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今個兒日頭這樣好,婧兒,陪外祖母去外頭走走,整日在屋裡待着,可悶壞了我這把老骨頭”楊氏看似隨興的對顧雅婧說道。
“嗯,華神醫說多活動活動對您的身子也好”在邊上專心做繡活的顧雅婧放下手中的繡繃,上前挽住楊氏的胳膊,兩人往後花園的方向走去。
李家現在住的院子離顧家只隔兩條街,楊氏爲了方便照應幾個孫子孫女,在他們回蜀中之前就把這邊安置好了。院子是四方形的,中間是幾兩株參天的槐樹,靠壁是抄手走廊,把兩株槐樹包在了中間,走過了抄手走廊,是一個月洞門,門口鋪着鵝孵石,已經被踩的光潔圓潤,很順滑。上了鵝孵石的道朝裡走,裡面是一個花木扶蘇的暖房,外邊雖然百木凋零,突兀凋敝,這裡卻是五彩繽紛開滿了花,香氣濃馥,色彩斑斕。暖房對面,是一幢凹字型的建築,正屋有五間,左右廂房是三間,都是青牆紅漆,木窗白紗,正中是一座太湖石疊成的假山,大李氏如今就住在這裡。
“這次回來好些日子了,家裡都安排好了嗎?”楊氏關心的問道,語氣很是和藹,遞了個眼色,身邊服侍得丫鬟婆子便漸漸落在了後頭。
顧雅婧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外祖母說的這個“家”是指王家,她現在丈夫的家,她笑容微僵,“嗯那邊孫女兒都打點好了祖母不用掛心。”
楊氏見狀,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雖然你沒有公婆,但是出了嫁的女兒這麼長時間待在孃家總是不好的。收拾一下,趁着天氣好,就家去吧”
顧雅婧沒有多少意外,“家裡也沒有什麼事情,姨母心情不好,我正好多陪她幾天”
楊氏聽顧雅婧還是這麼說,有點不高興了,道,“她心情不好是她自找的要麼鎖住自己的房,管住自己的郎,別給別人可趁之機。要麼橫下心來,就惡人做到底。她現在這樣算什麼,忍了又不甘心,下手了又心軟,出了事就只知道鬧和離,每個胸襟抱負,就那麼點出息”
楊氏的語氣惡狠狠的,不知道是對李氏的不滿,還是也在生顧雅婧的氣。
顧雅婧在心裡對這個外祖母是十分敬重的,有謀略,也有城府,在外邊無論如何都是護着自己的孩子,在家裡卻也是嚴格的管教。顧雅婧還是多少有些心虛,在老太太面前陪着小心,“您別激動,身子要緊。姨母心裡也苦的不是,那做起來哪有這麼容易啊,所以還得您給我們這些小輩指導指導,時常敲打敲打不是”
“讓我給你們指路是吧”楊氏笑眯眯的說道,“只怕我老了,說的你們都不聽了囉”
顧雅婧眼皮一跳,“哪能啊你是寶刀未老,有誰相信您都是要抱曾孫的人了,和姨母走出去人家都還以爲你們是姐妹呢祖母,您看那邊的黃鬆蘭,開得多好,這陸永媳婦還真是有本事,咱們過去瞧瞧”
“好啊確實長得好,改明兒就給陸永媳婦提工錢。”楊氏也顯得很有興致,還特別強調了長得好幾個字,“不過,這不是黃鬆蘭,這個學名叫單葉厚脣蘭,俗稱石斛蘭。”
“哦”她現在還沒有想好自己究竟要怎麼辦,只要祖母不攆她回去,做什麼都好
楊氏又說,“關於這花的來歷,還有個傳說,婧兒想不想聽?”
