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島。
青衣島李氏莊園。
今天TVB和大陸同一天播放《紅樓夢》,不過TVB大老闆家,怎麼也不可能一天追一集的看。
TVB那邊復刻好帶子後,趙雅芷就送了回來,一大家子一個不落都過來看,連吉祥如意和小八都是如此。
自家老子好像對大陸一個演員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要是連這種勁爆的事都不關心,小八估計要被送去看心理醫生。
婁曉娥、婁秀、聶雨、高衛紅、劉雪芳等長輩坐在中間大長沙發上,曹永珊、何萍詩、趙雅芷、周慧敏、田玲、小七等坐在兩側沙發上,其他男孩子們或站後面,或坐地上……
“叮咚叮……”
隨着電視劇開始,前面賈雨村之類的渣渣也就算了,一直到賈雨村護送黛玉進京,水面景色出現,趙雅芷對婁曉娥等人笑道:“單這個鏡頭,就一定讓港島市民們驚歎大陸景色的美。”
周慧敏也讚道:“配樂也好美!”
聶雨提醒道:“爸爸不在家,你們不用捧他大腳!”
劉雪芳皺眉:“差不多行了啊,剛和小七吵完嘴,這會兒還摟不住?”
劉雪芳聞言嘆息道:“怪不得。那這個電視劇拍的不好,沒把人家愛哭的原因拍明白。”
看了一會兒,婁曉娥疑惑道:“雖然也挺好,但是……也就那樣吧?是不是太誇張了?”
吉祥回頭小聲賠笑道:“媽,爸爸不會喜歡這麼做作的人的。”
果然,電視裡很快出現了黛玉的背影,站在船艙客房內,透過竹簾看岸上百姓,纖纖素手扶在竹簾上……
吉祥、如意驚笑着跳了起來,只因屏幕裡出現了一個仙氣滿滿的女孩,旁邊寫有“林黛玉”三個字。
聶雨點頭附和道:“薇薇安比她好看。”
趙雅芷笑着解釋道:“已經很不錯啦,看看港劇裡的王府、國公府,那才叫過家家呢,這裡至少都是實景,很了不起了。”
“她哭乜啊?”
所以自覺低這位大姐一頭。
聶雨噗嗤一笑,被婁秀看了眼後閉嘴。
不過只一剎那,就沒人再想其他了……
兩人腦袋一縮就趕緊坐下,心不在焉只打算隨波逐流跟着起身的小八也老老實實的坐了下去。
高衛紅笑着解釋道:“看這個劇,最好熟讀紅樓纔可。七五年無線也拍過紅樓夢,一對比你們就知道了,繼續往下看。”
衆人不言,繼續往下看。
吉祥吼道。
周慧敏一下嬌羞起來,連連搖頭道:“沒有她的氣質。”
孩子們偷笑,他們當然知道爲何幾個老媽這麼在意這部電視劇,在意林黛玉,她們是想看看,到底什麼樣的姑娘,能讓自家老豆一顆安分了幾十年的心,重返青春。
這個林黛玉的手,也很好看。
等看到榮國府裡的丫鬟聽說表小姐進京了,在國公府裡跑動時,一羣人嗷嗷叫着鄙視道:“這也叫榮國府?”
趙雅芷趕緊安撫幾個暴怒的婆婆:“剛纔就一幀,馬上還有!”
趙雅芷和周慧敏嘻嘻一笑,能嫁到這樣的豪門裡,何其幸也。
“閉嘴!”
見小丫頭雪雁來送藥,黛玉哭的一塌糊塗,如意有些看不下去了,一臉嫌棄道。
婁曉娥、聶雨心裡也這樣覺得,婁秀、高衛紅對這些文盲無語了,好在李幸也是讀熟紅樓的,幫忙解釋道:“黛玉的母親新喪,父親病弱不能養,只能將她寄養到外祖母家。另外,她進京這一年實際才六歲,電視劇演的有些大了。”
比起李家王府,差了十萬八千里。
女兒的優秀她心裡還是有數的,劉雪芳在背後付出了多少,教了多少道理和人情世故,給予了多少鼓勵,她也都有數。
聶雨認了:“好好好……我錯了還不行!”
