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器之皇?
蘇慕歌完全被這四個字所震撼。
怪不得宵練一靠近九夜笙,便會發出嗡鳴之聲。她猜到九夜笙來歷不凡,但在聽白濁親口說出之前,斷然想不到這一層。
這廂七夜瑾下了殺心,即刻出手。
兩人同爲金丹中期,七夜瑾的實力遠在白濁之上,但他卻受了重傷。
孰贏孰輸,還真是不太好說。
“慕歌,你不打算出手嗎?”銀霄對九夜笙乃劍皇一事,也是相當震驚,憑它如何想,也無法將那個賣血的二缺,同霸氣的劍皇聯繫在一起。
“我肯定得出手,但你說我該出手幫誰?”蘇慕歌深鎖眉頭,“你也看到了,劍皇的秘密,七夜瑾是不許外人知道的。之前我只懷疑了一下九夜笙出身不俗,他就將我丟進了焚魔窟。”
“但他是在保護九夜笙,倘若白濁活着出去,後果你可有考慮過?”
這倒是個問題。
蘇慕歌斂神思索。
白濁一旦活着走出魔神殿,九夜笙處境堪憂,裴翊恐怕也是焦頭爛額。想到裴翊和噬魂劍的宿怨,蘇慕歌忍不住一陣頭疼,九夜笙就是噬魂劍的事情,她究竟要不要告訴裴翊?
她和九夜笙雖然有些交情,但事關整個魔界的生死存亡,實在太過嚴重。
那可是懸在裴翊心窩上的一把利刃,一日不翻出噬魂劍來,他便是一日惶惶不得安寧。
她不可能瞞着裴翊不說。
所以在此之前,一定不能讓殿外的魔人先知道這個秘密。
蘇慕歌既然打定了注意,便再無顧忌,立刻揭下身上的隱身符。
心念一動,提起鐮刀疾步衝了出去。
她靈氣全滿,未曾受傷,加上地勢有利,絕對的天時地利人和。
一舉宰了他們兩個都不成問題。
雖無仇怨,但聽裴翊寥寥形容,白濁絕不是什麼好貨色,殺便殺了,沒什麼好心軟的。之後七夜瑾想對付她,也斷不是一樁易事。只要七夜瑾自己不作死,蘇慕歌不會主動殺他,畢竟師父說了,他們淵源甚深。
正鬥法的兩人,對於突然冒出來的蘇慕歌又驚又詫,沒有半點防備。
更不知道她究竟想要攻擊誰。
白濁心下駭然,七夜瑾更是認準她是衝自己來的。
直到蘇慕歌那一鐮刀砍在白濁肩頭上,險些擊碎他的防護罩,七夜瑾才愣愣的落回地面。真氣早已虛耗空了,忙不迭摸出兩顆魔珠,在掌心捏碎了,補充流逝的真氣。
“你殺我作甚?”白濁完全不能理解,他同她無冤無仇,甚至不知其姓名。
“天殘侯府大公子,在下一區區賤民,豈敢殺你?”
蘇慕歌笑着回他一句。
說的是真話,她確實不敢殺他,以白濁的身份,身體內沒有極強禁止纔怪,但這迷宮中置人於死地的玩意兒多得是,哪裡用得着她出手?
蘇慕歌只砍了一鐮刀,便退了回來,穩穩落在七夜瑾身邊。
白濁正納悶着,“刷刷刷”的,周遭石壁竟開始移動。
分明還不到迷宮轉換方位的時刻,白濁瞬間猜到,此女手中有能驅動法陣的靈獸。
“他懂陣法的。”七夜瑾提醒蘇慕歌一句。
“我知道。”蘇慕歌點頭。
火羅剎的能力遠在白濁之上,還險些死在這詭異迷宮之中,白濁必然懂得法陣,才能活在現在,“銀霄,咱們還得去找小火,你倆速戰速決。”
既用了“你倆”,那自然不只一個。
白濁才躲過一道石壁的絞殺,突然腳下一空,就不見人了……
再也不曾上來。
七夜瑾震撼的無以復加!
