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虹和江筱雅。”靳允卿語調淡淡地說了句,腳下卻絲毫沒鬆勁,皮鞋尖研磨着男人帶血的手背。
“啊!”被踩着的男人崩潰地喊了一聲,另外一隻手就要伸過去抓上他的褲腿。
靳允卿腳尖擡起,直接踹上他的下巴將他一腳踢翻,帶血的鞋尖便在他尚算乾淨的衣服上踩了踩。
這過程他一直面無表情,臉色雖蒼白,看上去卻冷厲,包廂裡暖黃的燈光映照着他的臉,也不能讓人產生絲毫的暖意。
靳允卿弓着身子猛咳了兩聲,擡步坐回了沙發上。
“身子不行就別逞強。”他邊上不遠處坐着宋望,此刻,擡眸看向靳允卿說了一句,他習慣性俯身過去,在茶几上給自己拿了一根菸。
邊上有人連忙打了火遞到他嘴邊,宋望低頭湊過去,看着火苗,又是一愣。
“得了。以後也別給我遞火了。”宋望揮手說了句,將嘴角叼着的一根菸取了下來,橫在鼻子下聞了聞。
“要戒菸?”靳允卿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嗯。”宋望悶悶地應了一聲,臉上的怒容倏然淡去許多,看着他抿脣笑了笑,“答應了思琪的。”
認識十幾年,靳允卿這半天見到他這樣的笑容許多次。
挺難形容的。
他喜歡江蔚然的心思從來沒瞞着他,這人打趣鄙夷了自己十多年。他一貫散漫張狂,對女人更是毫無耐心,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見到這樣的宋望。
這樣眉眼溫柔的,說起一個女孩的宋望。
“她還挺有福氣。”靳允卿喟嘆般笑了笑,“能得你這樣相待。”
“你這話不對。”宋望糾正他,“是我有福氣。你不知道她,算了,懶得和你說,總之哥們也算是栽了,還栽得挺愉快。”
“發現了。”靳允卿身子往後靠了靠,“看得出你挺愉快。感情說白了就這麼回事,砒霜蜜糖,喜歡了,吃到嘴裡都是甜的。”
“德行。”宋望看着他斥了一聲,正想說話,聽見角落裡張天軍的哀嚎聲慢慢低了下去,又直接扭頭看了過去。
昨天被宋望拍破了腦門又弄傷了臉,今天再繼續傷上加傷,即便只是些耳光,也已經讓張天軍頭暈目眩。
眼看他簡直要噴出血來,宋望微微擡手道:“行了,別給我真的弄死了。”
宋望勾起脣角說話的模樣總帶着兩分散漫的邪氣,騎坐在張天軍身上的男人便訕訕地笑了聲,站起身來。
“不是我!”臉上破開的傷口往下流着血,張天軍揮着手,有氣無力地求饒道,“不是我起的色心。是顧夫人,顧夫人找人聯繫上我的。我根本沒辦法推脫!”
“顧夫人?”宋望微微俯身往前,神色定定地看着他。
“是,是。顧夫人,市長夫人。”張天軍忙不迭開口道,“顧夫人讓我做的。藥也是她事先給我的,我真是沒辦法。”
“是你下的藥?”宋望臉色登時又冷凝起來,說話簡直好像掉冰碴子。
“不,不。”張天軍哪裡敢承認,“不是我。我坐的距離程思琪,哦,不,宋夫人遠了些。是蔓菁,我們公司一個藝人。”
“蔓菁?”宋望冷笑一聲,挑眉道。
“是。蔓菁下的藥,不是我一個人,宋總,這事情真不是我一個人做下的。”張天軍語無倫次,說着話就想往他腿邊爬。
“好,很好。”宋望手指點着腿面,說話帶着笑,笑完了又冷哼着磨牙,那聲音落在張天軍耳邊,他更是連求饒的話也不敢說了。
宋望脣角勾着弧度,睨了他良久,就在張天軍幾乎承受不住他視線的時候,宋望開口發話道:“帶裡面去,找七叔過來,給看看傷。”
“知道了。”猴子應了聲,朝着邊上的幾個人揮揮手,穿黑西裝的男人便一手一個,拖着地上幾個人往裡面房間去。
再出來,猴子都有點氣急敗壞道:“都忘了這顧家還有個顧夫人,沒幾天活頭還挺能蹦達。”
“聽說住了院現在也沒出來。”趙青緊跟着說了一句。
“也不用出來了。”宋望冷笑道,“從醫院裡直接走就挺好。真是難爲她了,一口氣吊着這麼久。”
“想怎麼辦,大哥你就說。”猴子搓搓手,一臉憤慨地說了句。
論起來他們是男人,總看不上和女人動手。可這世道就有些不長眼的,變着法子地往人眼裡鑽。
上一次指使林凱欺負自個這小大嫂,這一次又成了劇組的監製!
