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幕?又兄……”聽李衛說了大致來意,曹帶着幾分不解,看了他兩眼,心裡卻是納罕不已。
俗話說得好,“無幕不成衙”。
“幕”,就是指幕僚與幕友,是官府中那些沒有佐官之名而有佐政之實的師爺們。
有的說法,涉及到軍務的師爺,在州府以上衙門的坐衙的稱爲“幕僚”;充作筆吏,辦理行政司法方面事務的叫“幕友”。
這個時候的人,認定“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講究“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認爲科舉出仕是正途。
但是有的人卻是運氣不好,學問也研究得透透的,從少年考到鬍子白了,仍是名落孫山,無緣仕途。
師爺的來源,就是這樣落第不舉的讀書人。
李衛性子豪爽,使人容易生出親近之心不假,但是其學問卻是不敢恭維的。不謀官,而求幕,難怪曹納罕。
李衛見曹疑惑,忙擺擺手,道:“曹爺誤會了,小子哪有那麼厚的麪皮,爲自己求幕,是爲了這位兄弟。”說着,纔想到還未給兩人對介紹,先對曹道:“曹爺,這位是小子的故交好友,蔣堅蔣非磷,江西鉛山人氏,遊幕多年,前些日子來的京城。頗爲羨慕京城繁華,想留在這邊見識兩年。正巧小子聽說,曹爺近日許是要高升,就厚着麪皮,將老友薦到曹爺面前。”
說着,他又轉過頭,對身後那漢子,道:“非磷,這位就是我常同你念叨的曹爺了!”
蔣堅聽了,躬身向曹執禮。
真是“人不可貌相”。眼前這漢子。曹雖是頭一回見。但是大名早就聽說過。
蔣堅不過而立之年。一直在山西州縣爲幕。但是卻小有名氣。
他以“智俠”聞名。少年修得一身好武藝。後來學幕成名。曾經破了山西幾個棘手地大案。
就是今年。因西北戰事吃緊。朝廷沒有銀錢。往西北運送地米糧多動用地各省藩庫。其中。山西因同蒙古挨着。派下地各項花費也不少。
藩庫卻是同戶部銀庫一般無二。銀子早已成了虧空。只剩下賬冊上地數目字。
巡撫下令徵銀。有地縣官就自認爲得了機會。縱容貪官污吏橫徵暴斂。
結果,卻是官逼民反。引得臨汾縣地方民變。
山西巡撫檄文澤州知州佟國瓏帶兵去處理,這蔣堅是佟國瓏的幕賓,應邀一同前往。
彼時,百姓已經是草木皆兵,砸爛了縣衙後,怕朝廷大軍來剿。全城地百姓扶老攜幼,棄家而逃,躲到山裡。
蔣堅見了這情勢,勸阻佟國瓏緩行,不要輕易出動隨行的綠營兵。
那些綠營兵,就是惡狼一般。
要是這鬧事之人,是無法無天的悍匪還罷了,絞殺就絞殺了;其中多是尋常百姓,老弱婦孺。要是兩相真動起手來,事態只會越鬧越大。
蔣堅自己個兒,拿着佟國瓏的令箭,單槍匹馬地進山了。
百姓都拿着鋤頭棍棒,守在山道兩側,蔣堅卻是毫不畏懼,一路高呼:“巡撫大人知道大家是良民,特命佟知州來安撫……”
隨後,百姓陸續下山,一場大禍消弭於無形。
消息傳到京城。這單槍匹馬安撫百姓地。就成了佟國瓏了。
佟國瓏,出自後族佟家。是九門提督隆科多的族叔。雖然都是佟家子孫,但是因他不是嫡支,所以仕途也是艱難。
早年以筆帖式補知縣,熬了二十多年,如今纔是知州任上,這也是八旗權貴中的異數。 шωш▪Tтka n▪c○
說起來,這個佟國瓏卻是個好官。不管是知縣任上,還是知州任上,都清正廉潔,曉得減耗羨,體恤百姓,因此在民間官聲極佳。
這也是爲什麼,蔣堅舉着佟國瓏的令箭,就能讓百姓放下武器,重返家園。
這世道也是奇怪,像佟國瓏這樣的好官,本當受到重用與提拔纔是,卻是正好相反。//