他被岩石給吃了??
一定是蘇慕歌動了什麼手腳,但白濁腳下分明就是堅厚硬實的岩石啊!
他盯着蘇慕歌,恨不得將她看出朵花來。
蘇慕歌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家小土曜能夠轉化水土,方纔將石頭化爲水,使白濁掉下深淵,落進迷宮陷阱中,被左右滾動的巨石給擊碎了。
她牽起脣角,陰惻惻地笑:“瑾公子,兵不血刃的殺人,的確很爽。”
知她是在挑釁先前焚魔窟害她一事,七夜瑾眼下已經確定,劍皇和阿笙,她已盡數知悉,眼眸中殺意閃現,但須臾之間,即顯露出頹勢。
重傷之下,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不,哪怕自己不曾受傷,在這天塹重重的迷宮內,他也不是她的對手。
這女人平時瞧着並無鋒芒,卻是隱在鞘內的一柄利刃。
他一直小瞧她了。
七夜瑾斂了斂睫,將語氣放的極緩:“蘇姑娘,當年我師父煉出劍皇來,的確是一樁意外,而且練出的劍皇,還是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孩兒。”
蘇慕歌默默聽他說。
“我先前不止一次的說,瞧着師父是個粗狂之人,卻有一顆極柔軟的心。他也曾有過一個親生骨肉,卻隨他妻子一起死在戰場上。所以師父對於戰場上撿來的孤兒,都帶有一份特殊感情。讓他將一個嫩生生的小嬰孩兒投入鑄器爐,他捨不得,於是就先養着,這養着養着,就養出了感情。”
七夜瑾的聲音越來越輕,似柔和的晚風一般,“阿笙真的很好,雖然體內充斥着弒神之力,但他性子和善綿軟……”
蘇慕歌嘆息:“是無道大師放血放的好。”
“師父爲了他,真可謂操碎了心。”七夜瑾低了低頭,“而我們師兄弟幾個,又有哪個輕鬆,費盡心思尋來一塊兒或可替代的天火石,四處去收集煞氣,妄圖再造一柄噬魂劍,交代給天殘侯。”
“所以之前在炎武轄地,是你困住我們的?”
“不錯。”事到如今,七夜瑾也不再遮掩,凜凜正視着蘇慕歌的雙目,“如果你要報仇,儘管衝着我來,我絕不會還手。但煩請你爲阿笙守住這個秘密,教他可以繼續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蘇姑娘,你是個強運之人,這噬魂劍乃魔劍,你得之無用。”
倘若從前,被七夜瑾如此一說,蘇慕歌必然會心生同情。但她已從裴翊口中知曉這柄劍的力量,那可是足以摧毀整個魔域的力量。
倘若拿去外界,說不定摧毀整個十洲三島也不在話下。
而且還不確定,日後那名持劍之魔是不是九夜笙。或者九夜笙已經徹底化成了劍,被他的師兄們、亦或者其他人攥在手中。
無論哪一種可能,其中必然是有一番慘痛經歷的。
蘇慕歌繃直了脊背,沉聲道:“你們根本不知道,你們究竟造出了一柄什麼樣的可怕玩意兒。這柄大殺器,從頭至尾,就不該現世!”
說完,也不再管他,掉臉離開。
此事攪得她異常煩悶,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找尋火曜。
不知她是應了沒應,七夜瑾想要攔她,但根本攔不住。一眨眼的功夫,蘇慕歌便從石壁一側滑進另一側結界,走遠了。
獨自留下七夜瑾在原地心緒難平。
……
越來越靠近地道入口,一隻金晶也沒有看到,蘇慕歌覺得奇怪,難道金晶不能離開地道不成?
