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周雲飛剛剛起牀,玄行便找上門來,與他商量寺裡和尚們的常服事宜。
玄行道:“師兄,咱們定做的布料昨天已經運到寺裡的僧寶庫了。你看什麼時候麻煩工匠大嫂們將衣料做成僧袍?”
工匠坊的工匠師傅們安居之後,將各自的家眷接到寺中居住。
玄行爲了僧俗互不干擾,將工匠師傅原本的居住區域起了一道長牆,中間有小門通開,又將師傅們的住所、匠所統統翻新,儼然一處居住的好地方。
那些工匠的家眷,大多也是匠戶之後,一手女紅得自家傳,技藝超羣,常常做些織補的活計貼補家用。
玄行和周雲飛藉着這個機會,想着統一給海瀾寺的和尚們更換僧裝。
周雲飛在此之前,已經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緩緩道:“師弟,我有些想法,若是不對,咱們一起商量。”
玄行道:“師兄請講。”
周雲飛說道:“咱們悟衣禪屬於禪宗,禪衣當以茶褐色爲主。雖然佛門弟子的服飾沒有個明文的規矩,但是僧袍顏色總的方面,要遵循這個規矩。”
玄行道:“師兄說的不錯,佛教子傳入中原,因爲歷史的原因,形成了好些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咱們不要冒失纔好。”
周雲飛繼續道:“僧袍分爲禮服與常服,各分等級。禮服分爲四級,悟衣禪當家着白色悟衣,爲四級,長老着深褐色禪衣,爲三級,正式僧人着茶色禪衣,爲二級,沙彌及帶發修士着淡褐色禪衣爲一級,各級布料俱是上等。”
玄行道:“這個辦法好,通過衣色將僧人的等級區別開來。”
周雲飛接着說出自己的想法,道:“常服一律着海青,不分等級,天氣寒冷,可在內里加入棉衣等等。畢竟出家人塗個清淨,莫要搞的事事分明,落了俗套。只是隨着海瀾寺的名聲越來越大,日後會有弟子下山行走,我一直在考慮如何不讓歹人冒名爲非作歹纔好。”
“海青”是我國僧團中主要的服裝之一,它的款式腰寬袖闊,圓領方襟,比較其他衣裳肥大很多,因此,通常也把它叫做“大袍”。
玄行道:“我聽說工匠大嫂們會一手獨步天下的陣法,名曰天衣無縫針法,若是她們將此針法縫在僧袍上,別人便冒仿不了!”
周雲飛拍手道:“妙計!妙計!這個法子好!不如玄行你繪畫出個logo,交給大嫂們,讓她們在在僧袍的時候一同繡上!”
玄行捂着腦袋,疑惑道:“啥是樓夠?”
周雲飛一時語塞:“瞧我這張嘴,又把家鄉話說了出來,就是悟衣禪的印信,以後人們看見這個印信就知道是咱們寺裡的人或者物。”
玄行想了想,道:“這個不難。”
他隨手找出一張白紙,在其上正中畫出一個正在禪坐的和尚,和尚的胸膛的位置上寫了一個“禪”字,和尚的兩側,左邊“悟”字,右邊“衣”字,清晰明瞭。
周雲飛看着這個印信偷笑了一番,心道玄行真是沒有設計頭腦,設計不出既好看有又帥氣的標誌,但是這樣的標誌簡單明瞭,即使不識字的人也能認出這個標誌代表着和尚。
他不斷的點頭稱讚。
突然寺外的方向想起一聲尖銳,周雲飛與玄行不約而同的望向那個方向,嘴裡說道:“寺門!”
兩人飛身出門,向大殿方向跑去。
周雲飛趕到大雄寶殿之時,同方大師已經開始敲響寺鐘,一個又一個的海瀾寺和尚匯聚過來。
周雲飛眼見衆人來齊,每人手上一根齊眉長棍,兩臂上帶着袖劍、弩箭,吩咐道:“悟衣禪弟子聽令,不到萬不得已,不許動武!”
衆僧齊聲回答:“謹遵當家吩咐!”
周雲飛大喝一聲:“出發!”