顧雅婧歡喜的應道,“嗯,以前也最喜歡聽祖母講故事了”
楊氏微微一笑,“傳說,很久很久以前,盤古纔剛開天闢地,萬物勃發,一片生機。有一天,一隻美麗的天鵝落在地上時,看見了一隻健壯的鴨子,她立刻被這隻俊美的鴨子所打動,她驚詫於鴨子不同於她同類的模樣,不同於她同類氣質,是那麼的另類,那麼的有魅力。於是,天鵝毫不猶豫的向鴨子表明了心意,受寵若驚的鴨子立刻接受了這份喜歡,他們結爲了夫婦。從此,天鵝與鴨子在土地上生活着,在泥塘邊安了家。天鵝那高貴而雪白的羽毛一天天被污髒了;天鵝那以前不會長期行走的美麗小腳紅腫了;天鵝失去了雲彩的撫摩,藍天的洗滌。天鵝終於忍不住了,她總是在說:‘鴨子,鴨子,你學習飛翔啊,那我們就可以一起在高空中比翼一起飛了。’鴨子爲了天鵝而努力學習飛翔,可惜他只是一隻鴨子,想要飛翔,想要飛到和天鵝一樣的高度實在是太難了,他實在是沒有毅力了,於是他放棄了。鴨子說:‘天鵝,你抓住我,帶我去飛吧’天鵝抓住鴨子,扇動翅膀,非常非常吃力地飛上了藍天,在天上飛了一會兒就落地了。鴨子笑了,鴨子覺得天上風景太美了,鴨子想,能夠娶到天鵝做妻子真是好。在那之後的日子裡,鴨子每天都要求天鵝帶他飛上天,而且要求飛翔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如果天鵝不能達到要求他就會很生氣。疲憊的天鵝因爲愛着鴨子,雖然身心俱疲,卻依然會答應鴨子的要求。這一天,鴨子又讓天鵝帶他去飛上藍天,天鵝勉強抓住鴨子飛上了,飛得很高,很高,很高,然後天鵝低下頭深深地望了鴨子一眼,就在鴨子感覺詫異的時候,天鵝鬆開了抓住鴨子的手……”
顧雅婧小臉慘白,喃喃自語,“妹妹說醜小鴨也能變成美麗的天鵝的而且他不是鴨子,我也不是天鵝……”
楊氏沒有理會顧雅婧的失態,繼續道,“鴨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到死也沒有明白那麼愛他的天鵝爲什麼會鬆開她的手。最後摔在一個巨石上得鴨子便成了這單葉厚脣蘭。”
說着,楊氏已經摘了幾朵下來,自言自語道,“這花,還是不錯的,治療跌打損傷,腰肌勞損最是好”
“他王瑞琪又有什麼好在孃親突然過世之後,在我最傷心、難過、孤獨、無助的時候,他在哪裡?”顧雅婧情緒激動得幾乎是喊出來,“他心心念唸的居然只是他的那個表妹吃得好不好,住的暖不暖”
“那你又是怎麼對別人的呢?你看說那什麼表妹的,沒有你縱容的結果?”楊氏反問道,神情嚴肅。
“我……”顧雅婧自嘲的笑笑,“我自問是對得起他的,再說了,我對他好不好,他對我怎麼樣,又有誰會真的在乎呢?父親對他多有提攜,他於我不過是報恩罷了而我於他,也不過是爲了成全父親的名聲,母親的掛念,這也只是我的一個任務而已他心有所愛,我亦屬意他人……”
顧雅婧還沒說完,楊氏已經打斷,“你屬意誰?那個西北人嗎?天鵝就算再不好,那鴨子就算再能幹,終不是同類,很多事情連最基本的共識也沒有,在一起又何談幸福可言。你們纔剛成親,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誰沒有個過去,要是都像你這樣,那不是滿大街和離的,還成個什麼親?”
“祖母,我難道就不能自己選擇,不能爲自己活一回嗎?我不奢望你們像對待妹妹那樣寬容的對待我,畢竟誰讓我沒有她那麼會賺銀子,能旺家呢?只是,我也不想再成爲一顆棋子,一個工具了?以後是苦還是甜,都是我自己一個人去承擔,我不會連累家裡的”顧雅婧哽咽着哀求道。
楊氏痛心疾首,“在你心裡,我們只是把你當成工具,當成棋子?我們對你的關心都是假的,都是惺惺作態嗎?你太叫我失望了”
“祖母……”顧雅婧哭着喊道。
“我知道你覺得你爹孃對你不公平,憑什麼妍兒可以在宮裡闖了那樣的大禍,你爹孃還是給她收拾爛攤子,而到了你這裡,就非得嫁個落魄戶,是不是?”楊氏溫柔的說道。
顧雅婧哭得更傷心,更委屈了。
楊氏嘆了口氣,苦口婆心的勸導,“我老了,你母親也不在了,你爹現在……哎,不說也罷,你們姐妹兩的事情祖母現在也是有心無力。妍兒是個不省心的丫頭,雖然鬧騰,但總算是暫時糊弄過去了,以後這還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婚姻自主,以後高不成低不就的,哪個世家喜歡這樣有主見的媳婦,低了的,誰又受得起,除非是有所圖。十個指頭有長短,爲人父母的總是多放些心思在鬧心的孩子身上。原以爲你是個乖巧的,你這樣的性情,在與我們相應的大戶人家,也不一定過得舒坦。想着那王瑞琪與你就算不能相親相愛,有你爹在,有你顧家在的一天,相敬如賓,你活得自在是肯定的。你現在到底是不服氣,還是真的對那小子……看你姨母,現在和離了,表面上自由自在,跟個沒事人似的,心裡在不知道怎麼的苦。人相處久了,都是有感情的,就是個東西跟了你那麼久,丟的時候也會捨不得,何況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