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低低地說着話,程思琪難免愣了愣。
她初來京城之時,江蔚然和江櫟姐弟倆在京城的確臭名昭著,是上流社會反面教材。
江昊成放任自流,楚家老爺子都無力管束。
想來,靳家對他們姐弟倆的成見由來已久,想打消,也並非輕而易舉的事情,若是知道她和靳允卿在一起,自然阻攔。
畢竟,靳允卿從政。
靳家對他寄予厚望,細細琢磨,竟是和當年顧家的態度如出一轍。
當家長的,總喜歡給自己的孩子最好最合適的,卻不知道,很多時候,這最合適的卻並非他最心愛的。
程思琪覺得無力,伸手抱抱她,輕聲道:“別怕,還有我們呢,不開心的話先去休息一會,咱們晚上再說。”
“你下去等外公他們嗎?”江蔚然小聲問了句。
“嗯,你要去嗎?”程思琪幫她抹抹眼淚,輕聲徵詢。
“我,”江蔚然抿抿脣,爲難道,“我不知道。”
“那就洗把臉一起來,”程思琪拍拍她肩膀,“外公他們還是心疼你的,聽說外婆都爲你們病了好幾次,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總要接觸的。”
“嗯。”江蔚然低低應道,“我一會下來。”
程思琪笑了笑,率先下樓去。
樓下秦少游和小思源都在,坐在沙發上,很明顯還有點緊張,眼見她下來,小思源連忙湊到跟前扶了她手臂,仰頭道:“楚爺爺和楚奶奶真得要來啊,要住半年嗎?”
“我也不知道。”程思琪笑笑道,“很有可能。”
“會不會不喜歡我?”小思源憂心忡忡道。
“這麼沒自信?”程思琪捏捏他臉蛋,“我們家阿源這麼乖巧可愛,最討人喜歡了。老爺子喜歡孩子,自然喜歡你的。”
“姐姐我有點緊張。”小思源握緊她的手。
“緊張什麼啊,”秦少游揉揉他頭髮,擡眸對上程思琪的視線,撓頭道,“嘿,別說,我也有點緊張啊!”
平素一衆人在家裡自由慣了,猛不丁來兩位重量級別長輩,能不緊張嗎?
尤其江櫟先前真真假假說了一通,在這兩人心裡,楚老爺子是異常嚴肅苛責的人,和邵家老爺子差了十萬八千里遠。
“出息。”快步走到幾人跟前的宋望斥一聲,伸手在兩人頭上齊齊拍了一下,嫌棄道,“有什麼好緊張的,老爺子也不吃人。當年還看我不順眼呢,拿鞭子抽我好幾次。”
“啊!”小思源顯然想起他抽江櫟的那一次。
感情是有樣學樣啊,姐夫好暴力……
“跑就得了,”宋望忍不住挑眉笑起來,“他想抽我來着,米需.米.小.說.言侖.壇從來抽不上,我動作太快,見他抽鞭子就竄了,還打口哨示威,老爺子氣得鼻子都歪了。”
“啊!”小思源很明顯難以想象。
“啊什麼!”宋望又拍他額頭,“老爺子刀子嘴豆腐心,見面嘴甜一點就好,他喜歡小輩乖一些。”
“哦。”小思源這下點頭應了。
“你怎麼下來了。”宋望又看向程思琪,伸手攬上她肩膀,“以後上樓下樓的都得人陪着,摔了怎麼辦?”
“沒那麼誇張。”程思琪道,“這後面還有六個多月呢。”
“你呀……”宋望正說話,門口等着的司機大叔遠遠喊了句:“來了。”
宋望扶着程思琪往出走,下了臺階去迎接楚老爺子,楚老爺子和楚老太太被楚瀅和楚沐一起送來,看見程思琪,遠遠笑着道:“別動別動,站那行了。”
說着話到了衆人近前,楚老爺子上下看兩眼程思琪,笑笑道:“懷了身孕就別走來走去了,快回屋歇着。”
“沒事的,”程思琪都有點尷尬,“他們還小呢,不礙事。”
“那也得小心,三胞胎呢。”老爺子一臉自豪地說了一句,伸手在宋望肩膀上拍了拍,“這下人丁興旺了。”
宋望笑了笑,伸手扶着面容慈祥的楚老太太往進走。
楚瀅鬆了手去扶程思琪,好奇地摸了摸她肚子,小聲道:“真有三個寶寶啊。”
“嗯,”程思琪促狹地看她一眼,“羨慕了?”