大哥視若心肝一樣的人物,這不是找死麼?
猴子氣憤不已,宋望卻擡眼看向趙青,狀若隨意地發問道:“顧青倫呢?在裡面怎麼樣了?”
“這,咳咳。”趙青低頭摸了摸自個額頭,“應該是適應了。”
“嘿。生命力還挺旺盛。”宋望笑着讚了一聲,慢條斯理道,“想辦法遞個針孔攝像頭進去,錄音筆也行。”
“呃……”趙青嚥了口唾沫,“大哥這意思是?”
“想辦法拍下來。”宋望脣角輕勾笑了笑,“讓顧夫人開開眼,男人被強是怎麼回事。”
“這,”趙青下意識在頭髮上撓了撓,“行。我知道了。這就託人去辦。”
“蔓菁呢?”猴子揚眉提醒道,“就挺紅那個女演員,好像是光影的一姐,就上次和小大嫂在微博上鬧得那一個。”
“是她沒錯。”宋望一隻手按着膝蓋,蹙眉道,“光影這些藝人品德真是讓人憂心,嘖,和環亞簡直沒法比,估摸着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他鮮少開口誇讚邵正澤,就算是拐彎抹角的誇讚也沒有過,此刻突然這一句,也着實將人雷的不輕,沒法接話。
宋望卻不覺得彆扭,蹙着眉,繼續道:“蔓菁先放着。哥得先玩一把大的,到時候有的是機會收拾她。”
這話說完,他便挑眉看向了邊上的靳允卿:“蔚然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靳允卿語調淡淡。
“嘖,那就用裡面那幾個吧。現成的人,別浪費了。”宋望漫不經心地說了聲,低頭略微想了想,“至於江櫟的事……”
說着話,他擡眸看向趙青,道:“找幾個可靠點的,觀察那小新人一段時間。還有江櫟那些狐朋狗友,一個也別落下,看看最近都做些什麼。”
“知道了。”趙青應了聲。
宋望伸手在自個眉毛上摸了摸,半晌,又道:“打電話給寧姐,讓她過來。”
“是。”趙青擡眸看了他一眼,轉身出去打電話。
“寧姐?”邊上的靳允卿明顯有些意外,側身對上宋望的視線,後者對着他高深莫測地笑了笑。
不過半小時,一個穿着素色旗袍的女人被趙青帶了進來。
她相貌不過中上,身材卻極好,玲瓏曼妙的曲線裹在顏色淺淡的旗袍裡,從外面房間略微昏暗的光線中一直走進來,便讓人下意識將眼神投射過去。
眼下這社會,除了某些特定場合,日常生活中,很少有人穿旗袍。
寧姐是個例外。
她三十多歲,也許四十甚至更老些,總歸年齡是女人的禁忌,她具體多少歲就連宋望也不清楚。只知道她未婚,喜歡穿旗袍,愛抽菸,有稱號“美女蛇”。
寧姐是十色的前老闆,宋望來了京城就認識她,關係自然熟絡至極。
眼下,寧姐到了近前,看着兩人笑了笑,邁步坐到邊上的單人沙發裡,朝着宋望開口道:“讓趙青找我過來,想必有什麼難纏的事情?”
