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的太嚴重了。”紅珠急的了不得,勸的輕了不管用,勸的重了,又得被此刻嫉心深重的太子妃遷怒,“依奴婢看,您是失了本心,看不清……”
“啪”的一聲,紅珠被打的跪倒在地,默然落淚。
綠袖忙趕上來討巧,“分明是太子殿下被秋夕齋那位狐狸精迷了心竅了,依奴婢看,太子妃就該下狠手整治她,現在殿下夜夜宿在秋夕齋,說不得那狐狸精的肚子裡已經有孩子了,太子妃,您該拿個主意了。”
太子妃正待說什麼,馨德殿掌事兒大太監康泰就慌手慌腳進來稟報,“太子妃您快出去看看,太子近侍劉勰帶着人來咱們馨德殿了,奴婢瞧着,來者不善。”
太子妃一下子懵了,嚇的連說兩句,“他想做什麼?他想做什麼?!”
“真要廢了本宮不成?”太子妃一拍炕幾,咬牙道:“召那奴婢進來。”
一時,劉勰進來了,請了個叩頭禮,笑道:“太子妃,奴婢奉了太子之命,前來捆拿梅夫人,還請太子妃行個方便。”
原來是爲了梅憐奴,太子妃一下子放了心。卻又怒起來,“從昨兒到現在,他打本宮的臉打的還不夠嗎?本宮要保梅夫人,他偏要和本宮對着幹。”
劉勰的笑容淺了些,“奴婢斗膽說幾句,怎能是太子和您對着幹呢,整個太子府可都是太子殿下的,包括您。”
太子妃一怔,慌的掩了嘴,斜了斜身子,避開劉勰的視線,揮手道:“你去拿人吧。”
劉勰走後,片刻,殿外就傳來梅憐奴悲慼的呼救聲。
太子妃靠向引枕,扶着額頭道:“紅珠你過來。”
看太子妃的模樣,紅珠便知太子妃已經意識到自己錯在哪兒了,便跪到腳踏上做聆聽狀。
“是本宮打錯你了。”更多認錯的話黎明心不可能再說,就拔下頭上的金簪插到了紅珠的頭上。
“他放權給我讓我管制他的女人們,多年來從不過問,卻是把我縱的不知天高地厚了,他既能放權就能收權,我險些忘了他纔是她們的天,她們的地,更是我的天我的地。紅珠你說的對,我不該和他置氣,反便宜了別人。”
通往皇莊的官道上,孟景灝披着背部用金線繡了龍紋的黑斗篷,懷裡裹着梅憐寶,一騎領頭,後面是同樣一身黑斗篷卻繡着麒麟紋的太子內衛,四蹄踏踏,踏起黃塵如煙。
官道兩邊是農田,正值春耕之際,田裡多是穿着短打的農人趕着牛在耕田,光腳的小童,手裡牽着風箏線,在場裡歡騰的四處跑。
梅憐寶仰頭,看着天上飛的高高的燕子,揚脣而笑,把孟景灝摟的更緊了。
她看着他濃黑的長眉,挺直的鼻樑,淡薄的脣,繃緊的下頜,忽的大聲喊:“孟景灝我喜歡你——”
嬌脆的聲音被風吹向四野,消失無蹤。
她喊了,喊出了兩輩子的想妄,心裡有些空了。
孟景灝彎了彎脣,又壓下,揚手示意,漸漸放慢馬速。
“胡喊什麼,這是在外面。”
“那我不管。”梅憐寶看向四野,見遠處的村莊白牆黛瓦好熟悉呀,指着村莊就問,“滿井莊?”
“是你孃家。但咱們卻不是去你孃家,是去羅浮山下的皇莊,那是聖祖留給孤的皇莊,皇莊四周的田地都是孤所有。你不是懷疑闢玉嗎,正好相國寺就在羅浮山上,趁此機會,孤試探試探他。”
“太好了。”梅憐寶卻又有憂慮,“就這麼賦閒下去嗎?你被拉下去可怎生是好?”
孟景灝笑而不語,輕打了馬屁股一下,緩緩加快了馬速。
“說呀,不能說嗎?”