可林黛玉的畫面已經過去了……
“哇!!”
她就很羨慕女孩子生的這樣好看的手,她的手就不行,有些粗,婁秀、聶雨的還行,但沒有高衛紅的好看。
“又出來了!”
她們確實看過《紅樓夢》,還演過不知多少回呢……
“哇~~~”
幾個女人呵斥道,眼睛死死盯着電視畫面。
吉祥、如意帶着小八又叫了起來,黛玉下船到了賈府,周瑞家的迎下轎後,一下就感覺出不同來了。
但她們看《紅樓夢》,光記住人物關係就已經不錯了……
讓婁曉娥“嘖嘖嘖”起來。
幾個當家太太這纔不說話了。
不過沒等他們說什麼,幾雙拖鞋伴隨着呵斥聲飛了過來:“坐下!!”
婁曉娥不是很服氣,嘟囔道:“我也看過《紅樓夢》……”
那份仙氣,那份美,高衛紅都驚歎道:“演活了,這個真演活了!”
一集演罷後,婁曉娥讓男孩子們滾蛋了,兒媳婦們自己離開,雖然都是一臉的八卦。
等小輩們走了,劉雪芳道:“你們少疑神疑鬼的,源子不會犯糊塗,至少不會在這個姑娘身上犯糊塗。”
說着,若有若無的看了高衛紅一眼,但沒多說什麼。
即便兩人真有什麼,也不算過錯。
婁曉娥也相信丈夫:“不是他喜歡的那類……”
高衛紅想了想,還是提點一下,笑道:“剛纔雪芳姐說的是有道理的,這個電視劇拍的雖然好,但對黛玉的描寫並不公平。書裡黛玉雖然也愛哭,但絕不是怯懦的性子。而且,聰明靈秀過人,能說會道,還頗通經濟,心裡有筆賬,我比較喜歡她。當然,演員具體是什麼樣的,我就不知道了。”
聶雨轉了轉眼珠子,對婁曉娥道:“給大雪打電話,問問什麼情況?”
婁曉娥不贊同道:“那還不被她笑死?算了,有她在,根本不用擔心這些事。而且,本來就不會有事,就是看看,他看重的一個角色是什麼樣的。散了散了!”
……
四九城,芳嘉園小院。
李源到來時,王世襄這有客人。
看到李源到來,王世襄很高興,夫人袁荃猷則給他倒了茶水,上了點心。
李源道:“袁姨,不是買了個小院兒麼?怎麼還住這?”
袁荃猷道:“買的宅子裝那些傢俱,這裡是王家的老宅子了,住了幾十年,習慣了,不捨得離開。”
李源道:“那我想個辦法,把那些人弄出去吧?老這樣也不像話。”
袁荃猷搖頭笑道:“不用,等他們什麼時候想搬再搬吧,他們也不容易。”
王世襄解釋道:“有幾家以前是單位分的,後來發生了那麼多變故,單位都沒了,他們現在想找地兒都難。算了算了,反正那些傢俱東西有地兒放,何必爲難他們?”
李源嘿嘿一笑,豎起了根大拇指。
其實這也是這麼多年來,兩家還能保持親近來往的原因。
王世襄給他介紹家裡的客人:“小夥子叫馬衛都,才認識的小朋友,在文玩一行比較有天賦。他是《青年文學》的編輯,在《中國青年報》上發表過一篇小說《今夜月兒圓》,反響不錯。”
當然反響不錯了,工廠廠花愛上車間小叼毛的故事,爽文的鼻祖,在那個年代能不通殺麼?
馬衛都也有意思,對李源伸手道:“李醫生在我們圈子裡也早就是傳奇人物了,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李源不解:“你們圈子?”
