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翊掌心中的魔氣蓄勢待發,卻還不能動手。
他必須要等秦崢現身,因爲自己只有一次機會。不知二人體內是否存在什麼禁止,如若以真身誅殺他們,萬一觸動禁止,便會暴露自己。
所以他只能分出屬於魔的那部分魂魄。
即便被發現了,也無所謂。
可他追着秦崢至此,卻失去了他的蹤跡。
裴翊垂了垂眸,蘇慕歌犯了他的大忌沒錯,但秦崢並不該死。
上一世,他是認識秦崢的。
因爲秦崢曾經救過靈犀,雖不知這一世他爲何會拜師崑崙,但總想着替靈犀還他一份恩情。故而在精英堂,無論他如何惹是生非,裴翊一直對他多番忍讓,多加照顧。只可惜父親的魔核被他吞了下去,原本就該是屬於自己的東西,取回來也是理所應當,唯有對不起他了。
“你在找我?”
背後突然一個聲音傳來,裴翊脊背一僵。
少頃,一道凌厲劍氣,不偏不倚,直抵裴翊後心窩,“魔頭,你這麼盯着我家慕歌瞧,可有問過我的意見?”
裴翊倏然轉身,正面對上秦崢:“你居然……”
魔息和人息如同磁場南北極,從來相互抵抗,秦崢不知不覺出現在身後,自己竟毫無察覺。莫非他已經領悟打開魔核的訣竅,漸漸在吸收魔核之力?
裴翊臉色陰沉的彷彿能滴下來水來,終於有了非殺不可的理由!
只因那顆魔覈對他而言,並不只機緣如此簡單!
“魔頭,受死吧!”
秦崢方纔受到大量機關人襲擊,靈力虛耗的厲害,此刻卻神色振奮,含光倏然出竅,凜着一劍斷山河的氣勢,直奔裴翊靈臺刺去!
裴翊動也不動。
算上前世,在劍道之上,他苦心孤詣一千幾百載,秦崢的劍傷不到他。
但他不得不驚訝。
這小子尚未悟出劍意,學的劍招也是最基本的,甚至有時候拿着劍當刀使,胡砍亂劈。但他氣勢極強,哪怕極品寶劍在手,氣勢也不該強到這種程度。
裴翊一個側身,精準的躲開劍勢。
“小子,你想玩兒,我便奉陪。”手心一揚,原本那團黑氣,逐漸凝結成一柄黑色長劍。
“原來是名魔劍修!”
秦崢雙目豁然一亮,再次猛地舉劍劈他!
機關人也不知是不是年久失修,跑起來一直髮出“咔擦咔擦”的聲音。故而兩人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蘇慕歌好一會兒才發覺。
“果然好強的魔氣!”
蘇慕歌神色一凜,抽出鞭子放長數十倍,前後一扯,將那些機關人暫時鎖在一處。接着縱身越過血池,飛去另一側,腳下步伐似箭,直衝那黑袍人刺去!
裴翊同秦崢過招,原本就是爲了將蘇慕歌引來,以魔元一併將他們誅殺。所以當他感受到背後劍氣時,不見絲毫詫異。
哪怕只是一道分|身,力量不足本體三成,他也不曾將這兩隻小鬼放在眼中。
豈料才躲過秦崢一劍,正一個轉身去接蘇慕歌的劍時,蘇慕歌卻陡然使出一招極爲詭異的移形換影,側身、後退、縱身、那一劍的力道,恰到好處,直中裴翊心口!
裴翊有些不敢置信。
雖說他大意了,但這劍招實在無懈可擊!
蘇慕歌情急之下,用了痕所傳授的殤天九皇劍,然而在看清對方一瞬,同樣倒吸一口冷氣:“是你!”
裴翊的魔氣一瞬散了,一個支撐向後趔趄幾步,轉身化爲一道黑光離開。
瞧見秦崢舉劍要追,蘇慕歌忙攔住:“別,別追了!”
“爲何?”秦崢莫名其妙,“他要殺咱們?”
“他只是被困在此地的真魔而已,咱們可能不小心闖入了他的領地。”蘇慕歌微微一嘆,“秦崢,在這修仙界摸爬滾打,誰都不容易,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你認識他?”
“不認識。”
蘇慕歌搖頭,但她的確認識。
斗篷下的一張臉蘊滿黑氣,隱隱可見半邊蝶翼狀的面具。上一世在外海時,姜頌就是追他追了整整十年。
“咦,慕歌你這把劍?”
橫豎平安無事,秦崢一瞧見蘇慕歌手中宵練,立刻將魔頭一事拋諸腦後,看了一眼又一眼,“怎麼同我的含光有些像呢?”
“同出一人之手。”蘇慕歌回的有些心不在焉,她望向黑衣魔頭離開的方向,心想等會兒帶琴魔出去的時候,要不要順便救他一同離開。
“真的?”
秦崢驚奇不已,從蘇慕歌手中將宵練搶來,拿着兩柄劍比劃來比劃去,俊臉熠熠生輝,“嘖嘖,果是一對!”
突然,他似想起什麼,微微一怔,“咦,你這柄劍可是喚作宵練?”
蘇慕歌“恩”了一聲。
秦崢搔了搔頭:“當初送我含光的老頭似乎提過,含光有個死敵,名叫宵練,雙劍不得相遇,否則必有一傷。所以那老頭將這兩柄劍,一柄送去凡人界,一柄送去外海魔界,使它們天各一方,怎會落在你手中了?”