她說話的聲音輕柔似水,一開口,就好像水波從人的心上漫過去,眼眸也像水,很溫柔,能讓脾氣暴躁的人在看見她的的一瞬間奇異地平靜下來。
宋望擡眼看着她,笑了笑。
他慣常對女人沒耐心,身邊也從未有過女人,寧姐算是尚有往來的唯一女性朋友。
也許算不上朋友,她更像一個長輩,還是一個挺神奇的長輩。
寧姐不言不語的時候很沒有存在感,可但凡和她交流過的人卻很難忘記她。宋望十多歲來京,當時寧姐就是如此,娟秀溫柔,看上去最多三十出頭。
眼下十年一晃而過,她像是被時間遺忘的女人,看上去仍舊不超過三十五。
可宋望卻覺得,她指定早已經過了這個年紀。
寧姐,她是個不會老的女人。她出身風塵,認識無數男人,這之中,想一親芳澤,甚至包養乃至動心要娶她的男人都如過江之鯽。
她氣質素雅,其實他也不明白,她爲何有“美女蛇”這樣的稱呼,只這些年,她的每個入幕之賓都對她念念不忘。
最印象深刻的有個大學生,酒醉了描繪對她的愛,說是喜歡她走路間衣角摩挲小腿的姿態,喜歡她穿着絲襪的一雙腳。
簡直有病!
宋望一直覺得那學生挺病態,可最後,他酒精過度猝死在十色外面的街道上,他便總記着他這樣一句話,怎麼也忘不掉了。
胡思亂想了一下,宋望到底將自個指間的那根菸點燃了,湊到嘴邊吸了一口,慢慢開口道:“是有個想收拾的人,估摸着需要你應付幾天。”
寧姐低着頭笑了笑:“誰?說來聽聽。”
“江昊成。”宋望也沒有再繞彎子,看着她也笑,“光影傳媒董事長。不需要做的太過,到時候能纏着他消失幾天就行。”
“以爲有什麼大事呢。”寧姐抿脣笑了一下,脣角彎起,連帶着一雙溫柔的眼睛也有了弧度,看上去就像標準的月牙兒。
等她離開,一直沉默的靳允卿若有所思地開口道:“你這是要?”
“你不是已經想到了麼?”宋望挑眉看看他。
“那江櫟和蔚然?”
“放心。”宋望笑了笑,“我總不至於餓死他們。他們這性子也該磨一磨。”
他漫不經心,靳允卿便沒有再說話。相識已久,他自然知道,這人做事向來不怎麼留餘地。
“老爺子也因爲他心塞了好些年。”宋望將指間吸了兩口的菸頭直接摁滅在菸灰缸裡,道:“一起收拾了得了。”
……
天倫醫院。
病房裡非常安靜,只有滴答滴答的聲音有節奏地落在耳邊。
顧夫人一隻手揪着身側的牀單,坐起身來,摸了枕頭下的手機,將先前那條短信又看了一遍。
短信很簡單,只有一行字,卻好似有魔力一般地吸引着她的視線,她有氣無力地靠在牀頭,執着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總歸不捨得將手機放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握着手機的一隻手漸漸僵硬,“啪”的一聲,她猛地將手機朝牆角摔了過去。
進門換藥的護士被嚇了一跳,勉強回神,道:“今天就剩下這一瓶,掛完了您好好休息。”
顧夫人懶得理她,護士麻利地換了藥,低着頭略微想了想,擡眼看了看藥瓶,又飛快的拿出個小錄音筆放在牀邊,聲音輕輕道:“夫人,這是有人給你的。”
顧夫人擡頭看了她一眼,戴着口罩的護士小姐點點頭,再不說話,飛快地退了出去。
她腳步匆匆,看上去挺奇怪,顧夫人撿起錄音筆握在手心裡。
卻沒有一探究竟的心思。
顧祁不愛她,她一直都知道。可當真沒想到,他那樣的人,竟然也會情難自禁,不可自控地和別人發生關係,還生了女兒。
年輕的時候,她曾經猜測他身邊有人,可從來不知道那個佔據他一顆心的女孩,是誰!