馬衛都嘿嘿一笑,道:“我也是大院裡長大的。”
李源有些不大喜歡這孫子身上的優越感,取笑道:“你這樣的要是不說話,放電視上就是鬼子身邊的翻譯。”
這時就顯出這小子的不俗了,他非但不惱,還“嘿”了聲樂道:“您還真是好眼力,我四年級就輟學了,十四歲下放的時候,我還真在文工團當過幾天演員。第一個角色我都不好意思提,《紅燈記》裡,李奶奶向李玉和發出緊急信號沒起作用後,李玉和問他媽,出什麼事了?李奶奶往門外一指說:門外有一狗!得嘞,咱就是那條狗!”
幾個人哈哈大笑起來,李源心裡感慨,甭管怎麼評價這人,但可以看出,能混出來的,都沒一個簡單貨色。
王世襄對李源道:“小馬人不錯,這次去盛海出差,在友誼商店看中了一個碗,就專門給我打了個電報要錢,把碗買了下來。”
馬衛都笑的眼睛都眯成線了,道:“標價三萬外匯券,我實在買不起,不然我肯定自己拿下了。”
王世襄也高興,道:“真是好碗,乾隆琺琅彩黃地開光胭脂紅彩山水紋碗。”
說着,起身去裡間房子拿出來一個木盒,打開後,露出一隻胭脂紅看起來很漂亮的碗。
王世襄道:“你看它的外壁,釉色嬌黃勻稱,盡顯華貴氣韻,開光內採用胭脂紅描繪山水樓臺,近足處用琺琅彩繪回紋裝飾,繪畫工藝簡潔幹練,意境非凡。器型清麗典雅,釉彩色澤鮮豔明麗,釉面晶瑩潤透,胎質也十分細膩。碗底有藍料‘乾隆年制’落款。源子,這可是大漏啊!”
確實是大漏,原時空,再過幾個月這隻碗在港島蘇富比春拍上拍出了七百五十萬港幣的價格,再過幾年,又拍出了兩千一百多萬的天價。
李源對王世襄道:“王老哥,不能讓小夥子白出力啊。您幫襯我就不說給錢了,這小夥,您說按規矩,該給多少?”
“別別別!”
馬衛都一迭聲道:“李先生,您要是瞧得起我,就千萬別再提給錢倆字。王先生教我那麼多東西,都從來沒提一個錢字。我幫他跑個腿,要是還拿錢,這不是臊我麼?”
嘖嘖,這是人精啊!
人情沒有直接算李源身上,算在王世襄身上,兩邊聽了都舒服。
這人雖然只上過四年小學,但把人心琢磨的極透徹。
王世襄道:“小馬,他是大財主,不用爲他省錢。按行裡規矩,你也能拿一成。”
馬衛都嚴肅道:“真不能收,不然往後就沒臉再上門了。李先生要是真記我的好,改明兒不定哪一年去港島了,您派一個認識路的帶帶我就成。”
李源看着王世襄哈哈笑了起來,王世襄也笑。
袁荃猷對李源道:“小馬人是不錯。”
李源點了點頭,道:“我給你一個電話,去港島後打電話就行。不過小馬,真有想出手的好東西,直接賣給我就行。價格伱開。我是說,按照港島的價格。生意歸生意,不用不好意思。”
這點便宜,他還是不屑去佔的。
又對王世襄道:“一般的東西也就算了,上好的珍品,我還是不大想流出去。”
馬衛都連忙保證:“請李先生放心,有好東西,我一定只賣給您!”
說完又藉口單位有事,先走了一步。
等他走後,李源對王世襄道:“這人在行業內已經算出名兒了,還有這份鑽研學習的心勁兒,將來能當大戶。”
王世襄不在意這些,道:“大戶不大戶的,還能大得過你去?到了我這個年紀,日子是按天過的,你們還行,是按年過的。所以回頭看看,最珍貴的不是金錢,是時間。源子,我在這邊隱約聽說,港島那邊每年都賣出去不少明清瓷器,你就沒去那邊撿漏?”
