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冥宮。
崖上松柏青綠,連枝交蔭。
長長的鶴影翩然起舞,交織左右。
正中央是曲徑通幽的小路,千千百百的石蹬看不到盡頭,雲與階平,玉水穿於其下,橫浸一種撲面而來的冷冽幽靜。
森森涼意,世俗的塵囂之氣盡去。
少頃,五道宏大的氣機從天穹上垂下,倏爾一轉,玄音清越,天花亂墜。
鬱郁馥馥的香氣中,升起五座雲榻。
人影立於其上,大袖飄飄。
“哈哈,”
鍾文道橫法劍在膝前,霜白一片,照在眉宇上,如同清清亮亮的月光,他哈哈大笑,前所未有的喜悅,道,“痛快,真是痛快啊。”
花青坐在雲榻上,用手捋着垂下來的青絲,周圍梅枝橫斜,團團簇簇,花光映照下,人比花嬌,聲音好聽,道,“六位外域真仙,氣勢洶洶而來,狼狽逃走,還隕落了一個。事情傳出去,看一看誰還敢小覷我們天水界。”
揚眉吐氣,是真的揚眉吐氣。
有一種喜悅,在山間,在崖前,在石上,在松林中,暈開如光如輪,上下躍動。
原因很簡單,要知道,天水界因爲種種原因,整個仙道並不景氣,鍾文道和花青作爲土生土長的真仙,在出外和別的仙人交流之時,自然要矮上一截,
這樣的局面下,當然少不了明裡暗裡的看低和恥笑。
葉初夏看着天水一色,波光粼粼,輕輕一笑,道,“我也沒想到會這麼順利。”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沉默的牛小郎,目中的異彩一閃而逝,道,“這位小友幫忙很大啊。”
鍾文道和花青同樣能夠看出牛小郎的身世不簡單,鬱郁的星光懸於身後,交織成浩瀚的周天星圖,不過他們不會多問,附和道,“不錯。”
“是三位仙尊主持大局。”
牛小郎乾巴巴說了一句,就閉口不語。
“是我們整個天水界的勝利啊。”
陳巖擡起頭,看着天穹之上,三百六十五個星臺旋轉,搖曳紫青,祥光瑞氣雲霞蒸騰,還有道道驚虹貫空,龍騰上下,氣象萬千,忍不住感慨一句,道,“要不是界中修士齊心合力,團結合作,這一次鹿死誰手真不好說啊。”
“是我們整個天水界的勝利。”
鍾文道和花青感慨連連,這一次他們的勝利來之不易。
“來,我們飲酒一杯。”
葉初夏用手一招,崖上一株金燦燦的似梧桐樹般的奇木之上,掛着大大小小的果子,風一吹,果子掉到地上,啪嗒一聲,自中間裂開,化爲一個個粉雕玉琢的白嫩大娃娃。
“咿呀呀,”
七八個大娃娃帶着金圈子,歡快地叫着,桌椅,酒盞,動作麻利。
陳巖一看,笑語盈盈,這樣的小東西比自己養的天生靈藥勤快麻利多了。
叮咚,叮咚,叮咚,
收拾好好,七八個大娃娃身子一搖,重新化爲果實,上了奇木,然後層層葉子延伸過來,水氣滲出,越來越濃,化爲雨露,滴入杯中。
碧綠,幽幽如翡翠。
尚未接近,就有一種浸人心肺的香氣。
“玲琅青酒,”
葉初夏大袖一擺,率先端起一杯,道,“以此薄酒一杯,祝賀我們天水界從此以後進入新的紀元。”
“請。”
“請。”
“請。”
“請。”
五人舉杯,一飲而盡,口齒生香。
在場的人都覺得,酒一下肚,暖洋洋的,絲絲縷縷,生生不息,渾身上下毛孔張開,好不舒服。
崖前松柏有色。
石蹬下玉水層層,雲霞出沒。
還有鶴唳猿啼傳來,時高時低。
再有靈酒助興,放下心事的五人,喝着酒,看着景,說着話,其樂融融。
葉初夏端着酒杯,眼前鬆色和雲光相映,青白一片,宛若錦繡,面上帶着淡淡的笑容,道,“他們這次全力而來,咄咄逼人,最後卻是一死一重傷,剩下的四人也是灰頭土臉,應該會消停一段時間。”
“這一次鎩羽而歸夠他們忙活的。”
鍾文道哼了一聲,幸災樂禍。
要知道,像真仙都是每個界空中真正的大人物,最最頂端的存在,這一個隕落,一個重傷,肯定會引起他們背後宗門甚至整個界空的動亂。
其中的各種刀光劍影,暗流潮聲,可不會輕易平息。
“我們天水界的好日子要來了。”
花青微微仰起俏臉,在她的目光中,整個天水界氤氳淡淡的紫青之氣,時不時有赤焰火花,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氣運升騰。
天地胎膜修復,混元如一,不再受虛空生物侵擾。
天水界中的修士在整合,統一,團結一心。
擊退外域六尊真仙,仙道士氣大震,空氣高漲。
正是以上種種,天水界像是重新煥發了光彩,踏步向前。
“接下來兩位如何打算?”
葉初夏問了一句,風颯颯吹來,帶來一地的陰涼。
“這個,”
鍾文道和花青兩人對視一眼,略一沉吟,道,“和外域真仙的鬥法,我們也是勞心勞力,非常疲倦。我們兩人都想靜一靜,閉關修煉一段時間。”
“是勞心勞力,我也準備閉關一段時間。”
葉初夏表示贊同,修長的手指摩挲着茶杯,緩聲,道,“難怪真仙等閒不願意和同輩交手,時空之力,就是我們也得如履薄冰,戰戰兢兢,難啊。”
在鬥法之中,他們都會運用時空之力,在不同的空間,在過去,在現在,在未來中轉化,這可不是簡簡單單,一旦迷失,後果不堪設想。
只有到了真仙圓滿境界,或纔可以放開手腳。
鍾文道是個聰明人,他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陳巖,身姿如鬆,目光沉沉,天門上層層疊疊的青雲,祥光瑞氣如同寶幢,暗歎一聲,天眷真是濃的不可思議,咳嗽一聲,道,“我們三人都要閉關,但天水界剛剛走上正軌,可不能撒手不管,我們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花青當然是明白,嫣然一笑,接口道,“就交給陳巖吧,他辦事,我們還是很放心的。”
“陳巖,你怎麼看?”
葉初夏沒有意外,面色平靜。
“晚輩義不容辭。”
陳巖起身,行禮,神情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