“哼哼,”楚瀅抑鬱地看了她一眼,“這下你又得休學一年了,正好,我們三個還是一屆。”
“這也是緣分。”程思琪忍不住笑起來。
一衆人聊着天進了家門,程瑜也聽到動靜從樓上下來,和司機大叔一起,指揮着傭人將老爺子和老太太帶來的東西放到住處。
正是忙亂,門口又進來一個人。
靳允卿看見楚家老爺子明顯意外了一下,步伐頓了一下,微笑道:“老爺子你們也來了。”
“嗯,”老爺子笑了笑,“放心不下,這不過來守着重孫。”
“是外重孫。”宋望一本正經提醒道。
“滾蛋!”老爺子擡手拍了他一把,沒好氣道。
宋望挑眉看着靳允卿,瞭然道:“你這臉色,過來找蔚然?”
“嗯。”靳允卿應一聲,“她人呢。”
“樓上呢。”程思琪說着話,一擡眼看見正巧下樓的江蔚然,正想說話,視線裡江蔚然又扭頭跑上樓。
靳允卿自然也看見,點點頭,擡步往樓上去。
他這段時間工作忙,江蔚然其實也忙着複習考試,兩個人見面時間的確有限,卻沒想到,能出了這種事。
他從小身子弱,家裡一衆人,就包括同胞哥哥都對他非常偏愛,尤其他媽,從小爲他流了許多淚,簡直操碎了心。
他因爲蔚然大病過幾次,蔚然本人不知道,他媽卻是一清二楚,從來都對蔚然有點偏見。
他其實也爲難,正因此,兩個人都交往一年時間,他也不曾將蔚然帶到家裡去說明情況。
主要還是怕他媽受不了,行爲過激,蔚然也還在念書,不算着急。
卻沒想到,讓她受了這種委屈。
靳允卿心疼不已,一路往江蔚然房間走去,伸手推一下,門從裡面被反鎖住,也沒有丁點聲音。
“然然?”靳允卿聲音低低地喚一聲。
裡面沒反應,他耐心再喚,門從裡面又突然打開,江蔚然咬脣看着他,淚花在眼眶裡滾動。
靳允卿伸手摟緊她,一隻手關了門。
也沒走動,他靠牆抱着她,江蔚然在他懷裡嗚嗚哭出聲。
和靳媽媽交涉的時候她一直沉默,沒哭沒鬧,聽到她那些指責冷語,她雖然傷心,卻也覺得她指責的其實很對。
她的確荒唐了很久,無理刁蠻不討人喜歡。
眼下她才上學,靳允卿卻已經在短短一年時間跳了兩級,事業有成,不出意外,還會青雲直上。
靳媽媽說她配不上允卿的愛……
江蔚然心痛不已,委屈地哭着,聽着她的聲音,靳允卿更是心疼,一隻手捧着她臉頰輕輕拭淚,柔聲道:“委屈你了。”
“允卿。”江蔚然緊緊抱着他的腰,低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讓你受了那麼多苦。”
她記得媽媽死的時候,靳允卿陪着她在陵園坐了一夜,卻不知道他因此高燒好幾天不退,也記得她小時候將許多手工作業丟給他,卻不知道他的身體當時並不能熬夜……
許多事,她只知道前半段,卻根本不知道後半段。
她從來沒想過,在自己追着靳允浩的那些日子裡,身後有個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護着自己。
靳媽媽那麼疼愛他,怎麼可能不討厭她?
