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還沒有一絲亮色,四九城還在半沉睡中,乾清宮正殿中已經站滿了朝臣,今兒早朝皇上的情緒似乎並不好,朝臣便是有事也都斟酌着上報,但沒想到皇上的神情看起來越來越不好。
康熙原本還等着看于成龍參奏郭世隆的摺子,沒想到于成龍根本沒有遞上來,滿朝大臣沒有一個說起郭世隆的事,也沒有一個人替胤禛說話,報上來的事情更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朝臣中如果沒有一個敢跟貪官污吏做對,那這朝廷又成了什麼?與這種種的相比胤禛身上的品格忽的就極其珍貴了起來,皇上忍了一早上的脾氣終於還是爆發了。
“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事,拿出來跟朕說什麼?郭世隆身上明明有些問題,竟然除過胤禛爲這事奔走你們一個個都是一聲不吭!朕要你們這些大臣還做什麼?還不及朕一個兒子管用!”
康熙是很有脾氣的,朝臣們越是這樣,康熙就越要那樣,他們不參郭世隆康熙就偏偏要查查這個郭世隆,並且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將四阿哥從宗人府請出來!郭世隆的案子就由他主辦!朕不過是誇了他郭世隆幾句,他要是徒有虛名,朕只會重罰!”
于成龍還在下面奔走聯絡官員,沒想到沒等他再次上奏,皇上就已經答應查處郭世隆了。
皇上的脾氣衆人越發捉摸不透,只能高呼皇上聖明。
退了朝,康熙留了太子一會,西暖閣裡康熙坐在炕上翻了翻奏摺,問站在一旁的太子:“胤禛的事情你怎麼看?”
皇上當着重臣的面讚揚胤禛,胤禛這第一次幹大事就已經算是幹成了一半,太子的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斟酌着道:“到底是魯莽了一些,自己沒有證據就敢開口,虧的皇阿瑪聖明。”
康熙打量着太子,半響將個奏摺給了太子:“瞧瞧吧,這是胤禛後來送過來的奏摺,他可不是信口開河。”
太子忙接到手裡,只看了個大概就在說不出話,神情也尷尬了起來,不但是有證據而且是細心準備過的,那他剛纔說的話就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胤禛跟你關係一向都不錯,朕原本昨兒就想放他出來,但朕又想在磨磨他,等朕百年以後他就是你的一把利劍,好好對他,現在正是你施恩的時候。”
太子聽的一怔,忙跪下:“皇阿瑪會長命百歲。”
康熙笑了笑:“不說這些虛的,朕的話你記下就行,下去忙你的吧。”
“是,兒臣告退。”
太子出了乾清宮一面爲康熙爲他的以後籌謀感到高興,一面又在思索,胤禛後來送來的摺子是不是就是在昨天四福晉見皇上的時候給的,皇上說昨天就想放了胤禛是不是因爲這個四福晉?
在宗人府住了兩天,胤禛的精神到還好,頭上和臉上都刮的乾乾淨淨,穿着件石青色的暗紋長衫,瞧着到有些長身玉立的感覺,見到權珮就露出個溫暖的笑意,上前攜了權珮的手:“爺不再你辛苦了。”
權珮淺笑:“並沒有做什麼的。”
後頭跟着三個妾室,簇擁着胤禛進了上房,除晦的艾草水是早就燒好的,宋氏和納蘭明月侍候着胤禛洗漱換衣,李氏隨着權珮等在外頭,等出來胤禛就換了一身家常隨意的衣裳,也是晌午飯的時候了,便坐在一起用了飯,還是納蘭明月和宋氏侍候,李氏因有身孕,所以有特權坐在一旁的小桌子上跟着一起用飯。
上房裡的妾室丫頭們永遠都是低眉順目不敢大聲出氣,納蘭明月並不習慣,幾乎覺得憋的慌,偶爾將那清澈靈動的目光投在胤禛身上,胤禛卻不是在吃飯就是在看福晉,似乎都遺忘了妾室們的存在,她心中一緊,夾菜的筷子就將一片鵝肉戳到了盤子外面,而這樣的事情是從來都沒有過的,她自己也嚇了一跳:“都是奴婢的不是!”
胤禛依舊在吃飯,權珮放下筷子擡頭看了看納蘭明月:“你跟宋氏都下去自己吃飯吧,不用在這侍候了。”
宋氏已經行禮應是緩緩的向下退,納蘭明月便是有心多待一會也不敢開口只得也悶悶不樂的退了下去。在院子裡碰上了宋氏,宋氏到是好心提點了納蘭明月幾句:“福晉是從不隨意苛責下人的,只要不錯了規矩對我們也總是多有容忍,只是喜歡清淨不喜歡吵鬧,妹妹只注意這個就行。”
宋氏是好意,納蘭明月現在卻已經不大相信這院子裡的人說的話,都是面子上看起來和善,其實都等着看她的笑話,她甜甜的一笑挽着宋氏的胳膊:“還是姐姐人好,這樣的話不是姐姐跟我說我也是不知道的。”
宋氏也不過是想叫權珮知道她是個本分安靜的,至於納蘭明月相不相信或者感激不感激都不是她所在意的,她只淡淡的一笑:“我去後頭看看大格格。”便跟納蘭明月分開了。
提起住在抱廈裡的大格格,納蘭明月便不自主的想到了即將要進府的武若曦,前面的屋子都注滿了,進門後武若曦只能住到後頭的抱廈裡,那裡除過一個大格格其餘都是下人,她的嘴角這才帶出一點笑意,她跟武若曦的尊卑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
只剩了李氏一個,李氏便也只匆匆吃了幾口起身要走,胤禛打量了她幾眼問了幾句:“這兩日身子可還好?”