很快這個想法便被推翻了。
因爲她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金晶,堆積在地道之內,蠢蠢欲動着,但似有懼意,畏畏縮縮,不敢向前爬出一步。
聽見蘇慕歌手腕上的鐲子發出清脆聲響,銀霄終於如釋重負的呼了一口氣:“媽的,總算是找着了,還好還好,沒被吃掉。”
“在哪兒?”蘇慕歌掃了一圈,愣是沒見着。
“那裡。”銀霄指給她看。
蘇慕歌順着他的方向望過去,又瞅了好半天,纔看到半空中飄着一隻小蜜蜂,比尋常蜜蜂還要小上許多倍,但外形卻是一模一樣的。
它正注視着那些金晶,流着口水猶豫不決。
蘇慕歌舉起手臂,亮出七曜鐲,想將它給收了,卻被銀霄給攔住:“你瘋了麼你,此時將小火收了,地道里那一窩金晶立馬涌出來,別說爆你腦袋,埋都能埋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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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告訴我怎麼辦,就這麼耗着啊?”
“那就這麼先耗着吧,小火有些害怕,不太敢出手。”銀霄摸着下巴,咬了咬脣,“你如今已是金丹境,小火醒來後,最差也是個築基後期,但瞧它的模樣,似乎已經堪比金丹,地獄之火的力量果真強悍,說不定小火的天賦會被更深一層的激發出來,我到是挺期待。”
蘇慕歌聽不懂它在嘰歪什麼,既然耗着,她就席地打坐。
也不知耗了多久,三五天還是七八天。
火曜依舊同金晶們大眼瞪小眼。
直到蘇慕歌想要起身,突覺得丹田一陣翻天覆地的絞痛。
她一個支撐不住,顫巍巍的跪了下去。
怎麼回事,她的經脈在痙攣……少時,青筋爆滿整個額頭,大滴大滴汗珠順着臉頰滾落,她劇烈咳嗽起來,想要提氣壓制,一運氣,丹田痛的她險些昏厥。
“你怎麼了?”銀霄嚇了一跳,在一旁手足無措。
“痛……”
喉頭髮出一個破碎的音節,蘇慕歌再也支撐不住,昏死過去。
“慕歌?!”銀霄趕緊將她從地上抄起來,大力拍了拍她慘白的臉,“小木,你快瞧瞧她是怎麼了,莫非近來耗損太大,金丹又出問題了啊?!”
桑行之不是說,有五誅劍在,除卻不能進階中期,其他無礙的嗎?
“不是。”隔了好一會兒,木曜終於確定,“是五誅劍出了問題。”
“五誅劍會出什麼問題?”
“五誅劍是以桑行之的神識力量凝練而成,屬於靈識劍氣的一種極高級形態,”木曜憂心忡忡,“我想,是桑行之本人出了問題。”
銀霄怔愣片刻,才瞠目道:“你的意思是說,桑行之識海受了傷,導致五誅劍出現波動?”
木曜“恩”了一聲:“肯定的。”
銀霄吸了一口涼氣:“看來幽都大長老焰魃,委實不是一個簡單人物,桑行之這樣的本事,都能在他手中吃虧。”
木曜踟躕着道:“銀霄,你樂觀了,絕不只吃虧那麼簡單。”
“恩?”
“主人丹田內的五誅劍幾近崩裂破碎,可見桑行之的識海並非普通受損,而是……”
“而是什麼?”
“而是遭受到了毀滅性重創。”
“什、什麼?!”若不是雙手正抱着蘇慕歌,銀霄幾乎跳起來,“桑行之死了?!”
“沒有。”
木曜一瞬不瞬窺探着蘇慕歌的丹田,說道,“五誅劍沒有最終崩裂,而且此刻,正以驚人的速度自我修復着。想必,桑行之知道自己識海受損,會給主人帶來怎樣的後果,正在分出大部分力量,來保護和穩固主人丹田內的五誅劍。”
銀霄稍稍寬心,隨後又緊緊繃起:“那桑行之自己呢?”
同焰魃鬥法之中,還要分出力量來穩固五誅劍,豈不是更加虛弱?
