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錦盒宛如潘多拉墨盒,引來了無人數的矚目眼神。
他的手很穩,動作極緩,當那一方硯臺真正映入眼簾時,所有人的呼吸都一窒。
純如血,潤如脂,通身晶瑩,潤澤清亮。
云溪還沒有開口,身邊就有懂行的人爆出一陣驚歎:“這是極品的血玉啊!”
原本迫於冷樁髯的低氣壓都有些謹慎避開的人忍不住好奇,又往前進了幾步,圍到了旁邊,“好硯!”砸吧砸吧了嘴,許久,那些人卻只說出這兩字。
其實,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樣的珍品,才只能用“好”這一字來籠統的誇讚了。
雖說玉硯是於明清時期最爲盛行,如今已經很少已經有人會用,但不得不說它一直是文人舒展筆墨的心石。喜歡舞文弄墨的人得到這麼一方硯臺,簡直可以廢寢忘食。
光瞧這羣賓客的反應,便可知這禮物一出,完全是羨煞旁人。
老爺子卻是瞧了兩眼,隨後像是突然陷入沉思,任別人在一邊眼饞了許久也沒有任何動作。
倒是云溪的老爹冷國翼覺着這樣晾着賓客實在不甚雅觀,清了清嗓子,淡淡道:“文雅生秀,古樸生逸。云溪,這玉很不錯。”
話音一出,周遭討論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似乎很是好奇這麼一奇石珍寶怎麼能被這麼個小丫頭找來的,同時,冷樁髯怔怔的神情也漸漸淡去,轉眼間便恢復了常態。
他拍拍云溪的臉頰,姿勢很柔和,就像撫着珠玉一般,語氣不自覺地多了幾分感嘆:“難爲你還記得爺爺的喜好。”
這話完全是一語雙關,自冷樁髯打開錦盒的那一瞬,云溪心中的疑惑就已經完全解開。
古玉軒的老者不僅認識她爺爺,很有可能,當年,他們是真正的患難之交。否則也不會開口就詢問她是不是冷家人。
這樣想來也不是很奇怪了。畢竟,那個年代的大學生並不像現在這麼撒豆子一樣,一抓一大把。
“老首長,這麼多年不見,您還是這個脾氣啊,光顧着自己高興,連客人都顧不上了。”突然,一道渾厚的聲音打破了云溪的沉思。
她回頭,看到一位衣着樸素,卻渾身透着股征伐正氣的中年人走向這邊。還未有什麼反應,卻感覺到母親走到自己的身邊,捏了捏掌心,微笑道:“快叫詹叔。”
她正琢磨着這人的長相有些眼熟,清俊優雅,宛如雲中君子,突然又聽她母親加了句:“好多年不見,估計你也沒什麼記憶了,云溪,你小的時候最愛黏着他啊。”
“詹叔。”她展顏一笑,清脆地叫了一聲。
“有十五年沒見了吧,小云溪轉眼都長這麼大了。”來人慈祥地看着她,親和一笑,轉頭看向神情意外的冷樁髯:“老領導,恭祝您海屋添壽,天賜遐齡,壽比鬆齡,壽富康寧。”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偏聲聲擲地有聲,明明是場面似的官話,眼神卻很是綿柔,帶着真心實意的高興。
云溪詫異地看着甚少在外人面前露出微笑的冷樁髯竟然伸手拉了對方一把,讓他坐到自己右邊的位子。
這個樣子,恰好是和云溪一左一右,佔着壽星公外最好的位子。
若是家人聚會的場合,倒是無所謂了,但眼下瞧着衆人都詫異的眼神,顯然這位賀壽的人物職務非比尋常。
云溪邇玩一笑,低調地轉個身和老爺子對了個眼神,旁若無人地退場。
“你今天很漂亮。”一回頭,卻對上一雙幽深的漆黑眼眸。
純手工定製長裙,施華洛世奇的點綴,一頭烏髮做成捲髮,黑眸如斯,就像躍上枝頭的一縷花香。云溪自然明白這個樣子和在學校時是天壤之別。只是說話的人,其實比她也不遑多讓吧。
這樣玉樹蘭芝的人物,每次見到,她都忍不住在心底小小驚豔一次,實在是不像生活在現實中的人物。忍不住抿脣一笑,對着燈火璀璨處,聊着正歡的兩人微微笑:“你纔是遺傳了詹叔的好相貌。”
她突然想起那晚某人生日時,“冠蓋京華”曾提過他父親要上B市爲某個老首長賀壽,卻沒想竟然賀的是她家爺爺的壽。
“那天我怕你們有事,其實跟着你們去了‘不夜天’。”他沒有詫異這麼快她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只是覺得,傳說中嬌縱無比的“冷家小姐”實在和想象中的出入太大。特別是那晚,能夠短短十分鐘內就獲得城中傳說最神秘的“不夜天”主人的注目,並被請到專屬包廂,實在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云溪趣味盎然地挑眉,詹溫藍竟然跟蹤她?
“哦,那你有何感想?”所以這個人可看到她那晚的首秀?
“絕妙。”《express》的妖嬈嫵媚似乎還在耳邊迴盪,那一身絕豔身姿更是在腦中盤旋,他嘆息地品了一口手中的香檳,緩緩地吐出這兩個字。
“謝謝。”她點點頭,覺得這人誇起人來有種獨特的味道,絲毫不落俗套。想了想,看了眼被捉得緊緊的冷偳窩在角落裡,直朝她打眼色,忍不住輕輕一笑:“能否幫個忙?”
充當了把騎士的詹溫藍很順利地“解救”了水生火熱的冷偳,面對堂兄想怒目相視卻有無可奈何的複雜表情,她的心情沒有來得,突然很好。
三人隨意弄了些點心,退到了大廳最外圍。
芳草清冷,夜色迷濛,今晚的月亮很圓。
“你那血硯從哪裡弄來的?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怎麼到你手裡去了?”冷偳略帶嫉妒的聲音在她耳畔炸開。
她這纔想起,這位不學無術,打死不從政的浪蕩子從小就喜歡書法,雖然很害怕冷老爺子,但是爲了學好字,竟然咬牙跟着老頭子學了好幾個暑假。
她歪着頭,看了眼主席臺的位置,那方看似低調的錦盒已經被老爺子收得不見絲毫,引得一般人眼神亂飛。“你想要?”
“廢話!”冷偳無奈地看她一眼。
話音剛落,云溪注意到,詹溫藍也“恰巧”略微側過身,似有若無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