要讓她怎麼相信,竟然是程思琪的母親!
可笑,真可笑!她原本以爲他這段時間不過來,是因爲上次的事情生了氣,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忙着去打聽自己的女兒。
尤其那女兒,還是程思琪!她視爲眼中釘肉中刺的小賤人!
只想象着顧祁曾經和別的女人翻滾在一起,她就覺得說不出的狂躁,渾身遊走的血液似乎都要衝破血管,爆炸了。
她青筋暴跳的一隻手緊緊地握着錄音筆,不小心觸到某個鍵,那裡面清晰的聲音便漸漸溢了出來。
是男人動情的喘息聲。
她曾經聽到過那般壓抑深沉的聲音,雖說不是顧祁,卻印象深刻。
錄音筆裡,是男人動情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迴盪在她耳邊,不自覺就讓人臉紅心跳。
“顧公子的滋味真讓人上癮。”
“你他媽少說廢話。”
兩道壓得極低的男聲驟然響起,她握着錄音筆的一隻手猛地僵硬,條件反射般,飛快地按了鍵。
是青倫?!
錄音裡最後那道壓抑着喘息斥責的聲音,竟然是青倫。
是他,一定是他,她兒子的聲音沒有人比她再熟悉,可是,他爲什麼,他不是在監獄裡?他竟然,竟然……
顧夫人被這一認知駭地說不出話來,渾身猛地顫抖起來,正是狂躁地要發瘋,病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顧市長進來了。
鬼使神差地,她連忙將錄音筆藏在了枕頭下。
“怎麼不躺着?”顧市長出聲問道,“是不是覺得悶,要不掛完這一瓶,我推你去花園走走?”
“走走,呵呵,走走?”顧夫人冷笑着開口道,“不都想離婚麼?怎麼,眼下又不提離婚了?不捨得我?”
她陰陽怪氣,顧市長緊緊蹙眉,看着她。
他自然想離婚,可總得等她出了院,似乎也是窺探出他的心思來,這人便一直住在醫院裡,耗着自個的身體,耗着他。
“怎麼不說話?!”顧夫人猛地惱怒起來,“你爲什麼不說話?!顧祁,你是不是想着那個賤人,你說,你是不是想着程瑜那個賤人?啊!想着你們那個孩子,想着程思琪那個小賤人!可恨找人強暴她都沒成功!不過,哈哈,她半輩子就跟了個林凱那樣的男人!報應!真是報應!”
“你的女人一直跟着個強姦犯,跟着個孬種慫包!”顧夫人猛地揚眉,正是眸光噴火地朝着顧市長看過去,“啪”的一聲脆響將她扇得趴倒在牀。
“閉嘴!”顧市長停在半空中一隻手都發抖,猛地掐上她瘦弱的脖子,“你在說什麼?給我閉上你的嘴!”
“咳咳,你竟然,你竟然,”顧夫人猛地扭着脖子掙脫開他的手,躺在牀上氣喘吁吁,大哭道,“你竟然打我?!顧祁,我戳到你的痛處了嗎?你的女人,過了那樣憋屈抑鬱的半輩子,你的女兒,跟着別的男人姓,最後還差點被強暴,被……”
她話未說完,顧市長伸手緊緊地捂上了她的嘴。
“唔,唔,”顧夫人被他捂得說不出話來,瘦骨嶙峋的身子胡亂地扭動着,一隻手去摸牀頭櫃子上的水果刀。
等顧市長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她便猛地出手,將刀尖朝着他的心口插進去。
顧市長緊緊擰着眉閃了一下,刀刃便從他手臂上划過去。
顧市長下意識悶哼一聲,門外守着的助手便急忙推門進來,快語道:“怎麼了?您沒事吧。”
“沒……”顧市長正要說話,牀上的顧夫人更是發了瘋一般地起身,握着染血地水果刀,大喊大叫道,“殺了你,我殺了你!”
