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辦案的也不是傻子,知道每在北山多呆一秒鐘,就多一秒鐘的風險。
很快有人下車交涉:“你們怎麼回事,告訴你們趕緊把路讓開,我們可是在執行公務。”
前面一大票人本來正在爭吵,突然掉轉目標一起簇擁過來。
小洪不用裝眼睛也紅了,破口大罵:“執行你奶奶的公務,告訴你老子車撞了正火着呢,你想找死你就直說!”
他這一開罵等於開了個頭,他身後一大幫人紛紛破口大罵,一時間羣情激奮大有動手劫車的架勢。負責押送趙大喜的車隊一共四輛小車,其中一輛車上坐着四個警察,真動起手來就是擺設。
出來喊話那人滿心的冤枉,哪知道碰上這麼一羣吃了槍藥的,沒頭沒腦被罵了一頓。這人被小洪一罵也有點慌了,趕緊縮回車裡。
車裡幾個人商量幾句:“能調頭嗎?”
司機面色爲難直搖頭:“這是國道,調頭往西南可就是深圳了。”
車裡幾個人一起啞口無言,無奈只能另想辦法:“打電話給當地交警隊,讓他們快點來處理現場。”
幾個人想想這倒是個辦法,就有人問了查號臺打給交警隊,雖然是大半夜的,交警隊倒是有人值班,值班員滿口答應火速派人清理現場。哪知道離“車禍現場”一公里外,一輛拖車幾輛警車,車裡一票交警正在陪着政法委張書記抽菸聊天呢。
小洪也是個膽大包天的人,一看車隊裡只有四個警察,明顯是動了歹毒的念頭。趙大喜隔着車窗衝他搖頭,意思讓他不要亂來。小洪有些不情願的領人往後退開,或坐或站遠遠盯着這邊,一副虎視眈眈的樣子。車上人看了一陣,再笨的人也明白過來了,這哪是車禍現場這分明是在演戲。
有人反應過來之後驚呼出聲:“劉處長,這些是趙大喜的人!”
劉處長臉色數個變化,終於驚慌失措扯上趙大喜衣服領子。
這劉處長也是真怕了,一時慌亂的大聲嚷嚷:“趙大喜你想造反嘛,趕緊讓他們走!”
趙大喜臉色從未如此陰沉,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再動我一下試試?”
遠處小洪那幫人又紛紛站了起來,劉處長臉上的肉不自覺的抽了幾下,終於還是下意識的把手鬆開。趙大喜若無其事,整一整被他抓出皺紋的衣服,然後閉上眼睛小睡一會。心裡冷笑就這麼幾個人也敢來北山撒野,簡直是在開超級玩笑。
前面的路仍舊堵着,快天亮的時候又出事了,天一亮趙家村裡消息就傳開了,趙家村父老眼睛也跟着紅了,全村三百多能動彈的紛紛抄起農具,步行追了十多公里,太陽剛剛出來的時候,押送趙大喜的車隊被趙家村人圍了。八點多鐘,各村在趙家村工廠裡做活的也趕來了,裡三層外三層把國道徹底堵癱瘓了。
劉處長大顆的熱汗順着額頭直滴下來,本來帶了四個警察四把槍,滿以爲足夠了,哪知道這裡民風如此彪悍,幾百號男女老少個個手裡拿着傢伙,眼神兇狠都直勾勾的,只等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的就一擁而上。眼下這國道上就好象個火藥桶,隨便濺起一點火星子,這四輛車上二十幾個人,就得被周圍憤怒的百姓大卸八塊。
劉處長熱汗流的更多,終於服軟了:“趙村長,你也不想鬧出事情對吧?”
