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劉徹《秋風辭》:“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這兩句詩詞最能表現現在的天氣。
此刻秋高氣爽,漸有幾分涼意。
路旁的莊稼大多已經被農家收穫,再遠處的山林染上了一層暗黃,枝葉稀疏不少。
在一望無盡的灰白色官道上,只有零星幾個神色疲憊的行人經過。
他們大多用頭巾包住臉面,防止風沙入眼,少了頭髮梳洗的麻煩。
路人行跡匆匆,恨不能快些尋到投宿的客棧,打上一盆熱水泡腳,解去路途的疲勞。
“鈴~鈴~鈴~”
一陣悠揚悅耳的響鈴聲音從遠處飄來,行人紛紛止步,四處張望聲音的來源。
卻見兩人兩騎順着寬敞的官道,晃晃悠悠,不急不慢的走來。
先看兩人胯下騎着的高頭大馬,一紅一白,俱是體膘神駿,雙目炯炯,即使普通人見了也要驚歎三分。若是相馬人在此,定要驚呼此馬爲千里神駒!
再看駕馭馬匹的兩人身穿的服飾,華衣錦服,做工精細,價值不菲。明眼人一瞧便知二人非富即貴,即使官衙的大人,也未必有兩人的這一番氣派。
左一匹白馬之上騎士爲一男子,內裡緊身勁裝,利落打扮,外罩儒袍大氅,腰間束着錦帶,既有三分書生的風度,又帶着三分武士的勇武,剩下六分氣質,說不清道不明,叫人好生琢磨。
男子頭戴斗笠,落下垂簾的黑紗,令人看不出模樣,懷着幾分好奇。
右一匹紅馬之上爲一女子,一身的火紅騎裝,同樣頭戴一頂黑紗斗笠,斗笠中央開出一個圓洞,隱約的看出女子頭梳雙平髻。
此髮髻說明這個女子的年齡不大,定然是一個不超過十七八歲的妙齡女子。
紅色駿馬的脖間兒掛着一個碩大的黃銅響鈴,上面清晰的印着一個“佛”字。
響鈴隨着馬身的搖晃,發出清脆的鈴響,越走越遠,走進路人的心田。
赤馬、紅裝、黃鈴,好一個妙人兒!
兩人在行人的注目之下漸行漸遠,衆人才恍然從懵懂之中回醒過來,繼續趕路。
但是兩人的身影卻留在了衆人的心間。
這兩人不是旁人,正是剛剛與夥伴離別上路的周雲飛、李昭雪。
等到走過衆人,周雲飛一挑面前的黑紗,急道:“昭雪,你看看咱們的穿着,太過惹眼!這怎麼能混過蒙古軍士的盤查!”
李昭雪聽到周雲飛着急,咯咯直笑道:“雲飛,這你就不懂了!蒙古兵也是人,他們自然會看人下碟,碰到達官貴人自然不會死死盤問。你看,現在咱倆是不是像極了達官顯貴呢?”
周雲飛搖搖頭,無奈道:“都是這個破鈴煩躁!你賴皮一般,問玄慈要來他的吃飯銅鉢兒,化了鑄成響鈴兒,叮叮噹噹一路,想不惹人都難!”
李昭雪拿手搖晃幾下銅鈴,嬌笑道:“這一路多無趣啊,有了它,纔不無聊!你看這山、這路、這人,多有意思啊!”
周雲飛順着她的手指瞧去,但見滿眼的秋色蕭索,哪裡有的半分生機,肚中腹誹不斷。
兩人一路說笑,歡快起來,路途倒也不甚寂寞。
談笑之間,兩人的神駒似乎受了感染,馬蹄步子漸漸變快,一路小跑起來。
這兩匹神駒爲鎮上老丈贈送,平日裡受着嚴格的訓練。
兩人知道這等神駒的性子,也不勒緊繮繩兒,由着馬兒的意思奔跑。
馬兒得了主人的意思,越跑越快,興致到了,昂首嘶鳴,一前一後,似是追逐,似是歡鬧,揚起漫天的沙塵,好不熱鬧!
路旁的景色飛馳電掣般得倒退,周雲飛與李昭雪只是夾緊馬肚,不讓自己摔下。
馬兒的速度越來越快,鋪面的狂風颳着面頰,周雲飛頓時覺得天地在自己的腳下,無處不可去得,心情一陣舒爽,心底處的殺意消散無蹤。
李昭雪心情同樣大好,哪裡顧得上淑女的矜持,樂得哈哈大笑,一聲高過一聲,一聲尖過一聲。
馬脖兒的響鈴脆聲急促,合着馬蹄的拍子,令人心顫。
許久,兩匹神駒終於累了,步子放緩,馬背上的兩人受了一路的顛簸,也有些倦怠。
周雲飛遠遠的瞧見一座城池,對李昭雪說道:“昭雪,前面是個小城,我們今晚在此投宿吧!”
李昭雪點頭答應,放下頭頂的黑紗,擋住自己的面容。
周雲飛依樣放下黑紗,整整儀容,驅馬前行。
城外一處空地上聚集着很多百姓,烏壓壓的圍成一圈,似乎在看着什麼熱鬧。
李昭雪好奇,策馬近前,四下一打聽得知,原來是當地的蒙古官員正在指揮着士兵,準備處斬一個抓獲的紅巾軍頭領。
蒙古士兵在空地上搭建起一座高臺,將犯人壓了上去,扒拉開犯人的碎髮,露出其面相。
這個犯人雖然身穿囚衣,臉上灰黑不淨,口中塞着麻布,但是看得出一身的錚錚鐵骨,一股正氣自眉間迸出!
蒙古官員站在犯人的身前,展開一張榜文,先用蒙古話唸了一遍,接着用漢話念了一遍。榜文的意思無非是說這個犯人作惡滔天,意圖謀反,今時今日當處以死刑,以儆效尤。
圍觀的百姓無不哀聲嘆氣,似乎在替犯人難過,但是又不敢大聲的說出來,只是在高臺地上發出嗡嗡的悶聲。
蒙古官員唸完榜文,將犯人身後的姓名木板抽掉,厲聲問道:“臨死之前,你還有什麼話說?走在黃泉路上,莫不要怨本官不給你機會,你要是還敢說些大逆不道的言論,當場斬首!你可要想清楚!”
犯人掙扎着仰起頭,看了看天空中的日頭,一朵烏雲恰好遮住,射下一道陰影。
“天中無日!”犯人心想,他給了官員一個眼色,點點頭,示意自己不會胡亂說話,挑動**。
口裡的麻布被士兵拿走,犯人覺得一陣輕快,呼吸順暢許多,然而在臨死之前他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話,頓時犯了愁。
電光火石之間,犯人回憶起了自己的一生。
他似乎滿腹的牢騷,一腔的怨怒,然而到了此刻竟然一句也說不出來!
正當犯人苦苦思索的時候,三聲脆鈴的聲響傳到他的耳朵裡。
他向聲音尋去,看見銅鈴的上面寫着一個大大的“佛”字,頓時有了主意。
犯**聲叫道:“佛!佛!佛!我想請銅鈴的主人上前說話!”
周雲飛與李昭雪滿頭的霧水,非親非故,這個犯人找他倆說話兒做什麼?
兩人看個熱鬧,也能遭遇不停,後人有詩讚曰:
“天氣秋涼紅巾頭落,嬌娘無心響鈴惹禍。三十六計何爲策?巧遇師孃從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