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婆婆非常小心地向着門口擠着,而姚氏則呆呆地站在她身後,到現在,還沒有清醒過來。
這件事情,對她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容婆婆不放心地回頭看了姚氏一眼,皺着眉,再次小心翼翼地向着前面擠了兩步。直到實在是沒有地方再擠了,她才終於停了下來。
而門口那兩個小廝聊天的聲音,順着風,也斷斷續續地傳到了她的耳朵裡。
“虎子哥,你認識那個瘋婆子說的什麼姓林的傢伙?”一個小廝好奇地問道。剛纔聽他那話,明顯,虎子哥是認得那個林恩之的……至少,也聽說過。
可是他怎麼不知道呢?
“牛二你說你每天守在這大門上,都幹些什麼?”虎子瞥了一眼牛二,說道,“你不知道林恩之是誰,那還記得咱們家老爺新納的那個姨娘,是怎麼得來的不?”
“不是一個流放的落魄房賣的嗎……啊,虎子哥,你是說,那個賣老婆的廢物,就是這個瘋婆子來找的林恩之?還什麼寫信給岳母,讓她來相聚……他不是瘋了吧?”牛二驚訝極了,真是沒有話說啊,這都是什麼人啊,賣掉媳婦了不說,還這麼大老遠地,將岳母也哄了來……
“還能有什麼用,肯定是岳母手頭還有一點錢,想哄掉嘍。”虎子撇嘴,“那人那麼爛,他一妻一妾,妻子年紀小,妾年紀大些,都是那麼漂亮,要是正常人,肯定是賣妾吧?可是他卻偏偏賣妻!將那個妾留下了,你說他這個人,噁心不噁心?做事,一點底線都沒有……”
容婆婆躲在那裡,聽得渾身都發寒。
林恩之將十娘賣掉了,卻留下了那個嬌豔的美妾……而還給夫人寫信,說是他在滇南安頓好了,讓夫人來相聚,以後就在這裡落根……
“夫人,咱們快走!咱們得趕緊走!”容婆婆大恐,回身一把拽住姚氏,用力地握住她的胳膊,用的力是那麼的巨大,直讓姚氏都感覺到了疼痛,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
“奶孃,你說什麼?”姚氏驚愕地問她。
容婆婆趕緊將剛纔她聽到的話告訴了姚氏。
姚氏聽到原來是這麼一個情況,臉色變得煞白,身子也搖搖欲墜,霎時間似乎蒼老了許多。她手背上青筋暴出,用力地扶着容婆婆的肩膀,淒厲地嘶叫:“我的十娘!我的十娘呢!我的十娘在哪裡?”
“十娘現在在這個人家裡,好好地當着她的姨娘……”容婆婆惶然地說道。
“不行,我要救她!我這麼大老遠地過來,我要救她……”姚氏卻是魔怔了一般,怎麼也不肯聽容婆婆的勸,執意走到了大門前。
兩個小廝話題早就不知道偏到哪裡去了,見到她們兩個人又來了,不由得一愣。
“你們老爺……貴姓?”姚氏整了整自己的儀容。雖然她一身的灰塵,衣裳破爛,頭髮凌亂,早就沒有什麼儀容可言,可是她還是盡力地維持自己一個貴婦人的體面,“老婦人是貴府新納姨娘的生母,有事想和你們老爺商量。”
兩個小廝有些疑慮地打量着他。
牛二頭腦簡單,脾氣暴躁,捋捋袖子又要上來打人,卻被穩重的虎子攔住了。
“兩位,你們既然是顧姨娘的家人,那也不是外人……不過我們小廝不方便進內院的,你們不如繞到東面,跟那裡看門的婆子說說,讓她領你們去與顧姨娘見上一面。”
姚氏神色黯然。她當然知道,顧茗並不是這家裡的正妻,而只是一介姨娘罷了。姨娘的家人,不是正經親戚的,是不能走大門進出的。
所以,就算她要進門,也不能從這個大門進出,而只能走下人進出的側門、偏門、角門。
爲了見女兒一眼,姚氏忍着這口氣,真的拐到東面。
容婆婆小心而憐憫地跟在她身後走着。自己家的夫人,什麼時候受過這種閒氣?以前在顧家當家的時候,她拿捏家裡那幾個姨娘,也是使過不少這樣的手段的。
沒有想到,今天也全部得受上一遍。
到了東邊的角門,容婆婆上前,將事情說清楚,又塞了個不輕的包封,才終於說動了一個婆子,答應幫她們跑一趟。
角門旁邊的有間小屋,是看門婆子們燒水打牌用的,姚氏與容婆婆便只能坐在這小屋裡,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娘!娘!”一咱大呼小叫跑過來,不是顧蕊還有哪個?
母女兩個人一見面,不由得抱頭痛哭。那個叫顧蕊回來的婆子不由得臉色難看起來,連聲囑咐她們小點聲,免得讓別人聽到了,尋過來。
可是姚氏與顧蕊兩個人哭得正在興頭上,哪裡肯聽?容婆婆只好自己上來,小心地將兩個人都哄進了那個小房間裡。
兩個人又哭了好久,姚氏才問起顧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顧蕊便咬着牙說了起來,說一句,倒要罵林恩之三句。
到後面,連姚氏都在那裡痛聲罵了。
“娘!你帶了多少錢,替我贖身吧!女兒在這個地方是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顧蕊哀聲懇求姚氏道。
她在這家裡,肯定是不怎麼得寵的,不然,一個看角門的婆子,也不至於敢給她臉色看。
姚氏便有些遲疑。
“孃親!你要是也不肯幫女兒,那就準備替女兒收屍好了!這個家,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顧蕊見姚氏面露遲疑,大聲嚎哭起來。
姚氏本來就是最疼她的,現在遲疑,只是擔心自己身上最後的這點錢財,賣十六娘所得的這點錢財,贖回了顧蕊,就剩不下什麼了。
現在她兒子兒子靠不住,女婿女婿不可信……她就這點錢了,還想着仔細點,一直能夠花到死呢!
“孃親!前段時間林恩之賣我的時候,女兒正好病重,所以其實沒有賣得幾個錢。如果您去贖,肯定也不會貴到哪裡去的。”顧蕊再次哀求道。
姚氏終於點了點頭。
她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了。而且,顧蕊這孩子很像她年輕的時候,顏色非常的好。這段時間在這裡,大概是心氣不順,身體沒有調養好,所以顏色不怎麼好看。
如果調養好了……姚氏盤算着,再嫁出去,應該還是有人肯出高聘禮的。
那麼,就算是贖回來,她也不會吃什麼虧。
“好,孃親這就去找你們老爺。”姚氏大義凜然地站了起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