他的清廉,正好映襯着別人的貪鄙;他的得人心,對比着他人地失道。
其中,原太原知府趙鳳詔就將佟國瓏視爲眼中釘、肉中刺一般。
趙鳳詔同京裡的父親尚書趙申喬通了音訊,使人將佟國瓏彈劾了。
這其中,也有試探佟家族人之意。
佟家,正是偃旗息鼓,夾着尾巴做人的時候,對於一個尋常的族人,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早年,京裡有句老話,“佟半朝,郎一窩,數來數去,沒有索家多”,說的就是康熙三位皇后孃家地赫赫權勢。
其中的“佟半朝”,說的就是先後出了兩代皇后的佟圖賴家族;郎,是開國元勳額亦都的紐祜祿家族;最後這個“索”,就是康熙元后所在的索額圖家族。
三家都是後族,也都是勳貴世家,子弟遍佈朝野,亦是顯赫無比。
結果,又是如何?
其中最爲顯赫地索額圖家族,翻手覆手不可期,經年間灰飛湮滅。在軍中最有實權的紐祜祿家族,也相繼有子弟被明升實降。
佟家卻是佔了大便宜,除了是康熙的妻族外,還是母族。加上佟家子弟,多在文官任上,並不讓皇帝覺得礙眼,反而受到的打壓最小。
繞是如此,佟家衆人也不敢再招搖,生怕步索額圖家族後塵。
趙申喬父子見佟家沒有動靜,就越發膽大,動了手腳,將佟國瓏誣了個罪名給罷免了。
換做其他地方,百姓無力,最多不過是抹抹眼淚,送把萬民傘什麼的;澤州卻是不同。
這裡不能說是富甲天下,也是中原數一數二富庶之地。豪商遍地,“非數十萬不稱富”。
這些商賈富紳。被歷任的官員盤剝的狠了,好不容易等到一個清官,怎麼能眼睜睜地看着其被罷免?
“鳴鐘鼓罷市”不說,還有不少人要進京叩閽。
事情鬧的大了。這才使得真相大白,佟國瓏也得以留任。
莊先生對曹提起此事時,喟嘆不已,認爲是那位“智俠”幕友的手筆。
不靠佟家,單靠百姓地力量,還佟國瓏清白,看似勝了,實是敗了。佟國瓏的仕途怕是終到知州任上。
按照《大清律》,凡漢人三十以上集會者,以謀反罪論處斬。集會,聚衆,罷市。都是國法不容的。
不管是商人百姓罷市挽留也好,還是去臨汾招撫也罷,這“民心”邀地多了,使得朝廷的立場很尷尬,佟國瓏自然是犯了爲官者的大忌。
“忠君愛民”、“忠君愛民”,這“忠君”要擱在“愛民”之前。這官兒才能做得長久;否則的話,對地也是錯的,錯的更是錯地,這下場也就好不了了。
這幾天,莊先生與曹寅也在爲曹尋找名幕。
卻是時間緊迫,而京城幕僚多是紹興師爺。
他們相互勾連,牽扯太多。莊先生與曹寅地意思,爲了省得日後麻煩,不請紹興師爺。這尋覓了幾天。才找了一個精通錢糧,一個專攻書啓的,刑名等其他方面地卻是空缺。
曹早年去外沂州任守道時,也曾用過幕僚。兩位是江寧曹家用過的故人,剩下兩位是遊學山東地舉子。
當時,有莊先生爲他統籌,也不用他費心。
這次曹去內務府任職,莊先生卻是不宜出面的。
年齡大了,不願去衙門坐班是一回事兒;心裡有所忌諱,怕遇到故人也是原因之一。
這賓幕相處之道。莊先生不用教。也曉得曹頗有古人之風,向來敬重長者。其他的。莊先生卻是不厭其煩地嘮叨了幾日。
無非是衙門大了,上下是非多了,幕僚、幕友的重要性。既是依靠他們,分擔自己的差事;也要提防他們,省得被其欺瞞。☆☆
“用人不疑”這話,只能嘴上說說,心裡還當有數纔是。
別地不說,這賓主想得,關係良好,卻是幕僚好心辦壞事,斷送了東翁前程的,也是有的。
他給曹舉的例子,就是眼前這位山西名幕蔣堅。其中也有提點曹之意,省得他跟佟國瓏似的,分不清“忠君”、“愛民”誰前誰後。
曹聽了,卻是也只能跟着喟嘆一聲了。
這是什麼世道?
