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越離開之後,李惠越想越生氣,抓起電話與丁玉舟的秘書牛前進通了話。牛前進很客氣地告訴李副市長,丁書記現在有時間。
李惠便即起身去了市委辦公樓那邊。
其實丁玉舟正在接見下屬的幹部,聽了牛前進的彙報,中斷了接見,給李惠騰出時間來。以丁玉舟現在的態勢,很需要李惠的支持。
“您好,李市長,丁書記在等您!”
見到李惠,牛前進沒有多少猶豫,直接將他領進了丁玉舟的辦公室。
丁玉舟還是老樣子,朝李惠點頭致意,並不起身。
李惠熟知丁玉舟的脾『性』,也不客氣,徑直在丁玉舟對面坐了,待得牛前進退出去,李惠就很不悅地說道:“丁書記,柳俊這樣子搞不對啊,越來越跋扈了,人家說句玩笑話,就叫公安局抓人……”
丁玉舟微微一笑,說道:“什麼情況呢?”
李惠便將尚越的話複述了一遍。幾經轉述,到了丁玉舟這裡,自然全都成了柳俊的不是,樑亮不過就是嘴裡說了句狠話,得罪了柳俊,結果一個電話,叫玉西縣局的幹警將人抓走了。
“聽柳俊的意思,是要壓着縣局給這個樑亮治罪。樑亮是機電總公司合作方的大股東,這樣搞,不是太兒戲了?完全是置機電公司的前途於不顧嘛……再說,依法行政,法治社會,可是他柳俊一直以來都掛在口頭的,到了他自己那裡,全都可以不要!就顧着耍威風!”
丁玉舟淡淡問道:“那個樑亮,到底有沒有問題呢?”
李惠一怔,隨即說道:“丁書記,樑亮有沒有問題,不是重點吧?就算樑亮有問題,也該循着正常的途徑來解決。像這樣憑着一句話就抓人,豈不是全都『亂』套了?”
丁玉舟緩緩點頭。
看來李惠是真的被柳俊氣到了。
其實丁玉舟剛纔那句話,是在提醒李惠。假使樑亮真的有問題,雖然柳俊的方式有些不妥,終歸挑不出多少大『毛』病來。
“丁書記,我覺得市委不能放任個別同志這種霸道的作風。一個市委副書記,代表的可是整個玉蘭市委。這要傳出去,被別有用心的人加以利用,我們整個玉蘭市委的名聲,都要受到很不好的影響。”
李惠開始上綱上線。
實話說,丁玉舟對李惠也沒有多少好感。他總覺得李惠有一種小人得志的心態。自打當上靳秀實的秘書,這人就變得十分的熱衷權力,經常扯着虎皮做大旗。只是不知道靳秀實因何會那樣看重他。這個或許也就是一種緣分吧!
譬如李惠現在,在他面前就沒有一個下屬的自覺『性』,聽那語氣,似乎是要『逼』着丁玉舟馬上就做一個決定,對柳俊採取些什麼措施。
若擱在以前,丁玉舟老早不高興了。
如今當然情況不同。
“李惠同志,你反應的這個情況很重要。我看,你還是應該與柳俊同志溝通一下,畢竟國有企業改制那一塊的工作,是你和柳俊同志一起在抓的,還是應該多溝通!”
丁玉舟緩緩說道。
李惠就鬱悶了一把。
怎麼,難道柳俊不是你我共同的對手嗎?要我去和他溝通!
不過李惠也能理解丁玉舟,在他那個位置上,確實是不好輕易對某些問題表態的。
“好吧,丁書記,那就先這樣吧!”
丁玉舟也不挽留,起身與他握了一下手,李惠正準備離開的時候,丁玉舟又加了一句:“李惠同志,柳俊同志分管國有企業改制這一塊的工作,是省委定下來的,你要與他多配合!”
李惠脖子僵了一下,還是扭過頭來,朝丁玉舟點了點頭,算是盡到了做下屬的禮數。
李惠向丁玉舟告狀的時候,彭寬也心急火燎的跑到了市裡,求見孟繼良。彭寬年歲比孟繼良還要大兩歲,不能說是孟繼良一手提拔起來的。但孟繼良上位之後,時任玉西縣公安局長的彭寬極有眼『色』,很快就投到了孟繼良門下。孟繼良投桃報李,給他撈到了玉西縣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的頭銜,級別上沒有調整,實權卻是大了許多。自然而然的,彭寬就算得是孟繼良的嫡系了。
“老彭,什麼事啊?這麼火急火燎的!”
孟繼良笑着對彭寬說道,心裡卻在暗暗驚訝。彭寬這人,平日裡還是很穩重的,今天神『色』大變,估計發生了不小的事情。
孟繼良斯斯文文的,頗有“泰山崩於眼前而不驚”的氣勢。年歲儘管不大,在玉蘭市政法系統很是有一些威望。
見到孟繼良,彭寬的心先就安定了下來,擦了一把汗說道:“孟書記,很棘手啊……”
孟繼良擺了擺手,說道:“先坐下,喝口水,天塌不下來!”
