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人擡頭看着厲雷。
至今爲止,他們心裡雖然有些內疚,覺得不該對一個無辜的女孩子做出那樣的事來,但這比起雷少爺日後的前程和安危來,都不重要。
他們早就做好了被雷少爺責罰的準備,心甘情願。
厲雷看出他們的心思,輕輕冷笑:“很好,都不怕,是嗎?不錯,你們中的許多人年紀比我大,輩分比我高,供我厲雷驅遣是委屈了你們。厲青書,你是我的堂哥;厲樊浩,你是我的三伯伯,還有厲真,厲威……從今天起,你們不再是我厲雷手下的人,愛投奔誰去就投奔誰去!”
“少爺!”
“雷叔叔!”
“小雷!”
人羣都驚了,紛紛呼喊着他。他們是做好了被厲雷責罰的準備沒錯,但沒想到,這責罰是那麼嚴重,直接逐出門庭!
“小雷!”厲樊浩說,“我們都是爲你好,那個女孩子太弱,不適合你!就算大家用的手段偏激了些,但都是對你忠心耿耿的,不管你怎麼處罰我們都好,但是,不要趕我們走!”
“是啊雷少爺,饒過我們這一回吧!”
“現在知道求饒了?”厲雷的視線從這一個個下屬身上掃過,其中的許多人,都是從小看着他長大,一起經歷過不知多少驚濤駭浪,槍林彈雨裡闖過來的。能進入雷鳴院的,沒一個人不能生死託付,他何嘗捨得他們?
但,爲了小綾,有些事必須做。
“小綾是我的女人,“厲雷說,”不管爺爺認不認她,你們認不認她,哪怕我發聲明和她分手——但她永遠是我看得比性命還重的女人,我不會給任何人一絲一毫傷害她的機會。厲青書,厲樊浩,厲真,這次小綾差點死了,我把你們逐出門庭。如果再有下次,我會讓你們所有人……包括你們的家人,爲她償命!”
“這不公平!”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尖叫起來,“雷叔叔,這不公平!”是厲小星,她和幾個孩子們也站在議事廳中,見證着這場由他們而起的風波。
厲雷淡淡地看她,目光卻猶若雷霆萬鈞,讓小女孩透不過氣。
厲小星鼓起勇氣,說:“雷叔叔,事情是我引起的,那天我們幾個小孩上實戰課,隨機選擇了一個好下手的目標而已。您知道島上的實戰課,撞上哪個大人就是哪個,從來沒有誰因爲在實戰課上被算計了,就要報復的!”
“就是啊雷叔叔,”眼看着自己的父親要被逐出門庭,厲小龍也急了,“只是一個很簡單的陷阱而已,也沒什麼危險,換做島上任何一個大人,就算掉下去了也會一笑置之的,誰知道葉小姐反應那麼大,那麼弱!我爸他們也是看她連島上的隨便一個小孩子都比不上,才怕您娶個沒用的女人回家,纔會反對你們在一起的!”
孩子們清脆的聲音在議事廳裡迴盪,並沒有任何人呵斥他們。他們說的話,也正是厲家大人們想告訴厲雷的,比普通人還弱的女人,沒資格和他在一起。
“小綾沒你們想的那麼弱。”厲雷說。她是被關在陷阱中受了什麼刺激,纔會精神失常恐懼成那樣。“小綾怕黑,她……”他搖搖頭,不說下去了。
腦中回憶起不久前的情景,星雲歌會進行到沒多久時,他從國外趕回去看她,凌晨三四點鐘,她睡夢正酣,臥室裡的燈光卻安寧地亮着。
他以爲是她忘了關。
後來,又有一次在入夜後進她臥室,她的燈依然沒關。
他本來沒在意的,結合這次的陷阱事件來看,卻透着一股不尋常——她是不是無法呆在黑暗的環境中,她是不是……曾經在黑暗裡被囚禁?
厲雷不敢再想下去了,看着孩子們:“不錯,實戰課是島上的規矩。但在我這裡,有個規矩是凌駕於所有規矩之上的,那就是,誰都不準動小綾!否則,我管他什麼實戰課,管他什麼下屬,家族,我會要他好看!”
滿屋子的人寂靜無聲。
規則,只是制定給願意遵守的人,或迫於無奈不得不遵守的人。在厲雷這樣的強者面前,就是一堆不堪一擊的狗屁。
“雷叔叔,不要趕我們走……”厲小星哭了出來。
“你們走。”厲雷卻毫不妥協,事關小綾,他必須拿出最嚴酷決絕的態度,讓所有人都知道——龍有逆鱗,不容冒犯。只有這樣,小綾的安全才會有保障。
他轉身離開,留下一堆神色絕望的人羣。
“都驅逐了?”養心園裡,厲老爺子喝着茶。
“是。”劉叔將雷鳴院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厲老爺子。
“這孩子倒不枉我給他取名雷字,果然是雷霆手段,雷厲風行。”厲老爺子淡聲說,“只是,爲一個薄命丫頭做到這種地步……”他搖搖頭,沉吟一下,“中國那邊,派兩個人去盯着,別讓他們死灰復燃。”
“是。”劉叔應了,心中卻唏噓,真是孽緣啊孽緣,那個叫葉星綾的小女孩犯什麼禁忌不好……什麼出身,強弱,都不是事,只有薄命相是最致命的,孤寡刑剋,怎麼能進厲家的門?
老爺子年紀大了,最信這個,不可能有轉圜餘地的。
只是苦了雷少爺,好不容易找到心愛的人,卻……
除夕夜。
s城的停機坪外下着雪。
夏綾下了飛機,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衣衫,寒風呼嘯,她一個人站在空曠的風雪裡舉目無親。
也是呢,闔家團圓的日子,有誰會像她一樣形單影隻?
身體很疲憊,體內撕裂般的疼痛和脖頸上被厲風掐出的傷痕都拉扯着她,讓她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會倒下。她勉強支撐着自己進入停機坪邊上的休息室,摸索着,給自己到了一杯熱水。
雙手凍得麻木,拿不穩水杯,溫熱的水翻出來,灑了她一身。
她望着一地的狼藉,在寂靜的大廳裡慢慢蹲下來,眼淚一滴滴滑落。
厲雷不要她了。
裴子衡也不再認得她。
世界之大,沒有一個人愛她,在意她。
也許她本就不該重活一世,就該徹徹底底地死在那場舞臺兇殺案裡,那樣的話,她永遠都是那個明豔耀眼的天后夏綾,就算隕落於黑暗之中,也從未被人拋棄或遺忘。
分手。
哪怕是在上輩子最糟糕的時刻,她也從未聽說過這兩個字。
這一刻天崩地裂,她忽然有點明白她當初要離開時,裴子衡是什麼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