“您小心!”助手跟着顧市長良久,自然知道他家裡這夫人是個母老虎,一邊將顧市長往門外推了推,一邊高喊道,“護士、護士!”
樓道里聽到動靜的幾個人急急跑了過來,牀上的顧夫人瘋了一般的握着刀就往下撲,手背上扎着的針將她猛拽了一下,又“砰”的一聲輕響斷裂開來,直往下撲的顧夫人“啊”的一聲從牀上翻滾而下,“噗哧”一聲刀尖刺入皮肉的聲音傳來,她整個人抽搐着動了一下,翻身平躺在地上。
水果刀正中心臟,刀刃全部沒入,她大睜着眼睛猛地抽搐兩下,傷口處的鮮血爭先恐後地往出涌。
這變故來的太突然,房間裡所有人都有點懵,呆站在原地,忘了反應。
“顧,顧……”顧夫人脣角噴着血,急聲喊叫兩下,腦袋一偏,雙目中迸發出的神采全部暗了下去。
死了?
房間裡一衆人齊齊愣了愣,幾個護士手忙腳亂地就連忙湊上前去,整個房間徹底地亂成一團。
這消息沒多久就傳到宋望耳中,他倚在沙發上的臉色變了變,挑眉道:“自個把自個給扎死了?”
“是這樣說的!”趙青臉上沒什麼過多表情,“說是不知怎的和顧市長起了衝突,瘋了一樣地要殺人,結果給要了自己的命。”
“大哥。”邊上的猴子勾着脣角笑了笑,“有沒有興趣看看,那老女人死前到底什麼樣子!”
“哦?”宋望挑眉看了他一眼。
“嘿嘿。”猴子笑了笑,“這不是爲着讓你解氣麼。我讓人用東西給錄了,神不知鬼不覺。”
“你還挺有想法!”宋望看着他笑了笑。
“那必須啊!”猴子一邊說着話,一邊朝着邊上人揮揮手,他慣用的筆記本便被抱了過來,放在了茶几上。
顧夫人咬牙切齒的模樣出現在屏幕上,猴子便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兩聲。
宋望面無表情地看着,隨着視頻播放,便慢慢地坐直了身子,目不轉睛地盯着顧夫人說話的一張嘴,又看看顧市長陰沉如黑雲壓頂的臉色。
“這,這,”猴子和趙青也大吃一驚,指着畫面的手指都發顫,“小大嫂,她,她是顧市長的……”
猴子激動得“女兒”兩個字怎麼也說不出來。
宋望也吃驚,縱然沒有猴子表現得那樣誇張激動,一瞬間還是有點暈眩地扶了扶額頭。
思琪是顧市長的女兒?
這念頭一遍一遍地在他腦海中閃過,他便突然想到,顧市長單名一個祁字。
思琪,思琪,思祁……
她的名字,原來還有這樣的一層深意麼?
