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雖然在對岸沒有設營寨,但爲防周軍潛渡,還是設有一些水寨的,巡江的船隻也有不少,周軍的船隻倒也沒敢追過江心,柳雷見敵船已經退走,這纔將衣服裡的銀子都翻了出來。仔細點了一遍。
“一共一百五十多兩。這些甲冑兵器也能賣上不少銀子。你的六百兩銀子這次應該能湊夠了。還好沒把小命兒搭上,不然就虧大發了。”柳雷心有餘悸的說道。
蕭俊飛快的盤算了一下,臉上卻是露出了一絲笑容,說道:“這次運氣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這些周軍硬甲精銳身上的銀子倒也不少。等我有了銀子,就立刻還你。”
柳雷卻捶了他一拳,佯怒道:“都是生死兄弟,再這麼說我可就生氣了,你給我了大青馬,又幫我弄了把保命的短銃,一點兒銀子卻算得這麼清。”
蕭俊聽說不用還銀子,心情更加好了些,臉上現出一絲希驥之色說道:“這銀子有了,但願能尋找得順利些。”
二人一路划着舢板,沒過多久,便來到一處塘報的駐地,將存放在此處的四匹蒙古健馬取了出來,又將小船存上,這些塘汛兵士見二人身上的棉甲被打得跟篩子似的,臉上都露出驚異的神色,二人身上密密麻麻的孔洞實在是太有視覺震憾力了,給人一種百戰餘生的感覺。
雙人四馬,一路縱馬先行北上,後向西行,繞了一圈兒,終於從側後回到了南漳。雖然戰事正頻,但甘冒奇險,發戰爭財的商賈們還是有不少,這些商賈大都有些背景和門路,因此幾乎什麼生意都敢做,比如說周軍所佔的嶽州米賤鹽貴,而清軍佔據的荊州因湖北大旱,米貴鹽賤,這些商賈們便往來於兩地之間,將嶽州之米販至荊州,以及將荊州之鹽販至嶽州,當然,這些銀子也不是那麼好賺的,上下打點,買通商路,其結果便是大量的銀兩最終流進了上下各級武官的腰包。
在南漳城外,靠近城門的區域便有一些新建的商鋪,做着各種各樣的營生,蕭俊和柳雷直接來到一間名叫尚武行的商鋪,此間商鋪也是有些背景的,專門半公開的收購一些在戰場上繳獲的甲冑兵器,
清軍對於戰場繳獲,除戰馬外,其它的管理混亂,於是營兵們便時常的到此地換些外快,有了銀子,自然是要樂呵樂呵的,於是在這些商鋪的周圍便出現了一些賭場以及風月場所。久而久之,竟然形成了一個小鎮。
這尚武行的的掌櫃的是一個年約四旬、面容清癯的中年人,見蕭俊和柳雷攜帶着大量的甲冑兵器出現在了門口,眼睛不由得一亮,忙帶着一個夥計迎了出來。
十分客氣的詢問道:“二位貴客,可是來小店販賣甲冑兵器的?”
蕭俊點了點頭,淡淡道:“我二人是洪山營馬隊的,前幾日伏擊了一隻周軍的精銳哨隊,繳獲了些上等貨色的兵甲,只要掌櫃的價錢給的公道,以後我們若是有所斬獲,還會送到貴店。”
這掌櫃的看了一眼二人身上被打得千瘡百孔的棉甲,臉上露出一絲敬意:“原來是洪山營的好漢,前些日子聽說洪山營馬隊有個還未年成年的富家公子哥兒,第一次上戰場便連挑六名周軍勇士,陣斬周軍精騎都司一名,不會是您二位吧?”
蕭俊還未回話,柳雷卻在一旁接過話茬兒,神色頗有些自得的說道:“正是眼前這位小爺。”
這掌櫃聞言忙一拱手,肅然起敬道:“失敬,失敬,二位爺裡邊請。”
落座上茶之後,這掌櫃的纔開始一件件勘驗起了甲冑兵器,半晌之後,這才拉着長音兒大聲唱道:“破舊硬甲十套,多有刀斧斬痕,尋常三石硬弓十把,多有殘損,附帶箭矢十壺,馬刀六把,刀把殘舊,刀鋒皆有輕微缺口若干……”
蕭俊和柳雷耐心的聽完這掌櫃的按“行規”將這些東西貶得一無是處之後,這才聽這掌櫃的說道:“這東西有價,情義無價,二位都是少年英雄,本店便多提些價兒,算是賣個交情,二位以後若是再有斬獲,還請送到本店。這些甲冑二十兩一套,合二百兩,硬弓及箭矢十兩一付,合一百兩,馬刀等各種兵仗器械合一百五十兩,總共四百五十兩,您二位看這麼算價滿意麼?”