木曜也拿不準:“諸如桑行之這種級別的大能,千載道行,根基深厚,我們誰都無法估算他的力量。不過看五誅劍自我修復的速度,他目前爲止,還是遊刃有餘的。”
銀霄眼圈都快酸了:“桑行之真是個好師父,我收回從前罵他的話。”
木曜不否認桑行之爲人師表的盡責,但它此刻,心中其實另有其他疑惑:“銀霄,我怎麼有種感覺,加害主人之人,或許原本就是衝着桑行之來的,主人只不過是個引子?”
“啥意思?”
銀霄抱着蘇慕歌起身,自己的腦袋也是一暈。
突然想到,它們和蘇慕歌是同氣連枝的……
銀霄心中驟駭!
一旦蘇慕歌完全封閉識海,它們全都得被鎖回七曜之內,她還不被金晶給拆吃乾淨了?
“小火,你給我麻溜的!”銀霄衝半空中的太極蜂怒喊一聲,“時間不多了,再磨蹭下去,主人就要因爲你死在這裡了!”
半空中的太極蜂瑟縮了下,終於憋足了勇氣。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觸角一動,一隻太極蜂分裂爲兩隻,兩隻分裂成四隻,四隻分裂爲八隻……一眨眼的功夫,鋪天蓋地分裂的全是太極蜂,“嗡嗡嗡”的向金晶窩裡衝去。
銀霄背過臉,這兇殘的打法兒,有密集恐懼症的狼真心看不得。
它抱着蘇慕歌向回走,也是越來越吃力。
頭重腳輕的,但還得堅持住。
萬幸走到半途,遠遠瞧見裴翊和火羅剎正向地道前行,必是下來尋找蘇慕歌的。
“我們在這!”
銀霄憋足最後一口真氣,向裴翊的方向喊了一聲。確定他有注意到自己,便再也支撐不住,化爲一縷銀光,被鐲子給吸了回去。
蘇慕歌頓時沒了倚仗,眼看便要摔在地上,最終落在一個毫無溫度的懷抱中。
“慕歌?”裴翊之前望見銀霄氣若游絲的模樣,便知事態嚴重,心裡已然有了準備,伸手一探蘇慕歌的丹田,仍是驚的他半響不能回神!
他在外感應不到五誅劍的存在,只探知蘇慕歌即將崩碎的金丹。
“究竟是誰將你傷成這樣的?!”
裴翊的冷靜一瞬崩潰,死死咬緊牙,平喘幾口氣,試圖壓制住體內那隻奔騰着、叫囂着想要殺人的野獸。一擡手,真氣注入她體內,先護住她心脈,一刻也不敢耽擱,立即抱着她起身。
“喂,你去哪兒,不找弒神之力了啊?!”
火羅剎才飛過來,就看到裴翊鐵青着臉疾步折返,故而喊了一聲。但裴翊好似沒聽見她說話,根本不待迷宮變化,不管什麼鴻溝天塹,直接頂着防護罩硬闖出去。
火羅剎站在那裡皺了皺眉。
她日漸覺得這男人的腦子有些問題,冷靜理智起來,彷彿整個紅塵歲月瞭然於胸,不冷靜理智的時候,活脫脫就是一個瘋子。
並且瘋的越來越頻繁,瘋的越來越嚴重。
其實他不叫浮風,是浮瘋纔對吧?
裴翊抱着蘇慕歌跳出迷宮,外頭程靈犀和七夜瑾瞧見,都吃了一驚,兩人沉默着,看着裴翊準備離開魔神殿。
“你就這麼出去?”七夜瑾追出來問。
“莫非你還有其他對策?”裴翊頓了頓腳步。
“容我休息幾日,用傳送陣……”
“等不得了。”
傳送陣裴翊自然也會,但那陣法消耗太大,他現在同樣啓動不了。知道七夜瑾也再沒別的辦法,便一伸手,祭出一口煉屍棺材,將蘇慕歌妥帖放了進去。
隨後將棺材背在後背,黑袍連帽一拉,遮住自己大半張臉。
七夜瑾簡直不敢相信:“你瘋了吧?硬闖出去?”
裴翊並不理會。
幽都城內只要他叔叔焰魃不在,硬闖出去,亦無不可。
他得去找藥魔,如今,恐怕只有藥魔能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