他一馬當先,領着一行人朝着寺門衝去。
周雲飛來到寺門口,看見一個婦人跪在小珠子的面前痛哭流涕,大感奇怪。
小珠子見到衆師兄們全副武裝,氣勢洶洶而來,臉上通紅,是自己魯莽,趕忙將先前的情形告知衆僧。
衆僧知道這是一場誤會,既是放心,又有些許失望,練武之人倘若無架可打,也是無趣。
同明禪師見到病人,立刻上前診脈,吩咐着和尚們將病人擡到藥王殿醫治。
一同來的佃戶漢子們不放心,一同跟進了藥王殿。
悅景齊此時神情悠哉,與玄慈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他自持曾經救過玄慈的性命,是海瀾寺的座上貴賓,身份極爲尊貴。
他問道玄慈:“怎麼沒看到布哥?這些日子他過的可好?”
玄慈笑道:“那小子,好着呢!生龍活虎的!這時候估計在練武場上打拳呢!”
“哦!”悅景齊長長地回答一聲,四處打量着藥王殿裡的佈置,越看心裡越覺得驚訝,這裡的一切物品與自己祖宅的擺放居然極其的相似,這令悅景齊大吃一驚。
這時,同明大師取出一顆漆黑的大藥丸,足足有一個指甲蓋大小,要給病人服下。
“等等!”悅景齊大叫道,上前一把奪過同明大師手中的藥丸,仔細的聞了一下,又迎着陽光細細的觀察丹藥的色澤。
馬家媳婦見到悅景齊的神情不對,急道:“先生,莫不是這顆丹藥有問題?”
一旁的小珠子大聲的呵斥道:“胡說八道,同明師叔妙手回春,準備的丹藥哪裡會有問題!”
馬家媳婦大窘,連忙擺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那個意思!”
小珠子走到悅景齊跟前,一把奪回丹藥,道:“救人命的藥丸,你倒是瞧個沒完!”
悅景齊見丹藥被搶,指着同明大師問道:“這顆丹藥你是從哪裡弄來的?這明明是我悅家祖傳的大還丹!你說你是怎麼得來的!”
同明大師並不惱怒,而是小心翼翼的將丹藥和着水給馬有田服下,這才站起身來,開口道:“修合無人見!”
悅景齊神情一愣,自然的開口接下下句:“存心有天知!”
他一尋思不對,又道:“你怎麼知道我家祖訓的?”
同明大師也不回答,只是笑笑,吩咐玄苦、玄悲好生照料馬有田,自己向藥王殿內堂走去。
悅景齊見同明大師要走,當下着急,跟了上去,大聲道:“你別走,把話說清楚,是不是你偷了我家的秘方!”
走到內堂的同明大師忽然面色急轉,神情可怖,對着悅景齊吼道:“跪下!”
悅景齊被同明大師的神色嚇住,兩腿打顫,慢慢彎曲,膝蓋還沒到地的時候竟直直的立了回來,高聲喊道:“你以爲你是誰?你讓我跪,我就跪?我偏不!”
同明大師微微一吃驚,暗道此子不是不可救藥,又開口唸叨:“餘聞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壽敝天地,無有終時,此其道生。”
說完,同明大師靜靜地看着悅景齊,不再說話。
悅景齊知道他的意思,譏笑道:“老和尚,你這是要考我,你剛纔說的一段話,是《黃帝內經》開篇的一段,要我接下段是吧?好,就隨你!”
悅景齊清了清嗓子,背誦道:“中古之時,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於陰陽,調於四時,去世離俗,積精全神,遊行天地之間,視聽八遠之外,此蓋益其壽命而強者也。亦歸於真人。其次有聖人者,處天地之和,從八風之理,適嗜慾於世俗之間,無恚嗔之心,行不欲離於世,被服章,舉不欲觀於俗,外不勞於事,內無思想之患,以恬愉爲務,以自得爲功,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數。其次有賢人者,法則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從陰陽,分別四時,將從上古合同於道,亦可使益壽而有極時。”
兩人對答的這段話合起來解釋了上古時期的真人、聖人、賢人爲什麼能比普通人活的年歲長。這段話出自《黃帝內經》,被悅家尊爲至理名言,每一個悅家成員打小就得反覆背誦熟記,希望能夠遵循其中的道理,延年益壽。
悅景齊得意的背誦完這一段,突然又覺得不對,問道:“你是怎麼知道這段是我悅家子弟必須熟記的藥訓?”
只見同明大師拿過一根雞毛撣子,重重的抽打在悅景齊的屁股上,疼的悅景齊發出一聲慘叫,同明大師才慢慢悠悠的回答道:“我是你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