幾個人將視頻來回看了好幾遍,還都是沉浸在這樣的震驚中無法回過神來,過了許久,宋望才起身將自個的衣角撣了撣,開口道:“這件事保密。先去接琪琪,下午尚且有好戲要看。”
他說了保密,自然有自個的考量,兩個人應了聲,猴子收了電腦,趙青便跟着他一起,前往傳媒大學。
程思琪上了下午的前三節課,聽到他要來,便早早到了學校門口等着他。
宋望的車子駛入視線,她便朝着落下車窗的趙青笑了笑,拉開車門,進了後座。
“真漂亮!”宋望讚了一聲將她直接拉到懷裡,鼻尖湊過去蹭了蹭,活脫脫求疼愛的小卷毛狗。
“你不是說要去江家嗎?”程思琪抱着他的腰笑了笑,“陪你參加宴會,肯定得給你長臉。”
“你就披個麻袋也沒人敢說什麼!”宋望笑了笑,攬着她坐到了自己身側,琥珀般明亮的眼眸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她。
額頭眉毛和鼻樑,當真都和顧市長挺像的。
他心下嘆了一聲,卻也並未打算將這樣的事情告訴程思琪。
他和顧青媛先前有那樣的糾葛,眼下,又直接將顧青倫送進了監獄,間接地氣死了顧夫人,怎麼看,這樣的兩家人也不可能生活在一起。
父親什麼的,既然從前都沒有出現,那索性永遠不要出現的好。
他的寶貝,他不捨得她再受到丁點委屈,她有他,已經夠了,他會給她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生活,以及,最多最多的疼愛。
宋望心裡百轉千回,不一會,幾人到了江家。
光影傳媒在業界僅次於環亞,可論起來,以他寰宇總裁的身份,根本沒有必要親自到場,說白了不過是爲着看戲。
兩人一下車,翹首以盼的江蔚然就急急跑了過來,拉着程思琪的胳膊,笑笑道:“你們終於來了。”
先前和程思琪住了兩天,程瑜和小思源都對她非常好,她打心眼裡渴望這樣的親情,自然直接將程思琪當成了好朋友。
當然,她其實暫且也只有這樣一個朋友。
程思琪衝着她笑了笑,她原本煩躁的心情略微平和些,看向宋望,語帶探詢道:“表哥。”
分明說是要給她撐腰的,可這都一個多星期過去了,江櫟依舊被拘留,孫虹也依舊紅光滿面,眼下,爲着江筱雅舉辦的宴會都要開始了。
“急什麼?”宋望垂眸睨了她一眼,“好戲在後臺。”
“我不想看見她們。”江蔚然扁着嘴說了一句,神色間都憤怨不已,卻明顯十足孩子氣。
幼年喪母,她和江櫟這麼多年都根本沒人教養,成績一塌糊塗,心思單純幼稚,時至如今,壓根也不知道自己和江櫟都是被孫虹設計了一遭。
“傻。”宋望看着她低斥一聲,“我要是你,指定想天天看見她們,親眼看着她們狼狽落魄,才成。”
“瞎說什麼呢!”程思琪在他胳膊上擰了一下,“蔚然纔多大,別給她教這種思想。好好一孩子,要被你教歪了。”
“嘿。”宋望伸手在她臉上擰了一把,“她是孩子那你是什麼?這話說的,登時就提了一輩,不過……”
宋望攬着她笑了笑:“說起來也算表嫂。”
他說着話便俯身要親她,程思琪一隻手推着他,從臉蛋一直紅到了脖頸。
邊上還站着江蔚然,簡直有些受不了,左顧右盼地看了兩下,再擡眼,遠遠地,又有幾個人下了車。
邵正澤和許依依這是戀愛曝光後第一次一起出席公衆場合,現場稀稀拉拉的記者自然登時激動起來,打了雞血似的拿起相機就拍,相形之下,和他們前後一起進來的孟歌和靳允卿就只佔了很少的關注度。
畢竟,這幾人之中也唯有邵正澤是傳媒總裁,而許依依,所有的新聞向來能直接上頭條。
等這兩人再拿了酒,走到宋望和程思琪跟前去,媒體記者直接沸騰,握着相機的手指都忍不住打顫。
“呃,顏值爆棚啊!”
“這四個人,我去!畫面美到沒朋友!”
“艾瑪,怎麼我看着這麼激動呢!簡直不要太漂亮!”
記者們的竊竊私語自然沒有傳到四個當事人耳邊,許依依一走近就和看着她的程思琪對視一笑,輕輕地碰了一下杯,而她們之外,邵正澤和宋望也是,狀若隨意地碰了一下,各自抿了一口酒。
邵正澤面上沒什麼表情,淡淡的,很矜持,宋望卻不一樣,微微挑着眉,也不知道在高興什麼,勾着脣角,笑地意味深長。
這畫面被不遠處的孟歌收入眼中,他駐足多看了兩眼,邊上的小靜好奇探頭道:“你喜歡那裡面哪個女人啊?”
