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瓔珞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過來。
但她不甘心就這樣死去,在被人莫名奇妙地糾纏又拋棄後,以一個失敗者的身份狼狽地離開這個世界。
她還有家人,還有朋友,還有……
那麼那麼多的眷戀不捨……
她喘息着,痛苦地掙扎着,因病弱缺乏營養而瘦骨嶙峋的手腕被家人緊緊握住,耳畔是母親擔心的聲音:“瓔珞……”
臥室裡站着許多人,除了夏綾,厲雷、厲睿、紹輝、還有夏默言幾個都來了,今天是按照約定衛陵南該送藥的日子,看這情形,如果衛陵南還不來,瓔珞大約堅持不了多久了。
“沒辦法再催一下嗎?”厲雷強忍住憂慮,問站在一邊的夏默言。
夏默言的神色不動,嗓音清冷,卻隱隱透着擔憂:“衛氏基地早就已經戒嚴,根據情報,衛陵南一直把自己關在實驗室裡沒出來過,應該是一直在製作解藥。我們催也沒用,反而會干擾他。”
“萬一他根本就不是在製作解藥呢?”厲睿沉不住氣,看着妹妹受苦的樣子,他的心中也無比煎熬,“也許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幫瓔珞呢?”
“不至於。”夏默言冷靜分析,“他還沒有強悍到能公然與夏家撕破臉的程度,瓔珞一旦出事會有什麼後果他比誰都清楚。”後果當然是夏家的瘋狂報復,只要衛陵南在這個星球一天,就無法承受夏家的怒火,而衛陵南會離開這個星球嗎?也許會,也許不會,但自從上次他那麼緊張顧錦繡來看,暫時不會的可能性更大些,因爲那個號稱異星人轉世的女人還很脆弱。
房間裡的人還是焦躁不安。
厲睿低聲咒罵:“我一定要把那渣滓碎屍萬段!”
話音剛落,眼前的空氣忽然扭曲了一下,就好像受到什麼看不見摸不着的磁場干擾,原本透明空無一物的半空中閃現出一個男人頎長的身影,穿一身乾淨的襯衫長褲,容顏俊美,竟然是衛陵南。
他的出現讓厲睿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你、你你你……!”
這個男人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到底是什麼妖法?隱身術?瞬間移動?一時間,厲睿只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眼前發生的一切實在是顛覆三觀。然而房間裡除了他,其他人都早就知道衛陵南的身份,並沒有太大的震驚。
厲雷甚至在一愣之後就催促衛陵南:“解藥帶來了?快給她。”
衛陵南的視線直接忽略了他們,落在牀上的夏瓔珞身上。才幾天不見,她看上去就像一朵虛弱枯萎的花,奄奄一息,了無生機,讓他的心臟莫名抽痛起來。這不對。他怎麼可以爲阿珞以外的人心痛?
衛陵南硬生生止住了要去查看她狀況的手,原本打算直接喂她服用的解藥也遞給了一旁的夏綾:“讓她喝下去。”
夏綾接過,不知手中的解藥是真是假,求助地看了丈夫和哥哥一眼。
兩個男人對她點頭,她這才擰開手上半透明的玻璃瓶,小心翼翼地喂夏瓔珞喝下。
夏瓔珞原本在牀上輾轉反側,緊閉着雙眼,皺着眉,發出痛苦的聲音,此時動靜漸漸小了下去,呼吸也一點點平穩起來。
房間裡的好些人都鬆了一口氣。
衛陵南深深看了她一眼,連自己都沒發現目光中的眷戀不捨,轉身就要離開。
“站住。”攔住他的是厲睿,這個平時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紈絝子弟已經成短暫的震驚中恢復過來——起碼錶面上看是這樣。他冷冷看着眼前的人,問,“你到底是什麼人?或者說,什麼怪物?”他絕不允許任何東西傷害妹妹,不管那是什麼。
衛陵南無意與他糾纏,身影一晃就繞開他,繼續往門的方向走。
厲睿出了一身冷汗——這個怪物,身手怎麼這麼變態?自己從小就接受過訓練,能這樣輕鬆繞開他的人絕對不多,眼前這個怪物讓他感到了巨大的威脅。
“站住!”但他還是不屈不撓,“你把我妹妹害成這樣,這麼輕鬆就想走了?”
衛陵南還是沒有回答,骨節分明而又修長的手指搭到了門把手上,輕輕轉動。
身後,傳來了另一個聲音:“你爲什麼要來?”
很虛弱,卻讓他的手不易察覺地一震。
夏瓔珞。
牀上的她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帶着悲傷,怨恨,還有許多複雜難解的情緒,靜靜地看着他。
就算衛陵南不回頭,也能感覺到她灼熱的視線,這讓他的背脊變得僵硬。
“以後,讓你家人去我那邊拿藥,我不會再來了。”他的聲音沒有起伏。
夏瓔珞還沒說什麼,一旁的厲睿已經再次憤怒:“讓你過來跑一趟,委屈你了?!”想也不想地就要衝上去揮拳揍他。
“小睿!”厲雷單手攔下了他。
不顧厲睿近乎赤紅的眼神,厲雷冷冷地看着衛陵南:“我會去拿藥,你要是再敢靠近瓔珞,殺無赦。”
衛陵南這次真的擰開門把手,離去。
“爸!你爲什麼就這樣放他走了?!他把妹妹害的那麼慘!”厲睿的情緒激動。
厲雷沒有回答,轉頭,望向還躺在牀上的夏瓔珞。夏瓔珞的臉色蒼白虛弱,剛剛衛陵南的那句“不會再來了”就像一記重錘敲擊着她的心,疼痛難耐。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的……不是嗎?
她自嘲地笑了笑,對於一個能若無其事震碎她的五臟六腑還見死不救的男人,她還指望什麼?
“我累了,讓我自己呆一會兒。”她輕聲說。
家裡的幾個人互相看看,還是尊重她的意願,走了出去。
夏瓔珞轉頭望向窗外,二樓的臥室外是一片露臺,露臺下是一條曲折的小徑,積雪白得刺眼。
她有些失神地望着窗外,努力不去想那個男人,然而,不經意間卻看見衛陵南緩緩地從那條小徑走過。
他走得很慢,甚至有些蹣跚,樹梢間的積雪落在他的身上,看上去有幾分淒涼。
夏瓔珞覺得自己想多了,這樣冷酷無情的人怎麼會淒涼?他現在一定很得意吧,甩掉了自己這個包袱,以後就可以心無旁騖地和顧錦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