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約餓急了,連嚼也不嚼就把那人吞下去,周圍的旅人們落荒而逃,只有我們夏家的祖先,帶了些驚訝和新奇望着他。
“他吃完了那具屍體,擡起頭來,望着夏家祖先。
“祖先這纔看清,他的牙齒是密密麻麻排列的,和正常人不一樣,很鋒利尖銳,更接近於一些食肉猛獸,能輕易把人撕得皮開肉綻。他的手腳,也都帶了些獸類的特徵,粗壯有力,指甲又尖又硬,就像刀刃。
“他渾身都沾着剛剛被他吃下去的死人的血,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祖先,對了,那時他的眼睛是一種很淡的琥珀色,就像某種野獸那樣。
“他朝祖先撲過去,試圖殺死祖先。
“我們的祖先已經做好了迎戰的準備,卻沒料到,撲在半空中的他忽然神色扭曲,重重摔落下來,哀嚎着,慘叫着,痛苦地滿地打滾。
“祖先站在原地,考慮了一會兒要不要出手相救。我們夏家,雖然是國師家族,但正因如此,反而要比普通人更自律,輕易不能插手凡俗事務。就在祖先考慮的這短短片刻工夫,那青年男人掙扎着半坐起來,然後做了一件讓祖先非常震驚的事——他用自己鋒利的手爪劃破自己的肚子,剛纔吃下去的那具屍體還沒來得及消化,碎肉和着殘破的內臟流了出來,到處都是。
“和碎肉一起流出來的,還有一件黯金色的東西,看上去像是什麼生物的骨頭,卻又像是金屬,或者化石。直到今天,我們都沒弄明白那是什麼。
“碎肉、內臟和那塊東西流出來後,那青年男人就好了許多,不再痛苦哀嚎滿地打滾了,喘着氣坐在地上,再次擡眼,望向祖先。
“祖先已經把隨身攜帶的武器抽了出來,他不害怕猛獸,也不害怕強盜土匪甚至軍隊,但眼前這個能毫不眨眼地吃人、還把自己開膛破肚的男人,真真切切讓他覺得背脊發寒。他神色凝重地看着那男人。
“那男人劃破自己的腹部後,雖然沒死,但也很虛弱了。他就像野獸那樣喘着粗氣,對祖先說,‘我需要你的衣服’。
“他說話的時候,似乎十分費力,帶着很重的口音,讓人幾乎聽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奇怪的是,我們夏家人足跡遍佈世間,那位祖先——第三十七任國師大人,更是學識淵博,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他不知道的口音?
“祖先的好奇心更重了,把自己的上衣脫下來,丟給那個男人。
“他本來以爲,那個男人會用衣服去纏裹自己腹部的傷口,沒想到,那男人先撕下了衣服最乾淨柔軟的一大塊,仔細地把那個從他傷口處流出來的黯金色骨頭化石——姑且先這麼叫那東西吧,包了起來。
“原本很暴戾的男人,在包那塊東西的時候,神色幾乎是溫柔的。
“祖先驚奇地看着他,問,‘那是什麼?’
“他一瞬間擡頭,眼中透出比剛剛更殘暴的兇光。祖先毫不懷疑,如果不是他受傷不能動,那麼,當時那男人一定會殺了他。
“祖先後退兩步,示意自己沒惡意。
“那男人這才低下頭去,把包好的東西小心地放在自己手邊,用剩餘的衣服邊角料草草包紮了下自己的傷口。傷口一包紮好,就又把那包骨頭化石拿在了自己手裡,看得出,那是他十分重視的東西。
“祖先再次按捺不住好奇,問,‘你剛剛怎麼了?怎麼忽然就那麼痛苦?’
“‘食物……吃壞了。’那男人的聲音還是有些生澀,但在短短一句話間居然就流暢了,‘我需要食物。’
“祖先仔細地打量他,揣測着,他說的‘食物吃壞了’的意思,莫非是吃了剛剛那具人類屍體後水土不服?看來,他並不是經常吃人的。
“祖先說,‘我可以給你食物,但你要告訴我,你是什麼東西?’他並不相信眼前的男人是徹徹底底的人類,有哪個人類能徒手撕裂另一個人類的?更何況他還長着那麼鋒利的手爪和牙齒,眼睛的顏色等等……都不是人類該有的特徵。
“男人這才認真地看了一眼祖先。‘你不怕我。’他用的肯定句。
“祖先笑了,‘我們夏家人,還從沒怕過任何人。’
“男人微微垂了頭,看不清如何動作,只一瞬間又突然暴起,朝着祖先襲擊而去!但這次,還是在半空中,他摔落下來,傷口崩裂開,腸子和鮮血就像決堤一般流了一地。他昏死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牀上。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翻身去尋找那包骨頭化石,全然不顧自己的動作太大,導致腹部的傷口再次血漿崩裂。‘你動過它!’他眼露殺氣,瞪着守在牀邊的祖先。
“祖先趁他睡着的時候,解開他的包裹查看過,因爲那塊黯金色骨頭化石太特別,祖先試圖弄清楚到底是什麼。老天爺賜予我們夏家與衆不同的能力,自然也賜予了我們與衆不同的使命——我們觀察世界,記錄歷史,把每一件特別的事物都摘抄下來,以備後世之需。
“祖先並不隱瞞他,‘就當我救你收的錢。’
“男人還是充滿殺氣地看着他,好半晌,才說,‘你是星球守護者。’”
“什麼?!”這次說話的是夏綾,吃驚極了,“星球守護者?我沒聽錯吧,他是說了‘星球’兩個字?!”天哪,那可是四百年前!什麼朝代來着?反正不是現代!怎麼會出現這麼前衛的字眼!
“你沒聽錯,”夏默言說,“四百年前,祖先手書的卷軸上,清清楚楚地寫着星球這兩個字。”
夏綾倒吸一口冷氣,“衛陵南……不會是外星人吧?”
夏默言不置可否:“我繼續給你講那個故事。祖先對‘星球守護者’這幾個子也茫然不解,問他,‘那是什麼?’
“男人冷笑一下,有些蔑視地說,‘真是個未開化的地方,連星球守護者都這麼無知,弱小。’更多的,卻是一個字也不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