她從小傷害了他太多次,無論有意無意,那些傷害,是無法磨滅的。
江蔚然痛苦地流着淚,緊緊摟着他的腰,靳允卿摸着她的頭髮,簡直要心碎了,這種感覺,每每在她傷心的時候都有。
“沒事。”靳允卿更緊地擁抱她,俯身親吻她眼睛,低聲道,“爲你做什麼都甘願的,算不得苦。”
“對不起。”江蔚然反反覆覆。
“別說對不起,”靳允卿吻着她的眼淚,“說你愛我。如果心疼我,說愛就行,別說對不起。”
“我愛你,”江蔚然磕磕絆絆道,“允卿我愛你,其實我一直都愛你,我一直以爲我喜歡允浩哥,可現在覺得,其實我一直都愛你。他對我冷淡我會傷心一會,可只想到……”
她斷斷續續道:“只想着你冷淡我我就無法接受,想到你要和別人訂婚我就心痛得要死掉了,我沒辦法接受。我好好學習好不好,學舞蹈學插花,你媽媽喜歡什麼我都可以學……”
“不用。”靳允卿聲音倏然冷淡一些,“不用學這些那些,你喜歡什麼就做什麼,不用改變。”
他捧起她的臉,一臉認真道:“我娶你這件事沒人能左右,我媽那邊我會處理,你不用擔心。好好學習,等你明年畢業,我們就結婚。”
“結婚?”江蔚然神色怔怔地看着他。
“對,結婚。”靳允卿的笑起來,“你都是我的人了,我自然娶你的。怎麼可能娶別人,我媽故意那樣說,實際上根本沒有訂婚那件事,我怎麼可能同意?”
“可她說下個月。”江蔚然支吾道。
“他要真喜歡人家,讓她娶好了,我不會娶的,別擔心。”靳允卿捏捏她臉蛋,又笑道,“對我連這一點信心都沒有?”
“不是……”江蔚然話音未落,脣被人堵住。
靳允卿低頭吻着她,一隻手扣着她後腦勺,聲音含糊道:“閉上眼。”
這丫頭接吻喜歡大睜着眼睛,看上去單純青澀得不得了,總讓他產生一種錯覺,好像他在犯罪,欺負小女孩。
江蔚然條件反射閉了眼,靳允卿便含着她的脣低低笑一聲,加深了彼此間的這個吻。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靳允卿才慢慢放開她。
兩個人都換了方向,江蔚然後背抵着牆,一隻手揪着他的西裝外套,氣喘吁吁,小腿都哆嗦。
太久了,她小腿一直緊繃着,覺得累。
靳允卿含笑看着她,眼見她面色緋紅,眼眸似水,身體某一處都有了反應,難受得緊。
可眼下兩人在宋家,他一向剋制,自然不可能失了分寸。
靳允卿摸摸她臉蛋,柔聲笑道:“沒事了,去洗把臉,我們下樓。”
“嗯。”江蔚然乖乖應一聲,錯開他,擡步去了洗手間。
等她洗漱完,兩個人一起下樓去。
楚家人送了老爺子和老太太,已經離開,兩位老人家中午沒午睡,坐了一會車,先去後宅休息。
正值傍晚,秦少游帶了小思源出去玩,傭人們都去各自忙碌,客廳裡很安靜,也就程思琪靠在沙發上看書。
邊上是宋望,圍着個白色圍裙。
呃……
靳允卿第一次見他這幅打扮,對他這畫風自然是有些接受不了。
宋望見兩人下來也就淡淡挑眉看了眼,氣定神閒,端着邊上玻璃碗開始哄程思琪:“黃瓜補水的,吃一塊。”
“吃不下。”程思琪無奈地看他一眼,“剛纔吃好些核桃了,這會真的吃不下了。”
“我親自做的。”宋望端着玻璃碗,小叉子插着黃瓜看她,“多吃點水果和蔬菜總沒錯。”
他容易嗎,親自做了蔬菜和水果沙拉兩大碗,到頭來還得哄着勸着,人家還不吃!
