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上。
本是金焰銀花,煥彩生煙,金書玉字,大若星斗,字字珠璣,綻放光明。
嫋嫋冷香覆地,瀰漫四下。
還有鶴舞翩翩,光影搖曳。
是談笑風生,斛籌交錯。
可當南天混元帝君擲地有聲的聲音落下之後,場中的聲音,光影,色彩,等等等等,全部靜止,落針可聞。
只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壓抑,撲面而來。
沉沉的,不可呼吸。
青夫人坐在雲臺上,飛文錦蓋,懸輝若瓔珞,稀稀疏疏垂下,她美眸之中,有異芒閃爍,然後一展,照出天庭。
只見不只是蟠桃宴會上,南天混元帝君的話語甚至以此爲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所到之處,天庭衆人聽到,或是震驚,或是愕然,或是不知所措,不一而足。
衆生相,各不同。
唯有鴉雀無聲,一模一樣。
“四位帝君,”
青夫人斂去目光,青髻偏下,玉顏精緻,她裙裾扶蘇,心裡幽幽嘆息一聲,真沒有想到四位帝君是擺明車馬,沒有任何輾轉騰挪的餘地。
不敢說玉石俱焚,可稍一意外,整個天庭可能都會陷入分裂中。
真真是剛烈啊。
“大戲開鑼。”
不周君用手扶了扶道冠,頂門之上,煙雲氤氳,層疊三千重,他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饒有興趣地看蟠桃宴上衆人,到最後,看向高座上的陳巖。
接下來,又該如何?
“哈哈,”
陳巖聽到南天混元帝君的質問,沒有氣急敗壞,反而是哈哈一笑,挑眉答道,“道友說得不錯,這一世,我確實是在太冥宮。”
“果不其然。”
東玄妙法帝君用手一擺,有經文自身後出,光明澈照,十方無極,沐浴其中,他的聲音朗朗,有殺伐之迴響,道,“閣下興風作浪,挑事生非,是爲了顛覆天庭,讓天庭淪爲太冥宮等玄門的玩物。”
話語落下,晴空響雷。
小兒手臂粗細的雷霆下擊,轟然若龍夭矯,泛起一片慘白。
慘白之色,令人心悸。
陳巖目中金芒迸射,若日月齊出,光耀千古,將四下的慘白氣質壓下,他的聲音,若雲山般明澈,道,“我這一世在太冥宮,親身感受玄門之妙,纔可兼容幷蓄,有容乃大,養出大胸襟,大氣度,大魄力。”
陳巖目光下澈,照月入水,晶晶瑩瑩,美輪美奐,天地之間,全是剔透,不染凡塵,道,“正是這樣,我纔可突破桎梏,晉升半步金仙,即將真正衝擊上境。”
他的聲音擲地有聲,發人深省,道,“也是因爲這個,我纔可以超脫的眼光看待天庭,認清以前阻擋天庭壯大發展的藩籬,知道爲何故步自封。”
陳巖發音若雷霆,像晨鐘暮鼓,每一下,都敲打在人的心靈深處,字字炸響,道,“天庭即使是貴爲諸天中鼎鼎有名的超大勢力,但骨子裡不自信,不從容,不穩定,整天一副總有人不懷好意會來算計我們的杯弓蛇影,於是從來不吝用最惡意的態度對待其他勢力,將其他勢力視作洪水猛獸,一開始就認爲其他勢力來者不善。”
“嗯?”
青夫人聽了,長長的睫毛抖了抖,她沒有想到,紫陽會有這麼一番道理,現在聽來,還真是有一種一針見血的鋒銳和透徹。
天庭是在古天庭破滅之後,由造化聖人和金仙道祖等大能插手,從而組建的,剛開始之時,各種勢力複雜衝突,陰謀詭計,明爭暗鬥,數不勝數。
在天庭中的人,不敢說惶惶不可終日,可真的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小心任何可能冒出來的對手和敵人。
或許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將這樣四下皆敵的思想融入了天庭根基,讓天庭的危機感十足,非常足。
這樣的危機感,有好的一方面,它有助於當時新建天庭抱團,排斥其他,在荊棘中成長,度過了不少危機,從而一步步成爲諸天中的頂尖勢力。
可發展到現在,已經深深紮下根基,諸天矚目,再以這樣的思想行事,確實是有點阻礙進一步的提升。
青夫人身爲蟠桃靈根,很早就在天庭,見識過古天庭從鼎盛到衰落,也見識新天庭從衣衫襤褸到現在威震諸天,聽到陳巖的話,很有感觸。
不只是青夫人,天庭其他天仙,還有來參加蟠桃宴的各路神仙,都低首思考,若有所思的樣子。
不得不說,是有一點道理的。
陳巖居於高臺上,聲音自高而下,傳響下來,道,“天庭習慣於將其他勢力作爲假想敵,看誰都是不懷好意的樣子,沒有敵人也要尋找敵人,結果就是舉世皆敵。”
“而且天庭這麼多年來,頑固保守,只在三十三天,不願意接收其他,久而久之,也成了故步自封。”
陳巖說到這,頓了頓,然後語調猛地拔高,若獨步上瓊樓,俯視天穹,明月彎彎,道,“要改變天庭如今局面,更上一層,我們應該有所改變,要更自信,要更從容,要更兼容,要更開放。”
“而這次蟠桃宴,”
陳巖目視四下,一字一頓地道,“就是一個好的契機,天庭改變,由此而開始。”
叮咚,叮咚,叮咚,
話語落下,字字珠璣,綻放光明。
在他神通法術衍生的棋盤之上,各大勢力所代表的棋子熠熠生輝,曳彩璀璨,自縱橫的棋盤上躍出,到半空中,和代表天庭的大星相映成趣。
羣星閃耀,光滑如水。
看上去,非常美麗,一片和諧。
天庭衆人,親眼見到這一幕,這天庭和諸多勢力和諧的一幕,不管是心中怎麼想的,都覺得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吸引力。
畢竟不管怎麼講,人心思安,沒有人願意舉世爲敵,成天鬥天鬥地鬥衆仙,那樣的日子,實在是太累,太折磨人。
要是能平平靜靜,那該多好啊。
人之常情,正是這樣。
“只是,”
不少人心中有疑慮,大規模開放的話,天庭還能夠堅持自我,不被同化腐蝕?
“強詞奪理,一派胡言。”
東玄妙法帝君帝君待陳巖全部說完之後,纔開口斥責,道,“打着兼容幷蓄的幌子,實則是要出賣天庭,顛倒乾坤,用心實在是惡毒。”
“道不同,不相爲謀。”
青衣帝君擡了擡眼皮,話語不多,但鏗鏘有力,不容拒絕。
“天庭叛徒,人人得而誅之。”
值日帝君少見開口,一錘定音,他站起身,看向陳巖,道,“今天且讓你葬身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