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飛送走了諸位工匠師傅,一轉身又看見蒙古少年布哥兩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心裡直發毛,想要快步離開。
“師父!”布哥一把撲上前,抱住周雲飛的一條腿,吆喝着:“收我做徒弟吧!我要跟着你學武功!學神通!你不收我,我就不放手!”
周雲飛大感窘迫,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正巧在這個時候,小珠子和小環一起走了過來。
小珠子見到布哥如此的不要臉,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揪住布哥的耳朵,疼的布哥哇哇大叫,一下子鬆開了抱住周雲飛的雙手,揮拳朝小珠子的臉面打去。
小珠子一低頭,堪堪地躲過這一拳,他趁着布哥揮拳的空擋,接着使出一招猛虎掏心,雙拳直取布哥的胸膛!
布哥的身手頗爲靈活,向後一撤,避開此招。
小珠子與布哥在空地裡一左一右對峙起來。
小環見到兩個少年動手,想要上前阻攔勸架,卻被周雲飛攔住,疑惑道:“周大哥,你攔住我做什麼,真要他們動手啊。”
周雲飛臉上掛着壞笑,道:“男孩子不打架,還能叫男孩子嗎?咱們且看看。”
兩人聽到周雲飛說話,便是得到了允許,心無旁逸,對峙不過三息,同時大叫着猛撲上前,扭打在一處。
一開始兩人還打得有規有矩,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腳。
也不知是誰首先下手稍重,打得對方吃痛,兩人旋即動了火氣,下手越來越重,沒了分寸。
布哥身爲蒙古貴族之後,自小有高明的拳腳師傅教授摔跤、擒拿等武功,騎馬、射箭更是如呼吸般自然。但是正是他的尊貴身份,沒有人敢真正的將他摔打,皆是點到爲止,如此一來便學不到真本領。布哥一直以爲自己武功不錯,根本沒將小珠子這個身形瘦弱的對手放在眼裡。
反觀小珠子自兩年前被衆僧收留,一直堅持不斷的修習《洗髓經》內功,內力略有小成,招招帶風,拳拳帶肉。在被收留之前,他爲了生活沿街乞討,天天對付的是惡霸、猛犬、棍棒,手底下根本沒有任何招式,用的是撩陰、插眼這等流氓打法,招招狠毒,卻簡單致命。這些年來,雖然小珠子學習了佛門拳法招式,但是情急之中往往出手無所顧忌,流氓拳自然而然的施展出來,倒是與自小鍛鍊的布哥鬥個旗鼓相當。
小環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盼望這兩人不要受傷。
周雲飛卻越瞧越入神,看着兩個少年爭鬥,腦子裡不斷與佛門拳腳、自己懂得的技擊方法相互對應,只覺得進入一扇寬闊的空間。此處空間裡處處是拳腳刀劍的爭鬥虛影,這些虛影在他的腦海裡晃動,漸漸地疊成一個黑影,朝他走來!
“夠了!”一聲暴喝既止住了兩個少年的爭鬥,又驚醒了處在幻覺之中的周雲飛,黑影旋即消失無影,周雲飛暗道可惜,未能見識黑影的武功。
同方大師邁步走了過來,責備的瞪了周雲飛一眼,周雲飛低頭不語。
同方大師對兩個少年呵斥道:“練武之人相互切磋,稀鬆平常,但是看看你們兩人哪有武者的樣子!一個花拳繡腿,華而不實,一個出手狠毒,潑皮流氓,哪有半點佛門弟子的威儀!”
小珠子耷拉着臉,對同方大師道歉道:“師叔,弟子知錯了!”
布哥腆着臉,半句話也沒說。
同方大師轉而向周雲飛道:“玄覺,你好歹算是他們的長輩,淨胡鬧!”
周雲飛滿臉諂媚,道:“是,是,師叔說的對,你們都記住了沒有!以後不許胡鬧!還不快退下!”
小環趕緊拉着小珠子離開,布哥自知無趣也扭頭走了。
小珠子和布哥在離去以前,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對方,眼神裡充滿了火藥味。
同方大師轉而對周雲飛說道:“玄覺啊,你可得勤練武功,佛門的經典你也得用功,至於醫術,有興趣的話,也去學一學。咱們這次治好了瘟病,名聲遲早會傳出去,香客們聽說了咱們海瀾寺的大名,自然會涌來進香,寺裡的香火將會一天好過一天。不過,天底下的僧人聽說了咱們,也會前來互相印證佛法。到時候你這個當家人可不要丟了咱們的名聲。”
周雲飛憤憤不平道:“什麼印證佛法,不就是上門踢館麼,師叔放心,來多少,師侄一定會打回去多少!”
同方大師氣的臉色發白,大聲道:“胡鬧!你當咱們寺院是什麼!這裡吃齋唸佛,不是武館,打打殺殺!再說了,倘若人家上門來討教佛法,不跟你動武過招,你該怎麼能辦?”
