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儀式上,按照規矩,男女雙方是不可以見面的,所有能夠出來的人都在秋桂院忙碌着。所以顧樸帶着餘欽往裡走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會遇到人。
有個衣着華麗的少女,躲在門外,悄悄地向裡看。顧樸瞅瞅一旁的餘欽,臉一下子就紅了。這個少女,看這衣着,根本不可能是侍女,顧家自稱世代書香,卻出個這麼不遵守規矩的人,叫他感覺在餘欽面前丟了大大的面子。
餘欽卻是並沒有怎麼在意。他拉着顧樸輕輕走過去,並沒有打擾她,讓她仍然安心地看着。
“那就是你們三房的十娘吧?”餘欽問道。
顧樸一愣:“怎麼,你怎麼知道的?你見過她?”這不可能的。十娘再不老實,但是最多跑出二門,大門那裡,她是絕對出不去的。而餘欽雖然到過顧家幾次,可是那都是在二房自己那邊,也從來不亂跑,他們應該沒有見過面纔對的。
“沒有,我只是猜的。”雖然顧府的女子衆多,但是誰會好奇十孃的夫婿呢?當然只有十娘了。而那衣服,根本不可能是侍女,那麼便只可能是十娘在那裡了。
顧樸無奈:“你猜得真準。”點頭表示他猜得果然不錯。
“巧合巧合。”餘欽呵呵笑着,心中卻是替那個可憐蟲樣的十四娘鳴不平。那個林家的少年也在學堂裡上過幾天的學了,長得還算是不錯,人五人六的,可是總體看下來,總有些讓人不適之感。
餘欽自認有幾分識人的本事。他仔細地觀察了那個林恩之,發現他的眼光不正。與人面對面的交談的時候,他的眼光,從來不敢放在對方的眼睛上,總是在偏離,在遊移。
他會這樣,很可能是自卑所致。家族敗落,手持婚書上門,他想要的,並非真的是要成親。他很可能只是希望顧家賠他一大筆錢,能夠讓他將讀書堅持下去?。但是他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意外之喜。
而現在,因爲一個道士的話語,他更是得以與顧家的嫡女訂婚。
對自卑的人而言,突如其來而至的幸運,已經將他砸暈了,所以現在他纔會如此畏畏縮縮的表現。
自卑的人,如果會掩飾,那麼他在人前表現出來的,便會是溫文爾雅,斯斯文文的君子模樣。可是時間長了,如果他一直外表大方而內心卑賤,便會心理扭曲,最後淪爲變態。如果他時來運轉,發達了,那麼便會產生一種強烈的補償心理,要將以前所受過的嘲諷、欺負什麼的,全部都要報復回去。那就會更變態。總之,他以後的變態,是跑不掉了,出身低賤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毛病。
但是最大的問題便是,自卑的人通常也內心敏感過度。他們會將外界所有的反饋全部都劃歸到“欺負”與“嘲諷”上面,然後在心裡牢牢記住。
在他們還卑賤的時候,他們對欺負他們的人,態度大方,從不計較。但是,只要他們發達了,那麼,便會瘋狂地報復回來,甚至無限地擴大化。
顧家結了個這樣的親事,以後恐怕不是什麼好事。餘欽看着一旁臉上還有幾分興奮之色的顧樸,聰明地沒有多說什麼。
“就是這裡了,三房所有的庶女都是住在這個院子的,所以叫‘小姐院’……你真的要進去嗎?”顧樸神態有些怪異地問道。
“都到了門口了?”餘欽也有些躊躇。今天他們是趁亂進來的,可是讀書人家的規矩很明顯比他家的大多了,這叫他也有些猶豫。可是已經都到門口了又撤回去,這叫什麼?被人抓到,一樣還是要挨頓打的。
顧樸猶豫再三,最後還是上前通報了守門的那個小丫頭。
“你們找十四娘?”今天值班的正好是金菊,她有些狐疑地看了眼前兩人一眼,顧樸她還是認識的,但是另一個差不多大的少年,她就不知道是什麼人了。
“是的,麻煩姑娘通稟一聲。”餘欽非常好脾氣地向金菊微笑道。
真沒有想到二郎還是一個有心人。金菊雖然一向膽小不敢出頭,可是她心底還是很明白事情的。明明是十四孃的婚事,被十娘搶去了不說,現在府里人人都只捧十孃的臭腳。現在小姐院子這裡,除了十四娘今天病了去不了,其餘人都去了姚氏那裡拍馬屁去了。
所以她心裡非常的爲十四娘抱不平。
“這個……十四娘昨天從夫人房間裡回來,就病了……”金菊神色黯淡地說道,“二郎,不如你們以後再來……”
不管怎麼說,二郎有心,她都應該替十四娘感激他。
“病了?”餘欽一驚。爲個那樣的人渣病了,值得嗎?
“是呀!”金菊點點頭。昨天晚上十四娘服侍完夫人回來,就病倒了,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起牀,也沒有吃飯。
丁香急得叫人出去請大夫。可是現在整個府裡的人都忙着十孃的婚事,哪裡還有人顧得上一個庶女?先病着吧,不死就行。等事情忙完了,再去請大夫也行。
於是這事便被壓了下來。
金菊替十四娘萬分的不平,可是她也沒有辦法。顧府規矩大,丫頭是不能出大門的。
“姑娘要是着急的話,在下懂一點點的醫術,可以先替十四娘看一看。”餘欽突然向金菊拱拱手,說道。
顧樸在一旁怪叫起來:“你還會醫術?”你還有什麼不懂的?
餘欽淡淡掃了他一眼。本來他也不算是好事之人,可是人皆有惻隱之心,這個小庶女都這麼可憐了,病了都沒有人管……叫他袖手旁觀,真的做不下去。
所以他才毛遂自薦的。
“真的?那太好了……奴婢這就去問問丁香姐姐……”現在十四孃的三個丫頭,明顯分成了兩派。丁香雖然是大丫頭,但是顧念以前跟金菊一起的情分,所以處處照顧她。而那個姚氏賜下的小丫頭冬草,十四娘連名字都不肯給她改,明顯就是沒有將她當成自己人。
而丁香與金菊也一直排擠她。不爲別的,就怕她知道得多了,將十四孃的事情去通報冬草。
很多事情,她們兩個都瞞着冬草的。
過了沒有多大一會兒,金菊又回來了,一臉的疑惑,說道:“丁香姐姐說十四孃的病情不重……沒有必要……”
餘欽這下子疑惑了起來。
他這才發現,事情似乎並不像他想得那麼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