李源道:“安排人去看着了,但始終沒什麼值得出手的。”
王世襄納悶道:“不應該啊。”
李源心裡竊笑,當然應該了,因爲都是他放出去的。
手裡的庫存量太大,壓在那沒啥用,王世襄又一直不停的在幫他收購珍品。
從英國博物館收回來的幾萬件瓷器,每個禮拜放出去兩三個,價值十幾萬,確實不值太多的錢。
但這些錢累積起來投入美股或者日經指數,翻滾起來就很可觀了。
等將來國內經濟發展好了,再開個拍賣行,賣給土財主們,換來的錢全部投入實業。
真正的珍品就留在手裡好了。
李源邀請道:“和袁姨去港島逛一圈,玩兒個把月,自己去看看嘛。”
王世襄遺憾道:“我現在在國家文物局上班啊,是國家文物鑑定委員會的委員,走不開。這兩年流出去的好東西可是不少,我心急啊。落到你手裡還好,可落在外國人手裡,我感覺是自己的無能造成的。”
他這個鑑定,不是鑑定出真品真跡就不讓賣了。
除卻一些極珍貴的文玩,特別是青銅器外,現在往外放的尺度很大。
他是負責造價的。
李源笑道:“慢慢來,不急。”
王世襄抱怨道:“要是沒錢也就算了,你給我批了那麼大的額度,有錢花不出去,好東西收不回來,怎麼能不急?教小馬,也是爲了找個幫手。”
不過他性情開闊,抱怨完也就完了,拉着李源看他寫的新書,熱鬧一陣後,想起一事來,道:“我還有件私事請你幫忙。”
李源道:“您說。”
王世襄道:“我哥哥和樑思成是華清同學,還是一個宿舍的舍友。當年抗戰勝利,文物清理損失委員會成立後,是樑思成先生推薦,清損會主任委員杭立武才認爲我是難得的人才,派我參加了清損會平津地區辦公室的工作,職務是助理代表。當時,我纔是二十多歲的小青年,這麼珍貴的機會,讓我跟在一衆大家身邊學習,算是對我有恩。我代表國家追還抗戰時期被劫奪之文物兩千餘件,其中宋代馬和之《赤壁賦圖卷》等皆爲國之珍寶,並因此揚名。”
李源道:“樑思成先生……去世了呀?”
王世襄道:“他還有兒子嘛,他兒子叫樑從誡,現在在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任編輯。有兩次國外的百科全書訪華團拜訪古老,樑從誡全程擔任翻譯。”
李源嘖嘖道:“祖父梁啓超,父親樑思成,這個樑從誡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王世襄嘆息道:“誰說不是呢,當年戰亂時,樑思成和林徽因帶他逃亡川府,在那麼困難的環境裡,林徽因還每天教他莎士比亞、貝多芬,一起讀《獵人筆記》,他又怎麼能不驕傲?性子也就急了些,得罪了好多人。現在在單位裡舉步維艱。再加上那段歲月裡,他妻子爲了和他劃清界限,跟他離了婚,並且帶走了兒子。打那起,性格就更鋒利了。”
李源點點頭道:“我打個招呼吧。不過他這樣的人,我估計在單位裡也不會待太久。如果再有需要,您直接給我打電話就可以。梁任公和樑思成先生都是我尊敬的前輩,可以做些事,不算違背原則。”
王世襄好奇道:“源子,你的原則是……”
李源笑眯眯道:“當然是不當濫好人,不幹賠本的買賣咯!”
王世襄哈哈大笑起來。
袁荃猷也笑道:“怪不得你們倆投緣。”
李源奇道:“王老哥也不是這樣的人啊。”
袁荃猷道:“是啊,你做了他想做又做不出來的事,他可不就敬佩喜歡你嗎?”
李源偏了偏腦袋,道:“等等,袁姨,您讓我先捋一捋,這到底是好話還是壞話。”
“哈哈哈!”
……
府右街。
秦大雪面色深沉的走了出來,看到李源的那一刻,眼中的凜然散盡,轉變成了明媚色,加快腳步走了過來。
打開車門坐進來後,笑道:“等多久了?”
李源道:“沒多久。分別之後,我的心就一直等在這裡。”
秦大雪噗嗤一笑,目光柔和的看了丈夫一眼。
打她違背承諾,不再遵守五十退休的約定後,李源有日子沒跟她說情話了。
李源給她繫好安全帶後問道:“又吵架了?”
