中,河源百戰朝着下一處火光地點撲去,但突然的河源百戰痛叫出聲,那在湖面下的大腿上,就好似中了刀一般,河源百戰幾乎想也沒想,就抽出海馬獸身上的倭刀,對着湖面下就是狠狠的劈出。
鋒銳的倭刀劈砍開湖面,掀起無數的水花,刀身上傳來明顯的阻力,噹的一聲,倭刀居然好似劈砍在一塊鐵上,發出了金石交擊的聲音,而刀卻無法寸進,河源百戰微微一驚,但是下一刻,他的臉卻好似開了染坊一般,變的異常蒼白難看。
一股股鮮血不斷的翻涌而上,片刻就將河源百戰身周的海水染紅,而河源百戰幾乎是哀嚎一聲,便瞪圓了雙眼,眼中充滿了漲紅之色,顯然對於這般的死法他很不甘。
湖面下,連同那隻海馬獸也沒法倖免於難,被十餘條血劍蠓獸鋒銳的牙齒撕扯的乾淨,就連骨頭都給咬的粉碎,在倭人中,素來以凶煞而著稱的河源百戰可謂是死不瞑目,不過這一晚上,註定會有很多人跟他一樣。
血劍蠓獸,見血就會瘋狂,而對食物的貪婪幾乎到達一個無以復加的地步,這是本能,進化的本能,只有不斷的吞噬,才能進化,成長,那些海馬騎兵並沒有注意,也許就是他們身上沾染上的一點血腥味道,就會爲他們帶來滅頂之災。
一聲聲的慘叫聲在黑暗的夜中顯得格外淒涼,如水的月光照在湖面上,卻泛着血色的粼光,那來自未知的殺戮讓人感覺到可怕,然而那些海馬騎兵卻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而當他們明白時,他們已一腳踏入了鬼門關。
慘叫聲,絡繹不絕,在這寂靜的夜中,傳蕩的很遠,那隱藏在夜幕之中的龐大船隊上,井上俊二面色陰鬱,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但是誰能想得到,他會在這裡慘遭人生中最大的失敗。
而現在,他連能否逃離這片被譽爲揚州心臟的繁華之地都有點沒信心,對方果然已知道了他們的到來,看來想要悄無聲息的穿過這裡是不可能的了,那麼就只能進行強行突破了。
“傳令各船,做好戰鬥準備,我們強突過去!”井上俊二狠狠的砸着欄杆,語氣裡似乎又恢復了幾分自信。
數十艘普通的海戰船將作爲敢死隊打頭,後方是井上俊二手中最重要的力量,海獸戰船,足足七十六艘,儘管只佔了船隊的四分之一,但是隻要這支力量能夠衝出去,那麼再大的折損,也並非不能接受。
黑暗中,巨大的海船就好似一頭頭猙獰的海獸,破開那夜幕的纏繞,劈開層層的水浪,這支能夠在海面上縱橫的艦隊朝着那黑暗中的狹長水道發起了強攻。
蓬,一艘蚱蜢船直接被打頭的海戰船迎頭撞上,強大的衝擊力直接讓這艘不到三丈長的蚱蜢船散了架,上面燃燒的火木散開無數的火星,仿若天空中的星斗一般璀璨。
黑暗再次的朝着前方延伸,但是倭軍海船的身影依舊被岸上的哨兵觀察到了,頓時一陣陣的鑼聲在營地上方響徹而起,而那沉寂在黑暗中的一座座營盤,頓時燃起一道道篝火,火光瞬間照亮了左右兩個半島。
無數的篝火,堪比天空中的星辰,密集的火光從湖岸邊一直蔓延上深入內陸的丘陵小山之上,幾乎都數不清有多少篝火,也辨不明這裡究竟佈置了多少的力量,但是隻是那無數的火堆,幾乎將天空照亮,而看到這一幕的倭軍海船上的士兵,信心又被狠狠的蹂躪了一下。
猶若白晝一般的營地內,傳來哦嘿,哦嘿的號子聲,巨型投石車,可是攻城的利器,能夠拋出上噸重的巨石,而那大斗勺,就算是坐上七八個人都不會嫌擁擠,不過此刻,這些巨型投石車上裝入的卻並非那要用小吊塔才能搬動的大型石塊,而是一個個土陶罐。
這些土陶罐十分清脆,稍微劇烈一點的顛簸震動都會讓其碎裂開來,而這些陶罐內,裝的自然是大量的火油,一個大斗勺內,至少能放置這種三十斤一罐的陶罐三十個,碼放的整整齊齊,好似蜂巢一般。
“放!”隨着一聲令下,巨型投石車率先發出了沉重的呼嘯聲,那巨大的甩臂,高高的揚起,而當達到最高點時,在上面的陶罐頓時如天女散花一般的飛散而出。
這樣的投射,並非是雜亂的,這些巨型投石車早就測量好了覆蓋範圍,幾乎同時從諸多營地內,都有拋射而出,而每一個營地內,都只有兩三架投石車這麼做。
儘管只動用了不超過十分之一的投石車,但是那些被拋擲而出的瓦罐卻是散佈的很廣,這些瓦罐並非都一味的朝着那從黑暗中閃現而出的倭軍戰船拋去,幾乎遍佈了湖口水道前方大片的區域。
蓬,一個瓦罐提前落下,攜帶着不弱的下墜力砸在湖面上,別看那是水,但是以一定的速度高速的撞擊,力道可是絲毫不弱,本就脆的陶瓦罐頓時碎裂炸開,內中的黑火油散落四周。
而在這火油罐子內,可不只只有火油,還有可燃的磷粉,當陶瓦罐碎裂,磷粉暴露在空氣中,頓時燃起一些火花,而這些火花頓時點燃了易燃的火油,轟的一下,周邊十數米內,全都被點燃。
接二連三的火油罐子碎裂,那浮在湖面上的火油快速的凝聚成片,頓時一片火海形成,本來陷入黑暗中的湖面再次明亮起來,而隱藏在黑暗中的巨大海船,一艘艘的露出真面目。
蓬,一艘前衝的海船很倒黴的被一個陶瓦罐給擊中,碎裂在甲板上的火油,頓時將甲板上的十數人給點燃,火油的火可是撲不滅的,反而越撲越大,倭島上並不出產火油,所以很多倭兵根本就不瞭解這種東西,打滾跑動之中,卻是將火傳給了更多的人。
噗嗤,一桶水被潑了過來,但是這水並沒有滅掉火,反而讓甲板上的火油藉着這水朝着四周流動開來,沒多時,前甲板上已被熊熊的火焰籠罩,那被點燃的倭兵更是慘叫聲連連,聽的讓人毛骨悚然。
船依舊按照慣性在前衝,在火海中前進,而在這光亮的火焰中,倭軍海船幾乎無處遁形,而遠處的半島上,一架架投石車已在等待着這些海戰船進入覆蓋範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