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雲水間160_第一六零章?欲逐
看着桌上的八個菜,其中以素菜爲主,想必是錢廣進考慮到顧雅妍還在守孝期間,不宜大擺酒席,所以特地交代下去的。配的也是上好的桂花酒,清香淡雅,這一頓,還沒有開吃,就已經怡情。
跟着錢老闆,果然不愁吃。顧雅妍突然如此囧囧有神的想。然後一轉念,想着那謝小姐眼光倒也不錯,她這表弟又帥又多金,還難得的純情,最重要的是跟着他有肉吃啊!
不過,顯然在這個時候想到那謝小姐的不止顧雅妍一人,阿其格亦是,這個西北的外族漢子,完全不知道中原人委婉含蓄,單刀直入地問:“我說小錢,你究竟何事,怎會被謝小姐給追的如此狼狽?”
“咳、咳咳……”錢廣進此時正一杯桂花酒入口,聽此一問,竟然嗆得咳嗽了起來。
“阿其哥,你就莫提小弟的傷心事了。”錢廣進一臉懊惱沮喪。
“這個必須提,”顧雅妍也忍不住露出八卦的星星眼,偏偏還一本正經地說,“謝小姐乃是謝元帥的獨女,謝元帥是何等身份,他將獨女託付給我們,這份責任重大,你可的知道其中的厲害哦!”
“不是,姐,姐我……”錢廣進想要抗辯一下,“我哪裡敢怠慢她啊,只是她今天提的要求太驚世駭俗……委實從命。”
“哦,”這下顧雅妍是更加好奇了,“究竟是何要求,說來聽聽。”
他見顧雅妍把問題上升到了元帥託女的責任如此高度,知道今天是無論如何也逃脫不出被這二人八卦的命運,只好不情不願地說:“她要扮男裝,然後要我帶她去……去妓院……”
“什麼?”這下是顧雅妍和阿其格同時驚歎了。
“是啊。你們聽到也是這反應吧!你說,她是謝元帥的獨女沒錯,平時我事事都依着她。可是這事若還是聽了她的,我,我豈不是要被謝元帥給生吞活剝了!”
“呵呵。”顧雅妍實在是沒忍住,看着錢廣進那苦瓜臉。笑出了聲,“生吞活剝倒是不至於,想謝元帥也是不會吃人肉的,挫骨揚灰我看差不多。”
“表姐,你還取笑我!”錢廣進的臉已經成了一個苦逼的“囧”字,他埋怨地看了顧雅妍一眼,加上他的天生麗質不輸給花魁的美貌。顧雅妍竟然生生看出了“閨怨”的味道。
“不過,這謝小姐還真妙人兒,有趣得緊,”顧雅妍也說,“我看錶弟你總是說不喜歡那些木頭美人兒,這謝小姐和你還挺般配的。不如……你就從了吧!嘿嘿……”
“纔不是!”錢廣進趕緊撇清,“我是不喜歡死守教條的榆木疙瘩,可是這謝小姐也太讓人吃不消了!我可吃不消,就算真要找有主見的,也應該是……”謝廣進這句話沒有說完。只是偷偷看了顧雅妍一眼。
“我倒是覺得,這謝小姐確有些過人之處,”阿其格幫錢廣進接過了話頭,將話題給帶開了去。“不說別的,錢兄弟你以往總給人少年老成的感覺,自從和謝小姐在一起之後,倒是顯出了不少少年人該有的生氣,就這點來說,謝小姐確實有獨特的魅力。”
“阿其格大哥,你也……”錢廣進完全就成了霜打的茄子,不過他心裡雪亮,這兩人是拿他做話頭的,自己在這裡年紀最小,這些日子大家都太壓抑,想要放鬆放鬆,這種風花雪月的事情最最適合做談資了,這錢小弟就是一個人精,也就很配合的裝傻任其他兩人調戲,真正的重頭戲應該在後面。
果然,大家調笑了一陣子,幾杯桂花酒下肚,氣氛正酣,顧雅妍十分認真地問錢廣進:“進弟,你告訴我,和四皇子那邊,你現在……”
“姐姐,你這麼問,是希望我和那邊撇清關係麼?”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沉思問道。
“如果我說是呢?”顧雅妍試探地問。
錢廣進卻笑了,笑的很輕,笑中夾雜苦澀幾許。錢廣進看了一眼在一旁的阿其格,後者在顧雅妍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就進入了沉默狀態,接收到錢廣進的目光,給予一個無可奈何的微笑。錢廣進這才轉頭對顧雅妍道:“姐姐,這話,你對姨父說過麼?還是,你想先說服我,然後再去說服他?”