秦大雪本來不願說,這會兒被寵愛她的男人相問,還是沒忍住牢騷道:“天真的不可理喻,太樂觀了,純粹是盲目樂觀!”
李源笑道:“算了。你已經做到最好了,我本來是想勸你不要再開口,靜觀他們起高樓、宴賓客、樓塌了。但又一想也不對,真理還是要發聲的。你能堅持自己的意見不妥協不動搖,已經很難得了。”
秦大雪聞言沒好轉一點,還更憤怒了:“我的意見?那怎麼會是我的個人意見?如果是我的個人主觀意見,服從大局的覺悟我沒有嗎?可那是實打實的科學數據……算了算了,不提了。回家回家。”
李源輕聲道:“在這片土地上,正治的高度,很多時候是高於一切的。呵,就這麼着吧,回家,今晚上做好吃的。” 秦大雪看了看路,道:“這不是去治國學校的路。”
李源道:“我知道,本來也沒打算去接。”
秦大雪:“……”
李源笑道:“還有些時間,我們兜兜風,去郊外看看風景,看看落日餘暉,吹吹晚風。”
秦大雪溫聲道:“不用這樣的,工作上的壓力,我可以自己調節。”
李源鄙視:“口是心非!”
說完,一踩油門,開車出城了。
即便有不少不滿,可到底是自己的妻子,爲他生兒育女,又怎麼能真的計較呢……
……
太陽完全下山時,皇冠轎車才駛入車庫。
秦大雪沒有隨李源去亨字院待客,而是先回了元字院沐浴更衣……
路過廚房時,發現治國正在苦哈哈的做飯,李源比較滿意。
到了客廳,看到小九正和陳小旭、張莉、鄧潔、張蕾四人坐在沙發上,等待《紅樓夢》的播出。
見李源進來,一行人忙站起身,李源擺擺手,示意她們繼續看。
他挨着女兒小九坐下,跟着看了會兒。
見陳小旭不時看他一眼,便對她笑道:“演出了黛玉的魂,不錯。”
陳小旭輕聲道:“沒有不好的地兒麼?”
李源道:“除了沒講清楚黛玉爲什麼哭外,其他的都好。”
陳小旭眼睛一亮,抿嘴一笑,轉過頭去繼續看電視。
過了一陣,小九看了父親一眼,見父親正盯着電視出神,不知在想什麼,但她總覺得,父親心裡有一股濃郁的哀傷……
雖不解緣由,但她很心疼。
又看了看紅樓四釵,心頭一嘆。
……
陳小旭四人在王府住了三天,第二天李母、大嫂子一家子到來後,看到特意穿上古裝的四人,果然大爲驚喜,喜歡的不得了。
李源讓治國去把帶子找來,讓一家子老太太、老嫂子們和黛玉、寶釵、鳳姐兒、秦可卿一起看完了《紅樓夢》,也哭也笑也悵然。
第四天,陳小旭等人就要被送回去了。
李源看着欲言又止的陳小旭,拍了拍她的頭,溫聲道:“你我有眼緣,以後就叫乾爹吧。”
陳小旭看着他,緩緩點了點頭,叫了聲:“乾爹。”
李源笑道:“去吧。好好拍戲,等到港島後就去家裡認認門,你乾媽有點多。”
陳小旭:“……”
張莉沒忍住,噗嗤一笑。
李源問道:“你要不要跟着一起?”
張莉害羞,低頭不語。
傻子都知道,拜上這樣一位乾爹,意味着什麼……
只是她沒那麼市儈,不好意思開口。
陳小旭估計是怕回去被人笑,拉一個人作伴,替她做主道:“她也一起!”
見張莉沒反對,李源也拍了拍她的腦袋,道:“我家男兒多,女兒少,如今算是補上了兩個。去吧,過幾天去探班,帶你們出去玩兒。”
張莉這才擡頭叫道:“乾爹,再見。”
李源點了點頭,看着司機開車送四人離去。
……
“你們發達了!”