李氏心裡雖然高興,嘴上說話卻還謹慎:“福晉很照顧奴婢,奴婢一切都好。”
胤禛這才微微頷首,擺手叫她下去。
屋子裡就剩下了胤禛和權珮,胤禛的神情便不似外人在場時候的冷淡,彷彿將所有心思都深埋在了心底一般,漱了口同權珮一起坐在榻上喝茶消食,不自主的就說起了這幾日的事情。
“我一從宗人府出來,就都知道了。”
權珮抿嘴一笑:“爺都知道了什麼?”
“你叫青先生攔住了于成龍,又往岳父家裡也稍了話都不叫給我求情,然後自己送了奏摺給皇上。”
“聽爺的意思,好似我不懷好意?”
胤禛笑了起來,拉着權珮的手:“說說你是怎麼想,你不叫他們爲我求情,皇上到偏偏放了我,還叫我查郭世隆?”
權珮半依在滿底牡丹繡紋的迎枕上:“皇上是不喜歡別人同他作對較勁,因此,即便知道郭世隆有罪,但他剛剛誇讚過的人卻偏偏有人蔘奏,他必定會惱怒,但若是有一□□臣們都不在參奏彈劾這樣的罪臣,你說皇上又會是個什麼心思?”
“皇上自然也不安,沒人敢於參奏罪臣,那大清豈不是要出亂子?”
“所以呀,這個時候爺就顯得難能可貴了起來,皇上一生氣,不但放了爺,還叫爺查郭世隆,說只要有罪,絕不姑息。”
權珮笑着點了點胤禛的肩頭,胤禛笑了笑,躺在權珮身邊:“你說你怎麼就這麼聰明?”說着又壓低了聲音:“連皇阿瑪都算計。”
“不過就湊巧了吧。”
只是哪有這樣湊巧的事情?
也不過片刻的時間,胤禛就睡了過去,呼吸也沉了起來,權珮拉了條被子給他蓋上,不自主的就像哄着寶哥兒一般,一下一下,輕拍起了他的脊背,天氣漸漸轉冷,紗窗也糊上了厚的,外頭的景緻便不大看的清楚,只是卻也可以想見秋色漸去,隆隆的冬日漸漸走進......
太后上了年紀,慈寧宮的暖閣裡已經燒起了熱炕,宮女跪在腳踏上替太后捶腿,太后倚在迎枕上同楊清說話:“.......乘着天氣暖和叫在漱芳齋擺上一臺戲,叫那些宮妃福晉們都來看戲熱鬧熱鬧,等下了雪,天氣一冷,哀家也就不大喜歡出去走動了。”
“奴才明白,這兩日就着手安排。”
楊清同時也明白,太后是項莊舞劍志在沛公。
太后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又眯眼笑了笑:“哀家的九公主爲了哀家做了那麼多新鮮樣式的點心,你也同九公主說說,到時候給大家都做些嚐嚐,也好叫別人知道我的九兒的好。”
太后對九公主可真是疼到了骨子裡,看上一回戲都不忘了要捧捧九公主。
他忙應了一聲是,暗地裡也思索怎麼才能討得九公主好好高興高興。
武若曦進門這天,天氣還算不錯,只胤禛因爲手頭上有郭世隆的案子,顯得忙碌又不在意,下晌午纔回了院子,匆匆忙忙的換了一身喜慶的衣裳,阿哥們也都來了,卻也稍來了不少別人帶爲轉交的賀禮。
一旦有了實權,下頭的風向也跟着轉了,害怕被牽扯上的,看準了胤禛有前途的,都乘機巴結。
看胤禛面上露着難色,大阿哥笑着道:“你別叫哥哥們難做,下頭人還只當咱們兄弟關係不好,笑話哥哥這樣的小事都做不了?”
胤禛有些猶疑,蘇培盛上前道:“福晉問這些東西也都登記造冊嗎?”
登記造冊,以後有機會在還回去那也就是兩不相欠了,他這纔對大阿哥道:“勞煩大哥了,只是以後還是不要替這些人帶了,不過是個格格進門,實在是.......”
大阿哥朗聲笑道:“你是太謹慎膽小了,以後你慢慢就知道了,這樣的事情多着呢!”
真正握住了實權,說的上話的時候,下頭巴結的人還多的是,這纔剛剛是個開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