“瞎說什麼?!”孟歌擰眉看了她一眼。
“你眼睛在發光嘛。”小靜揪着裙邊,有些不自在地聳聳肩。
孟歌睨了她一眼,沒說話,面色冷淡地朝着江昊成的方向走了過去。
而這邊,邵正澤和宋望已經比肩而站,眼見許依依和程思琪已經笑着聊起了即將殺青的《漢宮》,邵正澤脣角微動,低低哼笑,說了句:“樹上結了個小橙子。”
宋望挑着眉看向他,邵正澤扯動脣角:“你這名字還挺萌的。”
宋望愣了足足幾秒鐘,待反應過來,輕輕磨了兩下牙,又伸手在自個下嘴脣上磨了磨,偏頭一笑,揚眉道:“你想做什麼?”
“你說呢?”邵正澤看着他,明顯愉悅,拿着自個的酒杯,主動碰了他一下,喝了一口。
宋望捏緊了酒杯,只想着程思琪對他小號的厭惡度就覺得一陣頭大,尤其,這人總不至於和自己一樣,不聲不響地捅上網?
和他行事作風不一樣,邵正澤爲人,做事總喜歡留有三分餘地。
想到這,宋望便笑了笑,微微湊近,挨着他的肩:“你,是想我把你幾歲遺精的事情,和廣大網友朋友分享麼?”
邵正澤酒杯裡的液體晃了晃,被他這突然一句震得找不着北,擡眸看過去。
“別緊張。你這麼私密的事我怎麼可能知道?”宋望又笑,“不過我擅長睜眼說瞎話,你不是不知道。儘管曝光吧,到時候我直接改成宋望,天天爆料。”
邵正澤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控制着自個想潑他一臉酒的衝動。
宋望也看他,有恃無恐。
緊繃的氣氛一觸即發,老早看見兩人的靳允卿及時走了過來,攬着宋望的肩膀笑了笑,朝向邵正澤道:“阿澤。”
“知道你回來了。”邵正澤朝着他笑了笑,“身體還好嗎?”
“原本就沒什麼事。”靳允卿說着話,將宋望往邊上推了推,低聲道,“你能不惹他麼?”
“這次是他先惹得我。”宋望聳聳肩,笑得散漫。
“一會的事情,安排好了嗎?”靳允卿又道,順帶着將要拋開的江蔚然扯了一把,握緊着她手腕。
“等着看吧。”宋望朝着他挑挑眉。
靳允卿笑了笑,站直了身子,伸手在江蔚然腦袋上揉了揉,笑着開口道:“你跑什麼呢?就陪着我,我沒坐輪椅,也沒帶寧述,一會要累的。”
“那你還來,”江蔚然撇撇嘴看他,紅色的馬尾很囂張地晃了一下,“怎麼不在家好好歇着。表哥說替我出氣,我就等着看呢。沒事的。”
“這不還是爲着你嗎?”靳允卿伸手扯了她一把,低垂着眼眸說了句。
他平素總是十分正經,鮮少有這樣不正經的時候,江蔚然顧忌着他的身子,乖順地往他胳膊上靠了靠,對上他幽潭一般的眼睛,神色怔了怔。
突然覺得緊張,她下意識伸手按了按自個的心口,呼吸了一下。
靳允卿又揉了揉她的頭髮,笑得十分溫柔,就好像愛撫一隻自己圈養的小鳥,眉眼間的疼愛十分讓人迷醉。
“別這樣看我。”江蔚然伸手推了他胳膊一下,“你別這樣看我,我好緊張。”
一顆心砰砰砰飛快地跳,好像要從喉嚨口飛出來一樣,江蔚然伸手扒拉了一下自個酒紅色的馬尾,低頭鬆了一口氣。
宋望幫她洗臉的過程簡直像噩夢,洗面奶洗手液的泡沫一起往她鼻子嘴巴里灌,眼下每每想化妝,她一張臉都難受,還打噴嚏。
抑鬱了兩天,索性也不化妝了,按着程思琪說的,只做必要的皮膚護理。
感覺起來,整個人都清醒了許多。
她這樣想着,下意識就往程思琪的方向看了看,耳邊,已經飄來了自個爸爸那讓他厭惡不已的聲音。
“歡迎大家賞臉,參加江某爲小女舉辦的這次宴會,”江昊成拿着麥克風說着話,慈愛的目光朝向手邊的江筱雅,道,“筱雅父母雙亡,是孫虹做節目時遇到的孩子,眼下就讀於華夏傳媒大學,成績優異,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孩子。我們夫妻倆和孩子非常投緣,再三商量之下,決定收養她,讓筱雅做我們江家的一分子。”
江昊成話音落地,現場響起一片稀稀拉拉的掌聲,江蔚然蹙眉看着,邊上想起一陣低聲的議論。
“誒,你們說江董事長怎麼想的,親生兒子還裡面蹲着呢。”
“誰知道呢,感覺腦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樣啊!”
