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飛與小珠子、玄元一行三人出了古寺,下山化緣。
一路上,小珠子喜形於色,反覆的說着:“師兄,你說,怎麼這麼巧,偏偏讓咱們找到這麼好的寺院。”
玄元心中同樣歡喜的緊,衆師兄弟一直以來掛單於黃梅寺,寄人籬下看人眼色,嚐盡冷漠嘲諷的臉色,這下可算有了自己的地方。況且此處獨門獨寺,只有悟衣禪一宗,與山下的城鎮距離適中,不遠不近,既能潛心修行,不受世俗的紛擾,又便於香客進香,放眼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更好的道場。玄元頓覺神情氣爽,說不出的爽快。
三人有說有笑,順着羊腸小道走到山腳。
周雲飛回頭看看來路,皺眉道:“這上山下山之路,頗不好走,碎石滿地,荊棘叢生,以後咱們落戶在此,修路當是大事。俗話說的好,要致富先修路,咱們和尚不求致富,只求來往香客鼎盛,供養佛祖纔好。”
玄元聽聞周雲飛話語,點頭道:“師兄看的長遠,的確如此,只是當下咱們窮的叮噹響,什麼事情都辦不了,唉!”玄元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周雲飛見玄元沮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莫要喪氣,俗話說,麪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咱們一步一步慢慢來。”
小珠子在路旁的草叢中胡亂扒拉着,聽到周雲飛說話,轉頭道:“玄覺師兄,麪包是什麼包子啊?什麼餡的?出家人能吃嗎?你說的好多俗語,我是聽都沒聽過,你的學問真多。”
周雲飛一陣臉紅,他常常不自覺說出現代的詞彙,一時之間改不過來。
他支支吾吾道:“麪包是一種麪食,恩,和饅頭差不多,不過比饅頭好吃。至於俗語,我也是小時候聽大人說的,算不得學問。”
小珠子還想再說,卻感覺腳下踩中異物,害怕又遇到獵人鋪設的陷阱,急忙向後一跳,閃身出來。
周雲飛與玄元見到小珠子突然後跳,害怕他遇險,兩人同時上前,一左一右,護住小珠子兩面。
玄元擔心草叢中潛伏毒蛇傷人,右掌暗藏袖中,大袖一揮,颳起一陣掌風,吹低草叢,露出一塊方方正正的巨石。
“好深厚的內力!”周雲飛拍掌讚道:“怪不得同方師叔說咱們師兄弟,內力一流,果然不假!”
玄元臉露愧色,道:“師兄,你是不知道,我打小修煉《洗髓經》,只有內力說得過去,見招拆招卻是萬萬不行,倘若我有師兄你的本事,也不至於狼狽逃走,使得師父坐化,悔恨平時練武不用功!”
周雲飛見玄元懊悔,想勸慰幾句,卻開不了口。說到底,同空方丈傳功於他,纔會散功力竭,周雲飛與老和尚涅槃有着直接關係。玄元、玄行雖從未責怪,可他自己良心難過,不能道出,愈加悲傷。
小珠子奇怪兩人的氣氛,不明就裡。方纔他被一塊大石,嚇得激靈,臉上掛不住,又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師兄,巨石上有字!”小珠子摸着巨石上的紋理,朝着二人喊道。二人這才擺脫尷尬氣氛,三人合力,將巨石從草叢中拖拽出來。
小珠子尋來清水,漂潑清理幾下,巨石上現出一行行的詩文,詩前有序,曰:
“從駕幸心思佛寺,睹營建之所,愈悽遠慕,聊題即事,用述悲懷。”其下爲正詩,曰:
“陪鑾遊田苑,侍賞出蘭闈。雲偃攢峰蓋,霞低插Lang旗。日宮疏澗戶,月殿啓巖扉。金輪轉金地,香閣曳香衣。鐸吟輕吹髮,幡搖薄霧霏。昔遇梵芝火,山紅迎野飛。花臺無半影,蓮塔有全輝。實賴能仁力,攸資善逝威。慈緣興福緒,於此馨歸依。以枝不可靜,泣血竟何追!”
這段碑文讓周雲飛與小珠子看的一頭霧水。周雲飛見玄元看的津津有味,道:“玄元,你看明白了麼?”
玄元頭也不擡,對着巨石讚道:“好詩!好詩!”
周雲飛急道:“你倒是看出什麼名堂沒有?碑文何意?何人所立?”
