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晚風太和煦,也許是他的聲音太溫柔。
夏綾被他說得心神微微一漾,似乎有什麼柔軟的東西在心裡悄然鋪展。她側頭看着這個男人,一如既往的俊朗模樣,帶着笑意的眼眸看上去熟悉又可靠。真是奇怪,明明是一去四年杳無音訊的人,爲什麼,她依然會被他吸引?
這就是愛情嗎?
不……
是宿命。
就像飛蛾撲火一般,明知道危險,明知道會粉身碎骨,可是,抗拒不了那種虛幻的誘惑,那是命中註定的緣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也許,終將在他的柔情攻勢下終將再次融化,執手面對全世界的風雨。
然而,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此時此刻,她還是害怕,害怕這突然斬斷又突然歸來的緣分,在未來漫長的年月裡還有什麼驚心動魄的變故。
她從他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厲雷,”迎着晚風,她的聲音很輕,“我們有了一個孩子,所以,維持表面的安寧吧,他需要爸爸媽媽。但是,你別想着再進一步了,別讓我討厭你。”
傍晚的風,有些悵惘和幽涼。
厲雷的掌心空落落的,心裡也空落落的。這就是老天爺給他的懲罰嗎?四年的杳無音訊,換來如今的艱難追逐,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棄的,她是他今生今世唯一的摯愛,他無法想象,如果不和她在一起,餘生該如何度過。
他快走幾步,跟上她的步伐。
來到vip寄養區,他召來自己的那匹漢諾威馬小雷。小雷渾身的皮毛依然如綢緞般華麗發亮,一雙眼眸神光內斂,低頭看着自己的主人。
“小雷,”厲雷摸摸它的鼻子,“載着小綾兜一圈。”
馬匹親暱地蹭蹭他的手,彷彿聽懂了人言,朝夏綾的方向走了兩步,挑了個方便她上馬的位置。夏綾也學着厲雷的樣子摸了摸它,轉頭看它的主人:“真的借給我騎?先說好,我是不會和你共乘一騎的。”
厲雷笑意和煦:“你儘管拿去騎,我騎它的機會多着呢。”
夏綾有些懷疑地看他。
厲雷催促:“快上馬吧,你看天都要黑了,再不騎,今天就騎不成了。”
夏綾看看天色,碧藍晴空中,已經隱隱染上了一縷霞光。她知道厲雷說得有道理,也就不再磨蹭,翻身上了馬。不愧是兩輩子的一流騎手,她上馬的姿勢利落又不失優雅,穩穩地落到小雷身上,一人一馬完美契合。
厲雷在旁邊叫了聲好。
她回眸得意地對他笑,眸光瀲灩神采飛揚,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看得厲雷的心裡就像有無數片羽毛在撓,癢癢的。他不覺上前幾步,試圖和說服她一起騎:“小綾……”
她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又笑起來:“想得美。”雙腿一夾馬腹,那匹血統純淨至極的漢諾威馬就小步跑了起來。
迎着晚風,她心情飛揚。
然而,纔沒飛揚幾秒鐘,忽然覺得身後一重,隨即跌入一具堅實的懷抱。
她受驚,手一抖,差點鬆開馬繮。身後那人穩穩地伸出手來握住她的,低沉地在她耳畔說,“小心。”
她聽出那人的聲音,羞惱地回頭:“厲雷!你……”
這次換他得意地笑,眼眸明亮如天上的太陽。他低頭,在她脣間蜻蜓點水般淺啄一口:“上了我的馬,還想拋下我一個人?怎麼可能。”
她還是很生氣,“你流氓!”
“嗯哼。”他得意洋洋不以爲忤,一手擁着她,一手控制着繮繩,“你男人的騎術天下無雙,你不知道嗎?看來我們還要多多加深瞭解。”
他在“加深”兩個字上咬了重音,氣息拂在她的耳畔,很曖昧。
她臉紅心跳,然而還是很生氣,瞪着他,卻沒注意到馬匹一個轉彎,身體陡然失去平衡。她驚呼一聲,險些就要掉下去,厲雷輕鬆地攬住她的腰,讓她整個人更安全地窩進自己懷裡。
“別亂動,”他說,“我保護你。”
這句話就像是魔咒,讓她在他懷裡詭異地安靜下來。
矯健的駿馬在南山草場上飛馳起來,樹木與園林浮光掠影般朝後退去。
夏綾這是第一次躺在一個男人的懷裡享受這樣的馳騁,她還記得上輩子的時候,裴子衡不喜歡除了格鬥之外的一切劇烈運動,幾乎每次騎馬,都只有她一個人。就算偶有幾次他們共乘,也只是緩步而行,徐徐看風景。
但這次,和厲雷不同。
他和她一樣愛玩,騎起馬來速度飛快,耳邊全是風聲呼嘯,彷彿全世界都盡在掌握。她第一次以全新的眼光去看這飛馳的世界,他的懷抱之外是山高水闊落霞飛鷹,而倚靠在他的懷抱中,是這樣安定,寧和,就好像……
一瞬永恆。
而她就身處在這永恆之中,守候着一方小小的天地。
不知不覺,她忘了憤怒,也忘了那些對未來的忐忑和不安,她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自己給自己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把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
厲雷帶着她疾馳許久,漫山遍野地繞了一圈,纔回到原點。
他放慢了馬速,低頭吻她的髮梢,聲音有些暗啞:“累不累?”
她搖搖頭,側耳傾聽着他強壯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散發的帶着些微汗水的味道。身下的漢諾威馬皮毛光滑,如黑色綢緞一般鋪展,承載着兩人身體的重量,如同承載着一個小小的世界。
他又低頭輕輕吻她。
她微微眯上眼睛,懶洋洋的不願抗拒。
初秋的小樹林裡,落英繽紛。
緩緩穿行在這如夢似幻的落英林中,她似乎忘記了不久前的信誓旦旦:[你別想着再進一步了。]有時候,這確實就是命運,不管再怎麼掙扎抗拒,它總會帶人回到宿命的軌道上,不論以何種方式。
厲雷見她有些慵懶,就控制着小雷緩緩地在林間漫步,走了許久,來到一家不大的小木屋,“清葉冰淇淋”的招牌赫然在目。
“想不想吃冰淇淋?”他問她。
她點了點頭。於是,他就驅使着小雷走過去,自己先翻身下馬,再小心地把她扶了下來。“你坐在這裡等,我去裡面買。”他用外衣掃開一片落葉,鋪在樹墩狀的座位上給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