車裡,鄧潔羨慕的要死,還自怨自艾道:“其實我也可以叫乾爹的!哎喲,有了這樣一個乾爹,以後還不飛黃騰達?好林妹妹、寶姑娘,日後你們兩個可記得拉扯嫂子一把啊!”
陳小旭知道鄧潔是故意取笑她們,便偏着小臉道:“你可以認我們當乾孃呀。”
張蕾聞言差點笑死,不過她心裡也酸,要是她出演林黛玉,那該多好啊,或許今天的一切就是她的造化了。
其實原本定的就是她,在紅樓劇組裡,除了樂韻之外,最美的就是她。
只是陳小旭一換衣服,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沒法子,天生一個林黛玉,那股韻味,誰也比不了。
這就是命吧。
等陳小旭和鄧潔打鬧一陣,轎車到了城東一家看着就比較氣派的招待所,四人帶着一些李家人送的禮物回來時,劇組好多人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說話。
待聽說陳小旭和張莉都拜了李源認了乾爹,還見了李源的太太以及母親、嫂子等一大家子,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也去了。
會來事的,已經恭維起兩人來。
陳小旭和張莉跟大家說了會兒話,就回到了兩人的宿舍。
張莉看着陳小旭小聲問道:“你這是,想開了麼?”
陳小旭輕聲道:“昨天晚上,我和先生在花園中散步。他與我說,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知其不可爲何,而動之惻隱。”
“……”
張莉眼中轉了幾個圈後問道:“什麼意思?”
陳小旭道:“就是說面對無可奈何的局面,要學會以平和的心態去面對,這是個人的修養。乾爹希望我能做一個有修養的女孩子,他說,他希望我能好好的過好這一生,不要讓他失望。我不想讓他失望……”
這一刻,張莉心中對李源充滿了敬意。
她知道,如果李源想對陳小旭做點什麼,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但是,他卻能這樣引導一個快要迷失的女孩子,重新走回生活的正道。
真是一個偉男子呢。
……
小九又走了,這一次向南。
許是聽說江南有煙雨……
李源沒有急着回港島,在秦家莊住着,每天給老父母兄嫂推拿按摩,陪母親散步。
時而開車帶他們四處去逛。
五月,黑省興安嶺發生了建國以來最大、損失最嚴重的森林火災。
李源一人悄悄北上。
四百零四立方米的空間,也就意味着一次四百零四噸的水。
原本耗時二十八天,犧牲數百人的救援活動,因此縮短了一半的時間,幾乎無人傷亡。
有人驚喜有人驚疑,誰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後幫助。
一時間,東北那地兒拜黃大仙的風氣大盛!
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國內無甚大事。
哦,對了,倒是有一件,《紅樓夢》被各路專家學者痛批,其實不過是紅學界周汝昌、馮其庸兩派的相互攻訐,算是比較熱鬧的一件事。
李源爲此還特意請劇組人員在大唐酒樓吃了一頓飯,告訴他們電視劇拍的好不好,專家說的不算,老百姓說的纔算,還帶着兩個乾女兒去秦家莊玩兒了兩天,散了散心,讓她們接受了下最樸實的讚美和喜歡。
十月上旬,李源正帶着治國在地裡幫家裡收拾玉米,中午時分在地頭上就着西瓜吃饅頭,就看到一輛車開了過來。
梅長寧一臉便秘似的從車上下來,見李源一手拍開一個西瓜,還仗義的讓他來吃,也是哭笑不得。
給幾個李家長輩打過招呼後,梅長寧接過一塊西瓜,絲毫不顧及形象,豬八戒一樣吭哧吭哧吃了個精光,又要了一塊。
一口氣吃了半個西瓜後,才長出了口氣。
李源看着他嘿嘿嘿直樂,梅長寧用手帕擦乾淨嘴角和手後,看着李源道:“能不能給個實話,股市到底靠譜不靠譜?跟着你們家後面拋掉後,港股現在漲到三千九了。姥姥的,告我無能的小報告,都快堆滿別人的辦公桌了。”
李源笑道:“你不是聰明的很麼,還摸我過河?摸不摸了?”