蘇慕歌一開始沒注意他說什麼,待反應過來,皺眉道:“什麼意思?”
秦崢回憶片刻,搖搖頭:“忘了。”
“咔嚓咔嚓!”
一陣陣齒輪轉動的聲音傳來,提醒蘇慕歌那些機關人已經掙脫了束縛。慕歌煩躁的搶回宵練:“真是沒完沒了了!”
“怕什麼,砍他們胸口紅光區。”秦崢一面說着,一面揚起含光,一劍刺去,只聽“砰”一聲,被他刺中的機關人,果真漸漸停下動作。
“這些機關人可都是先輩心血啊……”
蘇慕歌頗爲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到萬不得已,她真不願意毀壞此地機關。但眼下別無他法,只能也學起秦崢。
不一會兒的功夫,兩人解決掉十幾個。
豈料兩人向同一個機關人刺去時,宵練卻不聽蘇慕歌使喚,轉個彎倏然砍上含光!雙劍相交,繼而爆發出一道鳴響,“轟”的一聲,兩道激光飛射,在半空炸開,將兩人各自炸去一邊!
一時間木屑翻飛,劈頭蓋臉的砸在蘇慕歌身上。
蘇慕歌摔的四仰八叉,還有些摸不着北,手中宵練突然又衝了出去,劍光凜冽,一副要找含光幹架的姿態!
“秦崢你快跑!”
蘇慕歌驚詫不已,“帶着含光跑!”
秦崢也被爆炸轟的頭暈眼花,銀冠歪在一側,躺在地上半響動不了,等爬起來,習慣性的想拿含光迎敵,卻發現含光居然半分煞氣也沒了,一副任憑宰割的模樣。
“跑啊!”
“跑……”
秦崢愣了愣,抱着含光掉臉就跑!
因爲稍稍慢了一步,左邊屁股便被戳了一個洞,他疼的豁然跳起,依舊不曾回頭,擇一處方向悶頭狂奔,“慕歌你別一直追啊!”
“不是我在追……”
蘇慕歌頂着一頭亂蓬蓬的鳥窩頭,實在無語至極,她根本管不住手中這把劍,若非以靈力強行拖着它,秦崢的屁股定被戳成蜂窩!
她不斷將靈力灌注在劍中,但此劍並未認主,全部反噬回來。
蘇慕歌惱了,一個縱身,將宵練撲倒在地,用胸口死死壓住它,“別回頭,快跑!”
“你自己小心!”
秦崢回頭囑咐一聲,一路狂飆,屁股流血不止,頭一次嚴厲的罵起含光,“平時的囂張氣焰去哪了?怎就突然成了孬種?!”
含光劍尖突然彎了彎:“吾孬種如何,不服咬吾?!”
秦崢渾身一震:“是誰在說話?”
卻沒有任何迴應。
秦崢掏掏耳朵,以爲自己被炸傷耳識,方纔出現幻聽。
……
這廂待秦崢氣息完全消失,蘇慕歌趴在地上不由罵起姜頌。
還說什麼雙劍合璧,威力無窮,那老魔頭是故意的吧?
故意的吧?
的確威力無窮,但卻是自相殘殺!
蘇慕歌頓生一種被戲弄的感覺,偏還是她自己死皮賴臉非要借來的,她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姜頌,這廝城府實在太深了!
“嗚……”
宵練終於掙脫蘇慕歌的鉗制,一瞧人跑了,而且由於含光刻意隱藏氣息,它無法感應,頓時刷刷刷飛天遁地的舞動起來,一溜煙扎進血池之內。
蘇慕歌暴喝一聲:“給我站住!”
劍是借來的,不還回去如何向姜老魔交代?
一拍靈獸袋:“水曜,追上去!”
“啵啵……”
水曜吐出一個泡泡,將蘇慕歌包裹在內,形成一個防水結界。自己則搖着尾巴鑽進血池內。兩片腹鰭瞬時套上紅繩,紅繩套住泡泡,它便在水裡拉着蘇慕歌追劍而去。
劍在水中遭遇阻力,沒有水曜速度快,眼看即將被追上,它“嗖”的飛了出去。
蘇慕歌跟着上岸。
眼疾手快的從儲物袋裡摸出一條魚乾,朝宵練砸去!
“水曜!”
“啵啵……”
水曜鼓着兩腮吐出一個巨大的泡泡,直奔魚乾,將宵練封印住。蘇慕歌立刻掐訣,操控住宵練,想要將它拉扯至身邊。 wωw¤ тt kΛn¤ C 〇
豈料一道力量突兀襲來,一瞬將蘇慕歌擊飛出去!
蘇慕歌伏地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心緒被這股力量強大而震懾,若非對方並不曾使用真氣,她怕是已經命喪當場。
能夠擁有這種力量,當世恐怕並無幾人。
此人的修爲,直逼化神……
宵練原本還在拼命掙扎,待那人出現,瞬間陷入沉寂。
他盯着泡泡裡的宵練,訥訥道:“這是……劍?”
蘇慕歌聽他說話懵懵懂懂,不由擡了擡眼。
竟是一名衣衫襤褸的修士,銀灰長髮肆意垂着,容顏俊秀,不過二十六七,神色卻極爲麻木,許是經過長久幽禁,似乎……
有些神志不清?
蘇慕歌四下環顧,她似乎通過血池,無意間闖入天音塔最高一層。
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