顧雅妍被問得愣了一下,現在的氣氛很微妙,也有些詭異,她看到錢廣進嘴角撇了撇,很是。這樣的神情,她已經很久沒有在錢廣進的臉上看到了。顧雅妍看着這樣的錢廣進,突然意識到這牽扯只怕比她想的還要深些,來這裡的時候她本打算,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帝王家的事,插手者就必須如履薄冰,不論事成事敗都不一定能取得好的結果,她想要闡明利弊,希望自己的親人能夠遠離這個燙手山芋。雖然也想過不會那麼容易,可是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家莫非已經深陷其中,成者王侯敗者寇了嗎?
錢廣進露出一個難以言喻的表情,長嘆了一口氣,聳聳肩膀,對顧雅妍說:“姐姐,這件事情,我希望你就到我這裡結束了,去勸姨父,他不會應允的,也答應不了。”
“爲何?”顧雅妍問出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帶了些尖刻的語氣,她不得不承認,她身邊的人似乎也都認爲她這個做女兒的,對於他的父親有些過去無理取鬧了嗎?
“表姐,你不要激動,聽我說。”錢廣進的聲音很平靜,道,“你說的那些我都明白,可是事物往往知易行難,這條道路向來都是不歸路,走了半道再折回,更是和自尋死路沒有區別。況且有些時候,不是你想獨善其身就能夠辦到的,我既已選擇就從未想過要回頭,而且,也是回不了頭的。”
顧雅妍後背貼着澄翠閣舒服的靠椅,卻覺得有些頹然,是的,其實她當然也明白。奪嫡之戰,只要選了一邊,就不可能脫身。如果你在中途選擇退出,更加是兩邊都給得罪了。若是押對了寶,也不一定有好的結果,須知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當然,懂得低調,韜光養晦,還是不用愁的。若是不幸押錯了寶,敵方陣營的人才不會管你是不是已經和前“主子”撇清了關係,自古以來,成王敗寇,最多的事情就是斬草除根,到時候你即使是隱姓埋名也要一輩子提心吊膽,害怕現任的皇帝會不會哪天心情不好想起了你這個給他礙過事的出氣筒,冷不丁就降下來無妄之災。
在奪嫡中,確實是存在所謂的中間派,可是這些中間派,要不然就是本身就有極高的能力和威望,要不就是有強硬的背景,簡而言之,就是你要有足夠的資本,百年世家,面對改朝換代也能夠屹立不倒。古往今來,多少站錯隊落魄收場的官場小角色,其實並不是因爲他們不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而是所迫,不得不選邊站。
因此,按照顧父的情況,他的根基尚淺,之前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會進入奪嫡之路的倒計時,營生和其他的糾葛,等於顧父一條腿事實上早已經踏入了這趟渾水,這樣一來,他實質上已經選在了四皇子這邊,這一步一旦踏出,從三年前在京城和錢廣進四皇子的那次酒宴,就已經把整個顧家拖進了這場戰爭中,這條不歸路了。
不對!一個靈光閃過顧雅妍的腦際,錢廣進作爲商人,官商官商,和達官貴人打好關係是必然的,大商人通常都是和好幾股勢力有扯不斷的聯繫,可是這幾年,在京城裡的錢廣進,似乎就只和四皇子關係特別熱絡。
“我果然是個傻瓜,”顧雅妍苦笑,“你當初投靠四皇子是父親授意的吧,他因爲背景特殊不適合和四皇子有過多的私交,所以纔派你去和那邊牽上線。”
“是姨父的意思,不過,我自己也會這麼做。”錢廣進大方地承認,他說:“姐姐,你雖然是我見過的女子中最有想法見識的,可是,你畢竟還是一個女子,有些男人的心思,你無法體會。
姐姐,我是一個生意人,這其中的得失我難道不清楚麼?可是,很多時候,有些事情,絕不是一把算盤就算得清的。君不見,古往今來,一將功成萬骨枯,起義奪權之事最是兇險萬分,爲何陳涉吳廣,振臂一呼,百應千響,爲何?君不見,多少開國功臣,大事已成之後,拒絕封侯裂土,選擇激流勇退,爲何?
男兒志在四方,如花美眷,吾願,良田千畝,吾亦願。然,吾不願年老之時,手握美眷良田,回首過去,卻是‘無爲’二字。姐姐,吾錢廣進別無所長,無非就是算盤打得響,不像許將軍謝元帥之類上場殺敵威震四方,然而,雖然吾終日與賬本銅臭爲伍,顧姨父一介書生,手僅執筆之力,架起我們身軀的仍然是錚錚鐵骨,我們內裡流淌的仍然是熱血沸騰。
我們不能在戰場上建功立業,可是仍要試一試憑自己手中的算盤,手中的豪筆,去改一改這乾坤。這份熱血之心,不言敗,不言棄,此次助四皇子登大位,乃是尋常人難遇之機遇,駐足不前,悔之終身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