玄元這纔回過神來,忙道:“抱歉,抱歉,看到佳作,喜不自禁,讓師兄見笑了。”他將手指指在碑文上接着說道:“我忘記師兄不識字,這就解釋一番。”
周雲飛聽得玄元說他不識字,氣急道:“你師兄,我,乃是悟衣禪一十三代當家,豈能不識字!你師兄,我,只是不會寫字,不可混爲一談!”
小珠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不都一樣嘛。”周雲飛眼珠一瞪,神情怪異。
玄元插科打諢道:“碑上詩文,我曾在書中讀過,此碑又立於古寺山下,古寺建築蔚然唐風,若所料不差,古寺應是武周時期,女皇帝武則天爲紀念親人而建,石碑記述此盛事。之後唐末亂世,這所寺廟逐漸廢棄,無人而居,直到現在被咱們鵲巢鳩佔,得了便宜。”
周雲飛仰望天空,道:“莫不是緣分?”
小珠子與玄元齊聲道:“正是!”
周雲飛將石碑推回原處,用雜草蓋好,掩飾一番,心中尋思,以後一定要將石碑運回寺中,像這等文物可不常見,待到百年之後,定然值錢,眼下莫要被無知村民拿去砸碎蓋房。
三人沿着大路,走到城門口。
城門口上,書寫三個大字“古海城”,金鉤鐵劃,氣派非常。
守城兵將見三人和尚裝扮,並未阻擾,放三人進城。
周雲飛見街上百姓往來,熙熙攘攘,很有後世步行街的味道。
過往路人有的衣着光鮮,身寬體盤,出手大方,有的面露菜色,瘦骨嶙峋,周雲飛一目瞭然,暗道富人與窮人永遠是社會的主題,千年未變。
小珠子從未見過如此繁華的城池,東瞅瞅西瞅瞅,只覺兩隻眼睛用不過來。
突然他被人重重一撞,胸口大痛,剛要叫喊,卻聽那人說道:“對不住!對不住!”
小珠子聽那人道歉,火氣漸消,道:“下次注意!”
那人“恩”了一聲,身形一矮,就往人羣中鑽去,又聽得那人一聲“哎呀”,全身僵住,動彈不得。
聞聲望去,小珠子看見周雲飛抓住那人的手腕,對他道:“看看少了什麼?”
小珠子聽後一愣,趕緊摸摸口袋和包袱,大叫道:“哎呀!我的乾糧!”轉而上前抓住那人的另一隻手腕,道:“你這小賊,還我的乾糧!”
那人擡頭,正好與小珠子四目相對,甚是眼熟,兩人同時出聲道:“是你!”
原來這個小偷正是方纔給和尚們指點錯路的兜帽少年。
兜帽少年雙手被擒,臉紅耳赤,不斷扭轉着手腕,逃脫不得,急道:“放手,醜和尚!”
周雲飛鬆開一手,小珠子不依不饒,與兜帽少年私纏起來,那少年脖頸更紅,眼中含淚,哭道:“放手!”
小珠子一愣,道:“你怎麼哭啦?真不爺們!”另一隻手慌忙鬆開。
玄元道:“這位小施主,我們仨出家人,身上並無值錢物事,只有些許乾糧,你若是需要,儘管拿去。”玄元從懷中掏出一小包乾糧,遞給少年。
周雲飛笑了笑,學着玄元模樣,也掏出自己的乾糧,放在少年手裡。
小珠子大急,道:“兩位師兄啊,送了糧食,我們吃什麼!山上的師兄們怎麼辦!”
玄元對着小珠子笑道:“咱們餓兩頓,不打緊。”
小珠子見師兄這麼說,撇撇嘴,不再說話。
兜帽少年傻愣愣的看着手上的三袋乾糧,含着眼淚,小聲說道:“我以後會還你們的。”說罷,一溜煙跑掉了。
“哼!淨說大話,連咱們是誰都不知道,扯謊!”小珠子心中不滿,牢騷道。
周雲飛皺起雙眉,身爲現代刺客,他的洞察力卓絕,看出那少年面露難色,似是深陷困境,起了幫上一幫的心思,低聲道:“跟上他!”
玄元暗暗點頭,甚爲欣賞周雲飛的爲人。小珠子以爲要去教訓小偷,手舞足蹈。
三人遠遠的吊着少年身後,來到一處民居。
房屋破敗不堪,說是廢墟也不爲過,裡面傳來陣陣叫罵以及哭喊。
周雲飛當仁不讓,一腳踢開木門,衝了進去。
三個潑皮正持刀指着兜帽少年,少年張開雙臂,護着身後的一位老嫗和兩個男童。
周雲飛見到這個狀況,心中明鏡一般,定是潑皮欺負老幼,心中暴躁,大喝道:“放下刀,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