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她吃了那麼多苦頭才生下來的孩子。
感謝上蒼,真的很感謝上蒼,沒想到今生今世還有重逢的一天。她的淚水一滴滴落下來,落到孩子有些蒼白的小臉上。
厲雷被嚇着了,掙扎着,從病牀上起身,緊緊擁抱住她:“小綾,你到底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你告訴我,有我在,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我在!”他明明自己還是那麼虛弱,卻固執地給她支撐,看她哭成這樣,他的心都快要破碎。
夏綾的淚水依然往下掉,終於,泣不成聲地說:“紹輝……紹輝他是我的孩子,他是我親生的孩子……“
厲雷呆住。“什麼?“
夏綾哭着重複了一遍:“他是我親生的孩子!是四年前的那個孩子!他又回來了,他回到我身邊了……“
她的話,在厲雷心中無限放大,如同晴天驚雷。
四年前,她和裴子衡親生的那個孩子,竟然還沒死?
太突然的消息,讓厲雷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失落。
他望着眼前喜極而泣的女孩子,覺得自己不應該那麼陰暗,怎麼能夠不高興呢?他應該恭喜她的,這個孩子的迴歸,對無法生育的她來說是多大的喜訊啊。
儘管,這孩子的父親是裴子衡。
厲雷的嗓音生澀,輕聲說:“恭喜你。“
夏綾並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她整個人都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喜悅中,貪婪地望着孩子的睡眼,喃喃地說:“這個孩子從小就不在我身邊長大,這麼多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好在現在終於回來了,我要好好補償他。”
其實,在她不知道孩子是親生的時候,對他就不差。
如今說這樣的話,只是因爲太高興。
厲雷望着這樣喜悅的她,心情更復雜,不過,雖然失落,還是強打精神。這是好事,不是麼?小綾開心,比什麼都重要。如果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依然會選擇救活孩子。……不對,等等!救活孩子?
救這孩子,用的是他厲雷的血!
厲雷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是稀有血型,裴子衡呢?總不會那麼巧,裴子衡也是稀有血型?
他的呼吸凝滯了:“小綾,孩子的父親是誰?”
夏綾一怔,這纔想起,眼前這個男人是孩子真正的父親。當年,她不告訴他真相,是以爲孩子已經死了,不想讓他徒增傷心。可如今呢?孩子還活着,如果厲雷知道孩子是他親生的,他也就不會傷心。
於是,夏綾擡起眼來,望着他:“紹輝是你的親生兒子,不是裴子衡的。”
厲雷的心臟摟跳一拍,他疑心自己幻聽:“什麼?”
夏綾的臉上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紹輝是你親生的。”
厲雷這才聽清。他本來只是抱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僥倖,問了這樣一句話,卻沒想到小綾給了他這麼大一個驚喜。
他有兒子了!
這個兒子是他親生的!
一瞬間,厲雷心花怒放,宛若置身夢中般不可置信:“紹輝是我兒子?親生的?”他一邊說,一遍望向牀上的孩子。
小小的孩子依然昏睡着,嬰兒肥的面頰有些蒼白,卻還是那麼可愛。
厲雷怎麼也看不夠,望着孩子的睡顏,又很自責——怎麼相處了那麼久都沒有發現呢?紹輝雖然長得不算特別像他,但如果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一點他的輪廓來。孩子的膚色有些深,五官也帶了一點點混血特徵,這些都是他的遺傳。
厲雷半跪在病牀前,緊緊握住紹輝的小手:“紹輝,我的紹輝。”
夏綾望着他們父子倆,心中也是悲喜交加。悲的是,她想起當年爲了生下這個孩子,吃的那麼多的苦,原本以爲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千辛萬苦生下的孩子堪堪百日就死去。那是一種竭盡全力掙扎後卻一無所有的悲涼。
然而,如今的她又很欣喜,失而復得,孩子終於回來了。
當年的所有努力都值得。
他們一家三口終於團聚。
厲雷仔仔細細地看了孩子許久,站起身來,給了夏綾一個緊緊的擁抱。“小綾,”他說,“你給我生了個兒子,你竟然給我生了個兒子……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夏綾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任淚水浸溼他的衣衫。
她沒說話,厲雷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因爲,他輕輕一想就明白了。“當年你在裴子衡身邊,如果讓他發現你懷的是我兒子,他一定會強迫你把孩子打掉,對不對?所以,你纔出此下策,謊稱孩子是他的。”
她的眼淚流得更兇,就好像多年來隱忍的委屈終於被人理解。
她哭着說:“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他在滑翔傘事故中生死未卜,她纔不得不回到裴子衡身邊。都怪他沒有及時把她救出來,她纔不得不小心翼翼在魔鬼的眼皮底下保護這個孩子。都怪他,讓她飛蛾撲火地愛上他……
厲雷把她抱得更緊:“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小綾,你受委屈了。”這一刻他無比的內疚和自責,天哪,他當年都做了些什麼?把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留在那麼危險的地方,在另一個如魔鬼般兇殘的男人眼皮子底下苟且偷生。
厲雷很後怕,如果,這個孩子真的死了,他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他對夏綾說:“以後,讓我來保護你們。”他大病未愈,身體還很虛弱,然而說出來的話卻那麼堅定,胸膛結實而溫暖,小心地呵護着她。
他有兒子了,親生的兒子,他和最心愛的女人生下的兒子。
厲雷的臉上不覺綻開大大的笑容,此時此刻,他覺得連生命都圓滿。
夏綾在他懷裡靠了一會兒,說:“對不起,隱瞞了你那麼久。”
厲雷擡起她的臉,慢慢地,溫柔而又纏綿地吻住她。有些話,不用說出口,就像愛情一樣,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知道彼此的心意。
他從來都沒有怪過她。
不管她做了什麼,他怎麼會怪她?
厲雷一直以爲,自己爲她做了很多,然而,比起她在那樣惡劣的情況下依然費盡心思地生下他們的孩子來,他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