周軍的硬皮甲冑,不僅堅硬輕便,而且在這江南潮溼之地,有着不易鏽蝕,便於長期保管的優點,可以子子孫孫的一直傳下去,因此十分受軍士武人們的喜愛。二十兩的價格確實是低了些,不過現在南漳打了幾次惡仗,大量的硬皮甲冑突然涌進了集市,一時供過於求,將價格拉了下來。
蕭俊略盤算了片刻,最終還是點頭應允道:“成交,給我二人四百兩即可,餘下五十兩置辦兩件上好的棉甲。”
這掌櫃的見蕭俊如此痛快,臉上的笑容更濃了些,說道:“既然您二位是個大方爽利的,小店自然也不會虧待二位,這棉甲必定會挑最結實耐用的。”
………
賣掉了甲冑兵器,蕭俊立刻進入城中找到那位佟爺,將六百兩銀子如數交了上去。佟爺收起了銀子和兩張畫像,這才緩緩說道:“你尋找的這二人,母親倒是容易尋到,只要她還活着,不隱姓埋名,不刻意隱瞞身份,沒有逃到太遠的地方,應該不會花費太久的時間,可是這女兒麼,卻是難了,若是她與母親失散了,或者如你所言被賣給了人伢子。買到她的人必定會千方百計的遮掩身份,抹去她之前的一切痕跡,畢竟這拐賣良家女子是犯法的,而她的容貌卻是不斷長大變化的。時間越久,越不容易尋到,我們尋人,又無法對每個這樣的女子都去刨根問底,只能是旁敲側擊,多加猜測,如此一來,你可能會數次撲空,要有些心理準備。”
蕭俊聞言沉默了片刻,沉聲道:“如此還請多多費心了,只要還有希望,我就不會放棄。”
佟爺端起茶杯,做出送客的暗示,淡淡道:“醜話說在前頭,你的事情,我們會盡全力去辦,不過一旦尋到了人,餘下的銀兩,也絕不能拖欠。否則我會按利滾利來找你討要。”
蕭俊略一拱手:“銀子決計不會少你的,還請放寬心,告辭了。”言罷轉身離去。
………
蕭俊和柳雷迴轉軍營的時候,立刻吸引了無數的眼球,畢竟他二人身上的甲冑太精彩了。
姚一刀湊了過來,圍着二人轉了兩圈,這才咂了咂嘴說道:“乖乖,你倆是怎麼活着回來的?”
蕭俊將後背上全是孔眼的棉甲除下,這才淡淡道:“在江那邊,我二人伏擊了一隊周軍哨騎,搶了些銀兩。”
蕭俊說的極簡略,柳雷卻是在那裡繪聲繪說的講了起來。精銳們對如何伏殺的那部分細節卻不敢興趣,反而圍着柳雷詳之又詳的詢問那段的前戲。弄得柳雷到最後暴吼道:“都他孃的別問了,一羣畜牲。”
衆哨騎眼中紛紛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隨後便懶洋洋的該幹嘛就幹嘛去了。
蕭俊在剛纔柳雷將衆人吸引過去之後,便除去甲冑,隨意的拿出一本書卷,認真的閱讀了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裡,由於沒有什麼激烈的戰事,蕭俊的日子過得倒也輕鬆,除了正常出哨之外,或是讀書練字,或是習琴舞劍,偶爾還會作作畫,倒成了這些哨騎中的一個異類,他存了教化這些哨騎的念頭,因此時常的給他們代寫些家書,幫他們繪製畫像,拉近些關係,然後將書中的一些故事,編成評書,講給他們聽,趁機加進些道理。雖然一時半刻的起不到什麼作用,但蕭俊相信,天長日久,總會有些影響的。如此一來,他的人緣反倒出奇的好,哨騎們都是大老粗,見蕭俊如此博學多才,心中大爲折服,又見蕭俊勇武過人,對他都是打心眼裡敬重,漸漸秀才的綽號極少有人叫了,大都喜歡稱他爲“蕭先生”或者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