治國在一旁嘿嘿笑。
梅長寧搖頭道:“我堅信沒錯。你不至於爲了耍我一把,放棄那麼大的財富。港島那邊的財經報紙已經確認,李家沽空了所有持有的股票,算出你們家損失慘重。”
李源笑罵道:“瞎扯!我們家六百點下場,平均三千三百點離場,這也叫虧,什麼纔是賺?”
梅長寧無奈道:“人家追蹤你們大唐的資金,說不僅港股,日股和美股你們家也沽空了,都搞不懂李家想做什麼……現在其他人想把資金再投進去,被我死死按住。但是現在這個形勢,各方面非常缺錢,特別是外匯。上面一些大老闆都開始找我談話了。”
李源呵呵道:“你會怕他們?”
梅長寧明白了,道:“那就再等等。”
李源道:“李家在做空頭了。”
梅長寧聞言嚇了一跳,剛伸出去拿西瓜的手又縮了回來,直愣愣的看向李源。
李源道:“你知道巴菲特麼?”
梅長寧知道個蛋,請教道:“說說看。”
李源道:“六十年代,這個人才三十歲的時候,他的金融公司掌控的資金已經超過一億美元,當時的美元,可比現在值錢的多。陸八年,他購買的股票暴漲了百分之四十六,那年的道瓊斯才漲了百分之九。但就在最高點的時候,他選擇了沽空公司持有的所有股票,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然後第二年,股災開始,股市直接腰斬了百分之五十。這樣的例子,在他的投資生涯中比比皆是。而今年八月,在美股最火熱的時候,巴菲特再次沽空了所有的股票。”
見梅長寧眼睛發亮,李源嫌棄道:“上次勸你的話你這是都當耳旁風了,他們想往裡跳,你攔着幹嗎?死一次他們就知道疼了。這些錢一分錢都落不到你手裡,你有這麼操心的必要麼?”
梅長寧氣笑道:“你家大業大,說的輕巧。外面那些事,哪一樣不要錢?經費充足,人手就夠,埋的線就多……”
“得得得!”
李源笑罵道:“你跟我胡扯什麼淡呢?這些不是我應該聽的,我也不想聽。你也別想着哪天突然找上門來,去幫你救什麼人。捲入這些事裡,哪還有安生的時候?”
“欸!”
梅長寧搖頭笑道:“你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這輩子,唯一的長處就是不坑朋友。就是跟你言語一聲,免得哪天自己人在港島被你給斬了,都沒地兒伸冤去。源子,你們家最近可是熱鬧的很。你二兒媳婦帶着一大堆歐洲名媛貴婦登門拜訪,美國那些財團家族,也來了不少人。你們家現在耀眼的很。”
李源冷笑道:“那羣狗東西背後叫我什麼外號,以爲我不知道?”
“哈哈哈哈!”
梅長寧差點沒笑死,眼淚都笑出來了,好一陣後才問李源道:“你是不是真會做那種藥?一個叫李懷德的在牢裡把你賣的乾乾淨淨。還說你那方子應該屬於公家的……”
李源笑道:“那怎麼沒人來找我要?”
梅長寧嘿嘿笑道:“他們倒是想,可他們也得敢啊!不過有幾家是真想要這種藥……”
李源道:“一顆一百萬美元,問問他們誰想要,我賣給他們。”
梅長寧不提這一茬了,臨走前又想起一事,道:“回去我就去建空頭,不過不白佔你便宜。你們家小九……嘿,上回我見着,我都有些害怕。源子,你就讓她這麼一路殺下去?”
李源搖頭道:“我和你的視角不同,在我看來,她那一路純粹是救苦救難,功德無量。本來該你們辦的事,你們又辦不到。現在一個孩子辦了,偷着樂就是,別瞎嗷嗷了。有人有怪話是不是?你給他說,別讓我去扇他。”
梅長寧對這護犢子的爛人無話可說,扭頭就走。
原本打算至少仨月不來見他,但是僅僅一週後,梅長寧就再次露面,整個人都亢奮到不知所措的地步。
這一天,是一九八七年十月二十日。
“瘋了!”