程思琪被他纏得沒辦法,吃了塊黃瓜,小聲咀嚼着,餘光瞧見江蔚然和靳允卿下了樓,一時間又覺得窘。
目光落到了宋望身上的白色圍裙上。
他穿着襯衫西褲,看上去目朗眉清,英俊工整得不得了。
這圍裙怎麼看都挺奇怪。
程思琪紅着臉道:“圍裙解了吧,一會外公出來看見了,還以爲我奴役你。”
“我照顧我老婆怎麼了?”宋望說着話,一隻手探到身後解圍裙,眼見江蔚然抱着玻璃碗要吃水果,連忙道,“放下放下,要吃讓允卿給你做。”
“要不要這麼小氣啊。”江蔚然將一塊哈密瓜喂到嘴裡去。
“愛心沙拉。”宋望將圍裙扔在茶几上,一本正經強調了一句。
“酸死了。”江蔚然朝他吐吐舌頭,去拉靳允卿的手,“這日子沒法過了,我在家表哥老欺負我,你帶我出去吃。”
“好。”靳允卿含笑應一聲,看着宋望道,“我晚點送她回來。”
“可以不回來。”宋望應對如流。
靳允卿伸手在眉頭按了按,有點受不了他,和程思琪打了招呼,帶着江蔚然先離開。
客廳裡又剩下兩個人。
程思琪被他逼着吃了半碗水果,實在覺得脹,無奈道:“真吃不下了,我困了,想睡一會。”
“那我抱你去。”宋望說話間將她抱起來,往後宅走。
老爺子要來之前,他已經將兩人的臥室又搬到後宅,穿過花園就是,一樓,安全又清淨,適合靜養。
想到接下來六個月可能都得待在家,程思琪着實有些頭大。
胡亂想了一會,又想起程瑜的事情,連忙道:“我媽說顧家老爺子今天找過她了。”
“哼哼。”宋望哼笑道,“動作還挺快。”
“我媽好像很討厭顧老爺子。”程思琪若有所思。
“就一老古板,”宋望道,“顧市長和他這麼多年關係一直僵着,看樣子正是因爲你媽的原因。”
“可能是。”程思琪點點頭。
“這件事你別擔心了,安心養胎,他總不可能來家裡找你。”
“我擔心他給我媽施壓。”程思琪在他懷裡動了動,憂心道,“顧市長怎麼樣了?”
“說是可能植物人。”宋望臉色也變了變,又道,“據說求生意識不強,我在猶豫,要不要安排你媽見見他,可能對他康復有幫助。”
“可以嗎?”程思琪擡眼看他。
“沒什麼不可以的。”宋望勾脣笑了笑,“醫院又不是顧家開的。”
“不過,”他略微想想道,“這件事得告知秦叔,瞞着他有些不地道,得徵得他同意。”
“嗯。”程思琪中肯地點點頭。
兩人商定好,當夜,宋望便將事情告知給秦浩。
夜色微涼。
庭院裡,秦浩將手中的茶杯放在圓桌上,詫異道:“顧市長。”
“是。”宋望一臉認真道,“說來話長。不過顧市長是琪琪的生父無疑,眼下昏迷不醒,我們想讓媽去看看他,也許對康復有幫助。”
說起來顧市長出事和他有關,眼下到了這一步,宋望心裡難免過意不去。
“難怪了。”秦浩的看着他笑笑道,“上次她摔了豆漿杯,是我說話讓她受到驚嚇了。”
“不是故意瞞着您,”宋望摸着手邊的茶杯,“事情過去太多年了,琪琪也纔剛知道。媽一直沒有告訴她,想必也是希望這件事可以成爲過去。”
“她最近有心事,”秦浩若有所思道,“她半夜會突然驚醒,也說夢話,有時候喊什麼哥,現在想來,應當是顧市長名字了。”
宋望沒想到這個,看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沒事。”司機大叔拍拍他胳膊,“我是過來人。這麼大歲數了還有什麼看不開,組建家庭也不是像你們想的那些情呀愛呀,主要是爲了老來伴,身邊有老伴孩子熱熱鬧鬧的,心情也好。”
他語調頓一下,繼續道:“想的到小瑜這些年挺苦的。別說顧市長是思琪生父,就不是,他們既然有舊,看望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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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