彭寬心裡更是一鬆。也不知爲什麼,孟繼良就是有這種魔力,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安撫人心。這個可能就是上位者的智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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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寬喝了一口水,孟繼良又遞給他一支菸,自己也點了一支,眼見得彭寬基本平靜下來,這才微笑問道:“說說吧,什麼事?”
彭寬的敘述,倒是十分的客觀,柳俊如何吩咐他抓人,李惠如何打電話過來質疑,基本都是原話照轉,沒有加上自己多少分析和看法。這個乃是公安工作者的特『性』,儘可能客觀的複述事實,不隨便加入個人的感情『色』彩。
孟繼良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微微蹙起了眉頭。
樑亮是死是活無關緊要,在孟繼良看來,緊要的是柳俊和李惠的掰腕子。感情上,孟繼良自然是傾向於李惠的。儘管孟繼良的“恩主”是遲安峰與丁玉舟,與李惠不怎麼搭界。但李惠放到玉蘭市委來接替杜文若的位置,擺明是靳秀實支持丁玉舟的一種表示。作爲本土幹部的代表人物之一,孟繼良對柳俊始終深具戒心。
但現在市委的局勢,可容不得他孟繼良感情用事。
自從遲固事件發生之後,孟繼良的兩大“恩主”遲安峰與丁玉舟之間,原本看上去親密無間的交情出現了很大的裂痕。遲安峰對於丁玉舟刻意將他一個已經退休的老頭子當槍使,推出去與何延安唱對手戲,很有意見。這個事情最直接的後果就是遲固被開除公職,徹底喪失了在體制內的進身之階。對於疼愛乃至溺愛兒子的遲安峰來說,這個結果很難接受。
其實只要丁玉舟讓一步,柳俊就不會往死裡整遲固。丁玉舟爲了自己的利益,拋棄了與遲安峰多年的交情,也就難怪遲安峰要心中記恨了。
在外人看來,遲安峰已經退休,丁玉舟還在臺上,孟繼良很好選擇。這也就是外行看熱鬧,真正的官場,從來都不是這麼簡單的。況且在與柳俊的幾次交鋒之中,丁玉舟都是慘敗告終,孟繼良就更加謹慎了,與丁玉舟的距離漸漸拉開,有保持中立的態勢。
如今又下來一個李惠,一上任就與柳俊鬧彆扭。孟繼良益發小心起來。且不要說李惠和柳俊的背景都是極硬,他孟繼良一個也惹不起。就算孟繼良不怵這兩位,也沒有必要摻雜進去,幹些費力不討好的蠢事。
但現在,孟繼良似乎是很難再置身事外了。
彭寬已經被人家“抓”住了嘛。
孟繼良也可以不管這事,由得彭寬自己處理。萬一處理不妥當,得罪人的也是彭寬不是他孟繼良。不過如此一來,會寒了人心,孟書記在玉蘭市政法系統的權威便可能發生動搖。
孟繼良很清楚,一個領導人的權威一旦發生動搖,後續是很難挽回的。
丁玉舟就是明證!
孟繼良自問沒有丁玉舟那樣的根基和勢力,更不敢隨意去嘗試。
“老彭,這個樑亮,到底是個什麼人?”
孟繼良沉思良久,緩緩問道。
“壞傢伙!”
彭寬倒也直爽,並不諱言。
孟繼良笑了一下。彭寬的『性』子,比較討他的喜歡,自追隨他孟繼良以來,一貫比較聽招呼,辦事也得力,算是個猛將。
“哦?怎麼個壞法呢?”
孟繼良饒有興趣地問道。
“這傢伙吧,名義上是機電公司的副總,其實和社會上的混混是一回事。以前在機電公司做保衛幹部,就是個出了名的二流子,整日裡不務正業,和社會上的流氓混子欺男霸女。不知怎麼回事,機電公司的老總尚越就是看中了他,竟然把他提到了副總的位置上……”
說到這裡,彭寬連連搖頭,似乎很是不可思議。
“也許工作上有能耐吧!”
彭寬點點頭:“這倒是。這傢伙去年辭了職,搖身一變,成了機電公司的大股東,抖起來了,身價上千萬!”
孟繼良眼裡精光一閃:“有這種事?”
“是啊……孟書記,您看,這個柳書記和李市長……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孟繼良笑了笑,說道:“該怎麼着怎麼着,你好好招呼一下這個樑亮,將他肚子裡的東西全榨出來!”
“那……李市長那裡怎麼交代?”
彭寬就吃了一驚。
合着孟書記和柳書記是一夥的?
“呵呵,材料你可以先捏在手裡,是不是要往外拋,就要看情況了!”
孟繼良笑着吩咐道。
彭寬猶猶豫豫的點了點頭,似乎是有點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