“父皇扶植老四打壓孤,孤所幸就順了父皇的意,讓老四扶搖直上,喂大他的野心,那麼他就是第二個孤,到時候父皇必然會重新啓用孤來平衡老四了,可孤也不是父皇想用就用,想棄就棄的。孤到如今纔看明白,父皇還在壯年,他就不需要兒子有所作爲。老四不見得想不明白,只是他太想和孤爭一爭了,那孤就成全他。”
聽了孟景灝的這番話,梅憐寶就放心了。
“坐好。”孟景灝用斗篷攏住梅憐寶,忽的加速,“駕——”
孟景灝高壯,胸懷寬大,梅憐寶嬌小,被護在懷裡,又有斗篷蓋在頭上,她一點也沒被風吹到,感覺孟景灝懷裡的溫熱烘的她昏昏欲睡,就真的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到了。”
梅憐寶被叫醒,睜開眼就看到了一個行宮,飛檐斗拱,綠樹成蔭,紅花簇簇伸出了宮牆。
“這是田莊?”梅憐寶訝然。
孟景灝將梅憐寶抱下馬,笑道:“彷彿是前朝殤帝所建。”
彼時梅憐奴被捆紮好了扔在馬車裡,也隨後被送到。
因是興起而來,莊裡的人沒有準備,都嚇了一跳。所幸莊頭是個老實本分的人,並沒做什麼奴役佃農,中飽私囊的事情,張順德、梅蘭生很快接手了皇莊內務,同來的李飛鷹將軍照例負責護衛太子安全。
一路騎乘,並沒帶任何宮婢,孟景灝就讓張順德給梅憐寶找了個村婦過來伺候。
“委屈你了,天黑之前,劉勰應該就能把梅憐奴和服侍你的丫頭送來。”孟景灝道。
“這算什麼委屈。”梅憐寶坐在鋪好的牀榻上,揉着大腿內側道:“這裡磨的好疼,感覺起泡了,晚上你不許碰我,疼死了。”
想着她那裡是極爲白嫩的,彷彿都能掐出水來,便覺共騎乘的主意莽撞了,“孤瞧瞧。”
“不給瞧。”梅憐寶躲着孟景灝的手,將他推的遠遠的,“你快去忙你的吧。”
孟景灝感覺有些不對了,平時梅憐寶可是黏着他要的,這會兒反倒攆着他走了。
“本就是來玩,孤能忙什麼。孤記得相國寺後山有一處溫泉,入夜,孤帶着你去泡泡。”
“不去。”沒弄着避孕的藥之前,她都決定不跟他好了。
“那孤去見闢玉,想來你也不去了?”孟景灝抱臂淡笑。
“去!”梅憐寶趕緊道。
“腿不疼了?”孟景灝坐到牀榻上,將梅憐寶強抱到膝上,就扯她穿在裙子裡的軟綢褲子。
“你做什麼呀。”梅憐寶死死拽着褲腰不撒手,怒瞪孟景灝。
“確定一下你這處的傷情,若是嚴重,就不帶你上山了。”
“不疼了,不疼了,肯定沒傷的很嚴重。”梅憐寶忙道。
上輩子擺佈她的命運的大仇人很可能就在眼前了,她絕不要錯過。
孟景灝皺了下眉,“第一次學騎馬時,孤都疼的難受,你豈能不疼,給我瞧瞧。”
梅憐寶一聽他連自稱都不用了,只好妥協,還特特的道:“那你不能順勢佔我便宜。”
孟景灝哭笑不得,“孤難道是好色之徒不成,你傷了那處,孤還不放過你。”
“你可不就是好色之徒嗎,誰讓人家天香國色來着。”梅憐寶擡起下巴,驕矜的睨着孟景灝。
孟景灝哈哈大笑。
撫了撫梅憐寶的傷處,有些紅腫,還沒到破皮的程度,就道:“孤這就讓人回去拿軟玉化瘀膏,你抹上,一晚上就能大好,明兒孤帶你上山拜佛。”
“我又不信佛,求佛何用,倒不如求心。”
“求心?”
“佛又不會說話,你心裡想要什麼就是什麼,自然要求心,問心,想要什麼,自然就有答案了。要我說,那些拜佛求佛的人就有些多此一舉了,問心就那麼難嗎?”
孟景灝怔然,問心就那麼難嘛?
就像之前,他剋制下了對梅憐寶的情動,用種種理由掩埋掉那些慾念,甚至將她發落梨園,差點讓孟景湛欺凌,若他能問心,並勇敢的承認,阿寶是不是就不用受那些苦了,弄的如今只要想起他都要愧疚。
若非阿寶對他一直執迷不悔,拼了命的靠近他,不管不顧的想要走入他的心裡,結局又將如何?
若是孟景湛在他生辰宴那夜成功欺凌了阿寶,結局又如何?
想到梅憐寶在發瘋時說的那些話,孟景灝竟害怕起來,猛的摟緊梅憐寶,慶幸非常,“阿寶。”
“做什麼?”梅憐寶慌手慌腳的推他,“不行不行不行,我疼着呢。”
那一瞬的恐慌一霎被她弄沒了,孟景灝無奈的撫額。
一張棋盤掩映在一樹翠葉之下,棋盤兩側坐着兩個人。手掌強勁的手執黑子,指節潤秀的手執白子。
黑子道:“成了廢棋,你不失望?”
白子道:“本就是棄子,我不過是給她一個機會,可惜,棄子終究是棄子,倒是白費了你的那些心血。”
黑子笑道:“難爲你開一次口,我怎能不答應,興許棄子也能變活棋呢。”
白子道:“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