“徹底瘋了!!”
梅長寧一路小跑衝進李家,拉起正在陪李母看電視的李源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失態的大喊道:“昨天道瓊斯指數六個半小時內重挫五百零八個點,跌幅超過百分之二十,五千億美元灰飛煙滅,老美八分之一的國民生產總值消失,這是第一次世界大戰以來,美股最大的一次跌盤!”
李源好笑道:“你準備拉我去哪?”
梅長寧道:“幾個老同志想見你!源子,你他媽神了!!”
李源甩開手,道:“神個屁啊!我老婆天天給你們說,現在過熱過熱,你們一個都不聽,我說了能有啥用?明擺的數據在那,金融增值遠遠超過了實際的經濟繁榮指數,一目瞭然的事,我去說什麼呀?阿寧,你也甭樂。眼下國內的經濟很大程度上受西方經濟的影響,這一次損失慘重,國內也跟着過幾年苦日子吧。”
梅長寧冷靜了下來,看着李源道:“就這麼簡單?現在社科院經濟研究所的專家們,現在頭皮都快抓破了,都想不明白美股爲什麼會大崩盤。源子,你去講講吧。”
李源搖頭道:“提前說他們不會說,事後諸葛亮還不好當?讓他們儘管開馬後炮。另外,昨天只是開始,不會只跌一天。”
梅長寧倒吸一口涼氣,看了李源稍許後,轉身就走。
如果真的只是一個開始,國內恐怕真要受到牽連……
……
事情的確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
幾十年後的人,包括股民們,大概都不記得這一段股災的可怕程度了。
十月二十六日,第二個星期一。
港島股市在休市四天後重開的第一天,恆生指數狂瀉一千一百二十一點,跌幅達百分之三十三點三,港交所對面的大樓上,一天掉下來上百人。
日經指數狂瀉一千零九十六點,同樣有無數人從天台上一躍而下。
亞洲股市暴跌反饋到歐美,引起歐美股市再次大幅暴跌。
紐約股市道·瓊斯指數跌幅爲百分之八,巴黎下跌百分之七,蘇黎世下跌百分之十,法蘭克福下跌百分之十一,這就是所謂的第二個“黑色星期一”。
整個一九八七年十月,股災造成了世界主要股市的巨大損失。美股市值損失八千億美元,日本損失六千億美元,英國損失一千四百億美元,灣灣損失三百二十億美元,港島損失三百億美元。
這次股災共造成世界主要股市損失近一萬八千億美元,相當上第一次世界大戰直接和間接經濟損失五點三倍。
但在這場慘絕人寰的股市大崩盤中,其實也有受益者。
譬如李黃瓜……
股災之前的一個月,這根老黃瓜宣佈批股集資,籌集了一百零三億。
再譬如林百欣集團,在這次股災中吃的盆滿鉢滿,一躍成爲身家數百億的港島鉅富。
還有諸如李釗積、鄭鈺彤、包船王等家族,雖然在股災中也遭受到了重創,但因爲其家大業大,儲備資金雄厚,所以滿地血酬不僅讓他們彌補了自己的損失,還吃的肥頭大耳。
當然,收穫最大的還是大唐李家。
提前抽身,避開了慘不忍睹的大股災,隨後通過恆生銀行旗下的數支基金,在美股、在日股、在灣灣股市上的大肆做空,讓李家的財富再度翻倍!
十二月底,之前從日股上抽出的資金,重新流回日經指數。
如一隻水底巨鱷,再次潛伏了起來。
有恆生銀行做遮掩,現在外面想摸清李傢俱體的財富,已經完全不可能了……
而從始至終,李源這半年多來都在秦家莊或是李園待着。
陪伴着年邁的父母兄嫂,時不時和秦大雪出去玩兒一天,或是去訪一訪老友。
平凡而愜意。
只是悵然這歲月,它不經擱,一轉眼,就到了一九八八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