周雲飛一時語塞,嘿嘿一笑,道:“不是還有您和同明師叔嗎?再有,師侄聽說玄苦師弟和玄難師弟的武功雖然稍弱,但是對醫術和對佛典的研究卻是寺裡的最用功的。到時候讓他們擔起重任,不是也挺好的。”
“你呀,我說不過你,你自己看着辦吧。”同方大師搖了搖頭。
“師叔,剛纔我似乎有所頓悟,能將以前所學的招式融會貫通,卻只差一步,未能成功。這是怎麼回事?”周雲飛將心中的疑惑問向同方大師。
一說起武功,同方大師雙眼發亮,道:“哎呀,這可是好事!玄覺你真是奇遇連連,雖然沒有墜崖修得絕世武功,不過這般遭遇已是難得,足以說明你的習武天分極高!不過說到頓悟一事,最是強求不來,如夢亦如電,錯過便錯過了,希望你以後還有緣法,能再次頓悟。”
同方大師又囑咐了周雲飛幾句,兩人各自分開。周雲飛回到寮房裡稍事休息。
“師兄!師兄!”玄行風風火火的跑進房來,滿臉興奮的對周雲飛道:“咱們的銀兩快花光了!”
周雲飛發笑道:“沒錢是悲事,玄行你不發愁反而高興個啥?”
玄行知道自己失態,傻笑道:“師兄,你不知道師弟我從小的夢想,如今眼瞅着夢想就能實現,師弟自然高興!”
周雲飛問道:“哦?什麼夢想,說來讓我也高興高興。”
玄行一把鋪開手裡的長卷,放在桌上,對周雲飛說道:“師兄,你看,這是將來咱們海瀾寺的營造圖樣,我剛與衆位師傅討論完畢,結合着囚牢山的山勢高低,重新繪畫的一副圖景。”
周雲飛倒吸一口冷氣,只見這幅長卷便如後世的《清明上河圖》一般,其上亭臺樓閣,宏偉殿堂,處處有高樹,處處有美景,若是建成,便是一處人間仙境。
更妙的是玄行描繪的仔細,就連殿堂的名稱也一一標註在旁邊,大雄寶殿、藏經閣、戒律院、羅漢堂、藥王殿、僧衆寮房、長老寮房、茅房、廚房、浴室、倉庫、穀倉、悲田院、弘毅閣等等所在。
其中有些樓閣周雲飛知道其用途,有些則是聽說都沒有聽說過。
周雲飛指着幾所樓閣對玄行問道:“怎麼還有浴室?悲田院、弘毅閣又是什麼的所在?”
玄行解釋道:“佛家謂供養父母爲恩田,供佛爲敬田,施貧爲悲田,做善事即種福因,由此可得無量福。因此悲田院是爲救濟百姓而設。悲田院自唐代起在佛門實施,在佛門弟子的心中已是成爲生活的慣例。前段時間,咱們顛沛流離的,自己也沒個着落,不過咱們大家夥兒在師兄的帶領下,逐漸安穩下來,正是恢復常例的時候。”
周雲飛笑道:“玄行,你呀也別給我戴高帽,不過悲田坊即是善舉,咱們當然要建造,那浴室和弘毅閣又是怎麼回事?”
玄行繼續道:“建造浴室不是爲了咱們自己享福。自古以來,寺廟就是百姓的聚集場所,來廟裡洗澡更是民間的習俗,不建造,反而顯得咱們海瀾寺思慮不周,不爲百姓考慮。”
周雲飛倒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理由,他來自後世,印象裡的佛門寺院,最著名的是少林寺,一想起現代的少林寺自然想到了功夫演出隊,福相的少林方丈,僧人們高高的福利待遇。沒想到古代的寺廟會接待老百姓洗澡,這是在出乎他的意料。
玄行見周雲飛不語,接着說道:“弘毅閣是給學子們研習功課的場所,讀書人來寺廟裡讀書靜養,也是民間形成的習俗。哪個寺院裡的讀書人多,自然說明這個寺院得學子的喜愛,是佛光普照的地方。只是現在,哎!”
周雲飛問道:“何事如此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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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行搖了搖頭道:“蒙古人一統天下,十多年沒有進行開科取士了,即使開科,也不過三兩個官職,現在讀書人沒了出路,自然也就不來寺裡看書習字了。”
周雲飛一想到元朝將來不會長久,明朝的時候大興科舉之風,拍着玄行的肩膀安慰道:“這個弘毅閣一定要建造,而且要大建而特建,一定要讓來寺裡讀書的學子們心中滿意。”
玄行聽得周雲飛支持,紅光滿面,想着想着,心情便激動起來。
周雲飛又從頭到尾審視了畫卷一遍,越看越覺得合自己心意,隨口問道:“建造這麼大規模的建築羣,得花費多少銀兩啊?”
玄行見周雲飛終於問道銀錢的問題上,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大概得三十萬兩!這只是初步盤算,算不得準!”
周雲飛聽到這個數字,只覺得滿耳轟雷,眼前的畫卷像是洪水猛獸一樣,張開大嘴露出滿口尖牙,一口朝他脖子上咬來。
兩眼一黑,周雲飛當場暈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