趙大喜抄着胳膊咧嘴冷哼一聲,繼續閉着眼睛睡覺,場面就快失去控制的時候,張漢陪着周書記趕到了,大批北山警察裝模做樣維持秩序,把幾個村的父老先勸住,這樣再出現的晚一會,這幾位省裡來的同志連人帶車,都得被拆的連骨頭也剩不下。
周書記顯然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臉色陰沉來敲車窗:“我是北山市委書記周天慶,同志,請出示你們的證件。”
車上這幾位再也不敢橫了,乖乖把證件拿出來,都是證件上印着國徽的公務人員。
周書記大事面前倒也不含糊,冷聲質問:“紀委要抓北山的人大常委,怎麼也應該跟北山市人大提前打個招呼吧,就算北山地方太小沒什麼臉面,好歹也得通過東官市吧,同志,你們這事辦的可不太光彩。”
劉處長也不傻,一看怎也糊弄不過去了,乾脆耍賴:“事情是上級領導定下來的,我們就是執行公務來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張漢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了,從後面站出來冷笑幾聲:“這好辦,人可以交給你們審查,但是必須在北山市審……請吧,北山賓館的空房間還多着呢。”
周書記畢竟穩重,說話還算和氣:“同志們請吧,打電話給你的上級領導,要提人請走正規手續。”
劉處長早就被嚇到服軟了,也就哼哼了幾聲不說話了。
張漢這才登上車頂喊幾嗓子:“鄉親們都散了吧,相信政府,會給趙村長一個合理的說法。”
趙家村父老都知道他跟村長的關係,一看見他說話了,才拖家帶口紛紛往原路返回。
車到北山賓館,趙大喜被單獨關押在頂樓一間客房,那劉處長驚魂未定,勉強喝幾口水嗓子還有點幹,一夜沒睡眼睛也有些血絲。張漢使幾個眼色下去,來了幾個服務員端來熱水毛巾,先把這二十幾位省裡來的同志安頓好吧。
上午九點,人大會現場。
主席臺上小田也出了點汗,湊到蘇書記身邊耳語幾句:“書記,趙大喜被隔離審查了。”
蘇書記小吃一驚:“什麼時候的事情,誰下的命令?”
小田斜看一眼不遠處,那身材高大的領導幾眼,咬牙說話:“昨天晚上的事情,紀委下的命令……我剛接到的消息人還沒出北山。”
蘇書記也扭頭看了那人一眼,這畢竟是官居一品的封疆大吏,很沉穩。
臉色只稍有些變化,就小聲吩咐:“你馬上去北山,把情況弄清楚。”
小田知情識趣輕一點頭,出了會場也就叫車走了。
再說北山賓館這邊,趙大喜也沉穩下來,不急不慢的洗臉刮鬍子,房間門突然打開,張漢和周書記同時進門。
張漢回身把門關上,沉聲說話:“周書記託了一個省裡的朋友,情況基本弄清楚了,這次他們是有備而來,你的人大常委資格已經被東官市人大罷免了……而且,據說是咱們北山市,有人給省紀委寫了匿名信檢舉揭發你,還列舉了你數條罪狀。”
周書記面色也有些爲難:“檢舉你的是誰還沒弄清楚,這是嚴格保密的事情。”
趙大喜心裡反倒安定了,還能笑的出來:“我一個小小的村長,能動用到省紀委來審查我,這事要是說出去,我可真是有面子了。”
張漢和周書記對看一眼,卻沒有他這麼好的心情,主事者誰都心知肚明肯定是金洋,至於那個寫匿名信的可就不好猜了。趙大喜一個人被關在北山賓館,難得有時間靜下心來,痛定思痛爲什麼會陷入如此絕境,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因爲他趙某人跟金洋比起來不夠無恥,待人待事太過寬容了。
中午十二點,北山賓館外面聚集的人越來越多。
劉處長几個人隔着窗戶看出去,賓館外面黑壓壓的一大片人,也數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看穿着打扮都象是農村來的,有抱孩子的有開拖拉機的,都在朝着樓上張望。要不是有北山警察控制場面,恐怕人羣早就衝進來了。
另一扇窗戶前面,張漢語調還算平靜:“劉處長,外面都是老王鄉趕來的羣衆,都是來替趙大喜鳴冤的。你要想把人提走可就抓點緊了,羣衆情緒有點不太穩定,我們北山小地方警力有限,可不敢保證你們專案組的人出入平安。”
劉處長嚇的打個哆嗦抓起桌上的電話,抓電話的手已經有點不受控制的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