貪官蠹蟲竊居高位,用心辦事的臣子,反而成了過街老鼠一般。蔣堅又有什麼錯?
保全百姓,保全了東翁地官職名聲,也保全了自己個兒的良
值當稱一個“俠”字,也值當稱個“智”字。
曹的心裡,對蔣堅這位名幕生出幾分敬意來。
這京城的師爺,曹也是打過交道的,卻都是長着富貴眼,慣會看人下菜碟。
“諂媚權貴,堪比孝子;欺壓庶民,勝過閻羅”,說的就是京城的師爺們。
像蔣堅這樣的,卻是鳳毛麟角。
敬意歸敬意,畢竟尋幕之事託了莊先生,曹這邊就不好私下做主。更不要說眼前這人,還是莊先生嘆惋過的“毀主之幕”。
曹同蔣堅抱拳見過,隨後對李衛道:“延請幕友之事,卻是由在下恩師在操辦,我也不好直接應了。若是蔣兄得空,改日可隨又兄到舍下小坐,再詳談此事。”
曹雖沒有直接應下,但是這話裡話外卻有成全之意。李衛也是歡喜,點頭應下。
因還惦記着府裡,曹同李衛說了幾句話,便同二人別過,先回府去了。
曹地心裡,有成全蔣堅之意,卻不是打算將他留在身邊。
京城不比地方,權利交錯,內務府又是個特殊衙門。要是蔣堅不合時宜,曹怎麼會願意帶着麻煩上任?
有些幕友。需要尋術業有專攻的師爺;有些例如掛號、朱墨之類的,卻是一般人都能幹的。
這自古以來,以家屬姻親爲幕的,也不少。
若不是曹碩沒了。曹還真想給堂弟留個位置,帶進衙門好生歷練兩年,隨後補個清閒的缺,熬資歷。
卻是時過境遷,什麼都不消提及了。
曹回到府裡,前院後院已經是開席。
曹少不得端酒坐陪,敬這位“世伯”一杯,敬那個“世兄”一杯子的。
之前。已是有人向曹寅問起曹的職位。
這日子也到了,實沒什麼可瞞地,曹寅就實話實話了。
真是滿堂譁然,要是從曹的正五品郎中任看,這卻是連升了四級。內務府總管雖說只有三品。比不得六部尚書是從一品,但卻是天子家臣,位顯權重。
曹才二十二歲,就這番成就,往後封閣拜相也保不齊。
來吃酒地,都心裡生出幾分得意。覺得自己個兒來着了。
曹家,可交。
曹這正主回來,他們自然也就端出長輩地架子,“親熱”有加地讚了又贊。
這誇獎人地成語一套一套地,有贊曹外貌好的,“文質彬彬”、“英姿煥發”、“神采奕奕”、“堪比潘安”。
有贊他德行的,“不驕不躁”、“功成不居”、“虛懷若谷”、“慎言謹行”。
其他的,像什麼“後生可畏“、“博學多才”、“文武雙全”、“”、“一身正氣”、“大智大勇”,云云。不可勝數。
饒是曹活了兩輩子,也沒聽過這麼多的奉承話,都不禁有些臉紅。
這說的還是他麼?就他吹了幾個月沙子,如今這黑不出溜的泥鰍樣,也找不到半點“貌似潘安”地影子。
大傢伙說得熱鬧,曹看着這衆人百態,卻是心裡空落落的。
人生如戲,整日裡這般虛頭八腦的,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
剛好小廝來找,到是門房有十三阿哥府的管事等着求見。曹便向衆人告罪。從花廳宴席這邊出來。
門房裡,來的是十三阿哥地門人。鄭沃雪的丈夫王全泰。
前幾天,曹初回京時,去過十三阿哥府。王全泰剛好出去,兩人並沒得見。
兩下見過,曹道:“我這半年不在京裡,音訊不方便,回來才聽說你叔叔添了個小子。估摸着現下也將百日了,我的禮卻是才送去,實是怠慢了。”
