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中。
層竹竿竿,夜有紅葉。
臨下蓮花折葉,浮在白水之上,瀰漫一色。
風自外面來,帶來綠雲,冉冉升騰。
紀文章雲袖一擺,一點金光乍現,倏爾化爲半截符籙,其上篆文如蝌蚪狀,如鳥形,彎彎曲曲,再然後曲通變化,金燦燦的,宛若赤金。
“兩言靈犀,”
於慈明見此異象,坐直身子,身後山水屏風映照出他的神情,急聲道,“是陳副殿主傳來的消息?”
“不錯。”
紀文章一目三行,看過之後,面上帶出笑容,很沉穩地道,“陳副殿主果然不負衆望,已經闖出天庭和水族聯手佈置的大陣,準備前往聯絡玄門同道了。”
“太好了。”
於慈明喜形於色,大袖一展,自雲榻上起身,在閣樓中走來走去,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月涼如水,氤氳一層霜白,只覺得普通的景緻也變得鮮活起來,拍手道,“陳副殿主果然了得,太厲害了。”
紀文章同樣起身,和自家師弟並肩而立,望向遠處山若雲髻,燈火搖曳,隱有玄音傳來,開口道,“師弟,接下來我們的任務很簡單,就是要守住上林地等待援兵。”
“我知道。”
於慈明點點頭,幅度很大的那種,用鏗鏘有力的語氣道,“我會縝密佈置,放置天庭和水族狗急跳牆。”
“我們在三十三天還大有可爲。”
紀文章自信滿滿,聲音清清如玉。
兩人到這,不再說話。
只是站在閣樓上,看月色下的風景。
淅淅瀝瀝的銀芒在竹葉連花上跳動,美輪美奐。
上林地外。
古木出水尋丈,成閣凝臺。
周匝暈輪霜色,晶瑩剔透,上下環繞,交織光影。
和天上仙府的人喜氣洋洋不一樣,以古森爲首的水族宿老等人坐在雲榻上,一聲不吭,有一種令人壓抑的心悸。
滴答,滴答,滴答,
雲母沙漏中傳來的聲音,在衆人聽來,都是前所未有的刺耳。
好一會,古森纔打破了場中的死寂,道,“我們這次是栽了個大跟頭,顏面無存,顏面無存。”
傅姓宿老身姿偉岸,雄壯如獅子,只是原本飄逸不羈的白髮已經消失不見,現在頂着光頭,看上去頗爲怪異。
他咬着牙,咯咯作響,道,“鎮海神針剛纔是怎麼回事,偏偏在這個時候出問題,讓那個可惡的小賊逃之夭夭了!”
張古都目有金光,臉頰生有橫紋,同樣是怒氣沖天,他是坐鎮最後一座大陣,被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措手不及,才讓陳巖打了個閃電戰,硬生生將自己的真身斬去。
現在的他們,幾乎要氣炸了肺。
熊熊的怒火燃燒,要將周圍化爲憤怒的火海了。
正在此時,半空中傳來編鐘齊鳴之樂,仙鶴成羣,翩翩而來。
後面是火獅拉着雲車,華蓋高舉,身後還有金童玉女捧着聚仙旗,氣勢不凡。
張太穩穩端坐,面容很年輕,但眉宇間一片沉凝,天門上紫青之氣垂空,如同寶幢,福光瑞氣連綿而來,化爲雲霞。
短短時日不見,這位天庭使者似乎有了奇遇,愈發深不可測。
嘩啦啦,
到了高臺上,張太緩步而下,擡袖收起儀仗,他看了看左右,敏銳地發現場中氣氛詭異,眉頭皺了皺,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
敖不羣見諸位宿老坐在雲榻上,宛若泥胎塑像一樣,不動不言,心中暗罵一句,但不得不硬着頭皮向前,臉皮漲的通紅,道,“剛剛有人自上林地出來,闖陣出去了。”
“什麼?”
張太本來回轉天庭一趟,得到不少的好處,但驟然聽聞這個消息,頓時心中所有的喜悅一掃而空,他不敢置信的目光從諸位宿老身上掠過,然後定格在敖不羣身上,直直的,看得人瘮得慌,道,“你們真是,”
張太暴怒之下,就想劈頭蓋臉一通責罵,但猛然想起眼前之輩是水族之人,並不是自己的天庭手下,於是果斷住口,但面色很難看。
他大步走來走去,法衣呼呼作響,像是有狂風暴雨來臨。
在場所有的人,包括敖不羣和諸位宿老,都是羞怒不已。
雖然張太的話沒有完全說出來,但在場的人誰不是聰明人,都知道接下來的意思,肯定是責備他們水族衆人,這麼多人居然放一人闖陣離開,十足十的廢物。
他們可都是有身份的人,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
只是事實如此,他們確實理虧,又無言反對。
敖不羣看了看左右,發現諸位宿老還是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不動,充當泥胎塑像,知道還是得自己站出來。
畢竟不管怎麼講,在場的水族宿老都是他邀請來的,現在丟了臉,要是惱羞成怒下,把憤怒丟給他的話,那自己在水晶宮中的地位可是要受到動搖了。
那樣的結果,是真的賠了夫人又折兵。
想到這,敖不羣當機立斷,要給諸位宿老解圍,道,“張兄且莫動怒,此事有原委,且聽我細細道來。”
“哦。”
張太知道自己在東荒的行動還要聯合水晶宮的勢力,不能徹底鬧翻,於是有了臺階,就順勢下來,面色緩和了很多,道,“不羣兄,你說我聽。”
“是有意外發生。”
敖不羣咳嗽一聲,組織語言,道,“這次出來闖陣的是上一次和我交手之人,他並不是天上仙府的弟子,而是太冥宮玄水殿副殿主,手中的飛劍斬殺之術和防禦法寶都很了得。”
“太冥宮玄水殿副殿主陳巖,”
張太在心中重複一句,點點頭,沒有說話,只是記住了這個名字。
“陳巖神通不凡,但有諸位宿老坐鎮,再加上我們佈置的天羅地網,讓他插翅難逃。”
敖不羣繼續講述,語氣原本是不急不緩,但說到這,突然聲音一沉,給人一種將有大事要發生的前奏,道,“可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了我們任何人都沒有想到的變化。”
張太這次問出聲來,道,“什麼變化?”
“是鎮海神針突然異動,陣法禁制的寄託出了問題。”
敖不羣擡起頭,一字一頓。
“怎麼可能?”
這次輪到張太駭然變色了,眼睛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