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衡……
這個名字在心間百轉千回。“最後一次了,”她對自己說,“最後一次。過了今夜,從此江湖兩不相見。”她從屋子深處找出醫藥箱,回到前廳他身邊。
蹲下來,取出消毒酒精和紗布,給他上藥。
消毒棉球沾了酒精,一點點塗抹在他的傷口上。分明應該很疼,他卻一聲不吭。上完藥,他才低聲問:“既然不是你殺的人,你當初爲什麼要認?”
“是我傻,”夏綾低眉斂目,往醫藥箱裡一件件收東西,“也不全怪你。我不該仗着你的寵愛無法無天,不該以爲你真的是愛我的。”
他如遭雷擊,痛苦得就像要死去。
她收起醫藥箱,站起身:“走吧,坐我的車回去。周媽年紀大了,別讓她擔心。”
裴子衡低着頭:“我愛你。”
夏綾輕輕笑了一下:“愛?”她並不和他辯論,拿了車鑰匙跨出屋子,走出幾步,卻發現他沒跟上來。她輕輕擰身,站在月光下如同一個虛幻的精靈,“裴子衡,你到底走不走?我是受周媽囑託纔來看你的,現在人也找到了,勸也勸過了,你要是不走,我就自己回去了。”
他這才慢慢地跟上車。
紅色保時捷平穩地滑入城市的夜色中。
裴子衡坐在副駕上,靜默許久,就像一頭垂死的獸,了無生機。到達別墅門口的時候,他纔開口:“我會讓夏雨付出代價的。”
夏綾嚇了一跳:“你要幹什麼?”
男人擡起頭來,神色在陰影中晦暗不明:“讓我好好補償你,替你報仇。”
“法律會替我報仇。”夏綾嚴肅地看着他,“裴子衡,別做出什麼危險的事情來,夏雨她會被繩之以法的,我不需要你所謂的補償。”
“你在擔心我?”他問。
“我不擔心你,”夏綾把頭轉回去,直視着前方幽靜的小路,不看他,“我已經受夠了你藉着爲我好的名義做那麼多喪心病狂的事,你該去過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把時間精力繼續浪費在我身上。”
他靜默片刻,才說:“傷害過你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夏綾瞪着他:“傷我最深的那個人,是你。”
“我已經付出代價了。”裴子衡的嗓音低柔暗啞。看看,他付出了多麼慘重的代價?最心愛的女人投入了別人的懷抱,再也不回來。他深深地凝視她,“小綾,夏雨也必需付出代價。”
夏綾最怕他這樣說話,沉緩而平靜,尾音消散在空氣中,讓人渾然不覺危險迫近。每當他這樣的話的時候,一定是最憤怒的時候,不久,就會有難以想象的可怕事情發生。她心中不安,再次說:“別動夏雨!”
他卻什麼也不肯說了,打開車門,下了車。
她向來做不了他的主,以前兩人如膠似漆的時候都如此,更別提現在。懷着一顆忐忑的心,她望着他走進別墅,周媽在門口迎他,大鬆一口氣的模樣。
她心神不寧地回到自己的別墅,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就直奔警局,告訴警察,裴子衡的狀態不太對,要小心他對關押中的夏雨做出什麼事來。警察安慰她說不要多想:“綾小姐,你是太累了,我們肯定會好好看守和保護嫌犯的,很安全,你放心。”
夏綾再三囑託,這才離開了。
也許是警察監管得好,也許是裴子衡改變主意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風平浪靜,夏雨平安地等來了法庭審判的日子。
她犯下的這幾起案子,社會影響很大。
一是因爲這是冤假錯案的翻案,二是因爲被捲入案件的當事人的身份:
第一起,死者王靜琬是豪門名媛;第二起,死者夏綾是頂級天后;其他零零碎碎殺害的包仁九、一些敲詐勒索的知情者等等,手法也異常殘忍。再加上夏雨本身是明星,一切的一切,都讓這次審判變得格外不同。
法庭公開審理。
夏雨在各式各樣的媒體鏡頭、全國觀衆面前低頭認罪。
隨後,法官宣判:“被告夏雨,犯多起故意殺人罪,犯罪手法極其殘忍,犯罪後果極其惡劣,造成了極大的社會危害性,本庭宣佈,判處夏雨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夏綾與厲雷也坐在臺下聽審。
判決出來的時候,厲雷輕輕擁住了夏綾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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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綾把頭靠在他身邊,望着夏雨戴着鐐銬被壓下去,記者的聚光燈鏡頭閃個不停,如羣鯊追逐血腥般追逐着那個穿囚服的女人。
夏綾只覺得諷刺。
不禁想,夏雨現在滿足嗎?她曾那麼拼命地與自己一較高下,甚至不惜用各種不正當手段,就爲了讓世人的目光從姐姐身上移開,落到她身上。
可如今呢?
所有的記者都追逐着夏雨,沒人留意聽審席上的夏綾一眼。
夏雨,你滿足嗎?
“該走了。”厲雷輕輕吻了吻夏綾的長髮。
夏綾長長吐出一口氣,沉默地跟着厲雷離開。今天的她,有些脆弱,車上輕聲對厲雷說:“下午別去處理公務了,陪陪我好不好?”
厲雷又吻了吻她:“本來就沒安排事情,我今天一整天都是屬於你的。”
知道她最近情緒低落,他都不管小紹輝了,把孩子委託給林鬱南,這會子兩人又不知道瘋到哪裡去了。回到公寓,他給她做了好吃的水果布丁,聽說甜食能讓人產生幸福感,他希望她能早日從這件事的陰影中走出來,重新變得幸福。
誰料,當天晚上,就有法院的人登門。
“綾小姐,”他們對夏綾說,“再過幾天,就是夏雨執行死刑的日子了,我們問她對斷頭飯有什麼要求,她說想吃您親手做的糖拌飯。”
夏綾微微一怔。
法院的人有些抱歉:“對不起,我知道這個要求讓您有些爲難,畢竟轉世什麼的都不可能是真的,您又不是真正的死去的那個夏綾,怎麼會做她們姐妹在孤兒院吃的那種糖拌飯呢?不過,這是一個將死之人最後的要求了,無論如何,我們還是得把話帶給您,能不能做,還請您給個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