王全泰聞言,笑着說道:“七叔也給小人這邊來信兒了,小的內人預備了些京城的新鮮東西使人送了過去。曹爺出差的事兒,小人在信上都提了,叔叔那邊想來不會挑曹爺地禮。“
見了王全泰一口一個“小人“,言行同其他權貴府邸的管事無二樣,曹的心裡也是頗爲古怪。
王全泰原本的山東漢子的勇武與爽快,好像都被磨平了。
他心裡嘆了口氣,這也算是好事吧。
只是適應了京城的規矩,王全泰才能在京城活下去,熬出個前程來。
除了帶人過來接側福晉富察氏回去之外,王全泰還領了任務,那就是請曹過那邊府去。
雖不曉得十三阿哥到底有何事找自己,但是現下天色不早了,那就早去早回吧。曹拿了主意,便同門房說了,讓他們稍後告知曹寅。他自己個兒,則是帶着幾個人騎馬往十三阿哥府去了。
剛纔空腹吃了不少酒,這小風一吹,曹就有些上頭,身子在馬背上打晃。
任家兄弟與小滿跟着,見了就有些不放心,勒馬上前,道:“大爺,要不小的到前面叫輛馬車來,爺坐馬車去?”
曹用左手揉了揉腦門,道:“不用特意去叫,碰到就僱個,碰不到就算了。”
風勢漸大,烏雲蔽日。天色漸漸暗下來。
路上行人稀少,走了兩條衚衕,也沒看到有趕車的。
任叔勇沒有法子,想着要不要快馬去前門那邊叫車。被曹給攔下:“算了,這冷風一激,酒也醒得差不多。”
話雖這樣說,大家也不敢讓馬跑快了。
主僕數人,“踢踏”、“踢踏”地駕着馬,走了小半個時辰,纔到金魚衚衕。
天上已經飄飄灑灑地揚起雪花來,落到人臉上涼絲絲的。卻是讓曹舒坦不少。
管家一邊引曹見了客廳,一邊使人往二門送信。
十三阿哥不在前院,想來是在內院陪福晉。
十三福晉有了身子,再有一兩個月,也到產期。因顯懷。出行不便,這邊才由側福晉富察氏到曹家賀壽。雍親王府那邊去地,則是另一位側福晉瓜爾佳氏。
十三阿哥得了曹來了的消息,從內院疾步出來。
見到曹的那刻,他卻是不由皺眉,道:“這是吃酒了?臉怎麼這麼紅?外頭可是變天了。你大病初癒,身子也當仔細。”
雖說板着臉,但是卻難掩話中關切之意,曹聽了心裡暖呼呼的,擺擺手道:“謝十三爺惦記,不礙事,一會兒回去喝碗薑湯發發汗就好了。”
十三阿哥神情舒緩,道:“雖說天還不冷,到底要進冬月了。這風卻硬。雖是年輕,你也不能糟蹋身子,要不然落下病,卻是要遭罪一輩子。”
他沉寂這七八年,大多數時候被病痛折磨。
雖說曹前後淘換了不少治風溼腿疾的方子給他,其中也有些效力。這幾年卻是又犯了,實在人不勝其煩。
鬧到後來,十三阿哥都懶得再尋醫問藥。
要不是十三福晉勸了多遭,怕是十三阿哥早就不再吃藥,聽之任之了。
曹點點頭。道:“曉得了。身子是本錢。別地不說,正如家父所言。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保重自己,不讓親長擔憂,纔算大孝。既爲人子,多年撫育之恩未報,怎麼敢再因自己個兒的緣故,累及親長跟着操心。這其中,卻是有勸解十三阿哥之意。
這些年,曹見過他的期盼,也見過他的失落,實怕他鬱鬱寡歡下去,無法逃脫壯年早逝地命運。
十三阿哥聽了,嘴角揚了揚,不置可否。
他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地膝蓋,面上現出幾分苦澀來。
治了這些年,他之前看着已經是盡好了,如今卻是犯了宿疾。這關節處紅紅腫脹地,起了膿包。
這一身的風溼,都是誰所賜?