“也許是被不爭氣的兒子氣的吧,收養個乖巧懂事的,寬寬心。”
“也是。江櫟那樣的,擱誰誰鬱悶。”
記者們說到最後,話語裡一片鄙夷,江蔚然緊緊抿着脣,緊握成拳的一隻手被靳允卿強勢摳開,將她的手掌攥緊在自個掌心裡。
“我會記着爸爸媽媽對我的話,也會努力,作一個好女兒。”江筱雅穿着粉色的及膝紗裙,如一個真正的公主那般,對着所有人點頭微笑,目光不經意落到江蔚然身上,身側的一隻手忍不住緊緊攥成拳。
一整夜,她被那幾個醜陋的男人玩弄了一整夜,眼下,她竟是還冰清玉潔地站在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到現在還一頭霧水。
尤其,一向被孫虹耳提面命,她自然知道初夜多重要,都不敢將這件事告訴她。
到底怎麼回事?
等她在江家站穩腳,一定得將這件事弄清楚不可,讓驕縱跋扈的江蔚然,將她所受的屈辱雙倍的還回來。
江筱雅尖利的指甲深深刺入手心,正是有些失神地想着,背後放着她照片的電子屏上,突然傳來一陣放浪形骸的喘息聲。
“天吶!”
“哈哈,這看不出來啊!”
“怎麼視頻裡這麼浪!”
耳邊一陣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傳來,身後熟悉的聲音更讓她一顆心沉沉地往下掉,江筱雅猛地回頭,自己光溜溜的躺在牀上,左擁右抱。
而剛纔那羞恥的聲音,正是自己嘴裡發出。
怎麼可能,她根本不是自願的,她有反抗,有反抗啊!
江筱雅氣急敗壞地看着屏幕,邊上的江昊成猛地轉身,“啪”的一聲脆響將她扇坐在地。
“關掉,立刻關掉!”同樣目瞪口呆的孫虹回過神來,看着下面瞠目結舌的來賓,驚慌失措地朝着邊上的傭人喊起來。
與此同時,臺下的宋望脣角勾勒一道冷笑,衆人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不等所有人再反應,手舉着話筒的記者瘋了一般地簇擁而上,將臺階上的孫紅和江昊成團團困在中間。
“江筱雅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嗎?江夫人是小三上位?”
“前江夫人的死亡和你們有沒有關係?”
“指使旗下藝人誣告自己的親生兒子強姦,江董事長您爲何這樣做?”
“惡意誣告是犯罪,江夫人知道嗎?”
------題外話------
宋望:阿錦,阿錦,阿錦。
阿錦:哥你叫魂呢。
宋望:你好久沒給哥寫小劇場了。
阿澤:不要臉,又想給妹紙們賣萌。
宋望:你倒是想賣,你有麼?!
阿澤:!
過半天——
阿澤:你爲什麼沒給我設置萌屬性?!
阿錦:那啥,你的性格萌不起來啊!
話外: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拼,當裡個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