這腿上地膿包就是見證,自己從天之驕子、皇上寵愛的皇子阿哥,成爲階下囚。
自己是臣,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有啥說的;自己是子,父命難違,更沒啥說話的餘地。
現下想想,不知道自己個兒是不是沾了這膿包地便宜。
同樣是因奪嫡倒黴的皇子,大阿哥與二阿哥可是被圈着,每年就不停地生孩子了。他這邊,雖是沒有封爵,閒散宗室待遇,但是卻勝在能有些自由。
想這些,卻是多了。
十三阿哥從袖口裡抽出一張信封,遞給曹。
軟塌塌的,曹打開看了,卻是一打天會號的銀票,數額有數百到數千不等。
十三阿哥已經是收斂神情,正色道:“你是曉得的,我們府應酬往來少,開銷也不多,承蒙你費心,這些年陸陸續續地也有些進項。
這是銀票有福晉這些年節儉下來的,有這半年洋貨鋪子的分紅,總計三萬兩。西北缺銀子,朝廷的軍隊在那邊卻是每日都需要拋費。你初去內務府,那邊能不能使喚得動也不好說。這銀子……隨便化個人的名字,捐了吧……”說到最後,卻是有些沮喪:“萬不可露出我來,要不然的話,怕皇阿瑪就要以爲我是做戲,怕是越發厭棄我了……”
看着十三阿哥身上半新不舊地衣服,還是幾年前就見過的,曹就覺得手中的銀封沉甸甸的。
他思量了一會兒,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現在瞞下,往後說不得也有事發之日。西北那邊,約莫着要明年四、五月間才能出擊,這日子還有大半年,十三爺不必太急。要不然,就看看時機再說。”
銀子既已送出,十三阿哥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笑着對曹道:“既是交給你了,你就看着安排,只要能用到關鍵地方,省得皇阿瑪着急,我就真心謝你。”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打趣曹道:“外頭都說你是善財童子。如今這包公臉,實是當不得這童子的稱呼;要是先前的話,還能裝裝少興。”
曹“咳”了一聲,只覺得臉上火燒火燎的。
當不得誇,也當不得損,看來這臉皮不夠厚,還得繼續鍛鍊。
從十三阿哥府出來,外頭已經是夜色漸濃。
因爲是月末,又是陰天,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
小滿他們提了十三阿哥府給預備的燈籠,催馬在前頭引路。
曹騎在馬背上,想着這幾萬銀子到底該如何“捐”。
以康熙現下地多心,還真不能直言是十三阿哥捐出的,否則的話,怕是要被當成第二起“礬書案”了。
卻是越想,腦袋越沉,身上越熱,眼皮已經有些睜不開。曹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些,將手上的繮繩握緊。
好不容易,看到曹府的燈籠,曹精神一鬆,身子已經是軟了下來,眼看着就要從馬背上滑下來。
任季勇眼見,也顧不得尊卑,勒馬側身,抓住了曹的領子。
“大爺,大爺,您這是什麼了……”
“大爺……”
曹只覺得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模糊,再就什麼也不知道,陷入無邊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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