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望本來是做好了一死的決心的。可是沒有想到,峰迴路轉,不知道爲什麼,那個貪婪的知府老爺突然便變得和氣起來,不但親手替他撣去了身上的灰塵,還關切地慰問他,身體是否好點了,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幫忙介紹幾個名醫來替他看看……
顧望趕緊道謝並拒絕。雖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在直覺裡,他還是覺得,少與這個父母官打交道爲上。
直到回到了顧茗新租的那個院子裡,顧望看着沒有外人了,才問顧茗是怎麼回事。
顧茗笑着安慰他道,是有朋友私下遞了話,所以塗知府纔會如此客氣的。
顧望便不由得好奇,到底是什麼人,這麼有本事,只是打一個招呼,便叫塗知府那樣只認錢不認人的貪官,變得如此客氣而熱情?
他提出要辦個家宴,請這個人到家來做客,卻聽到顧茗說,這個人暫時不在汝南,不由得愕然。
不在汝南?不在汝南怎麼幫上忙的?
不過這些都是細枝末節。顧望現在,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有事沒事來個大牢一日遊,再加上顧望本來身體元氣就還沒有恢復,現在身體就更差了。
但是他卻不過只歇了半天,便掙扎着起了牀,在桌前寫寫畫畫起來。
因爲顧望的丫頭們還沒有來這邊,顧茗一直吩咐丁香幫忙照顧着。丁香看到他忙,想要幫忙,卻被顧望趕走了。
兩天後,顧望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他找到顧茗,一臉嚴肅地對她說,想要她陪他回顧家一趟。
這個時候回顧家?顧茗心中驚奇,但是仍然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活計,陪他走了一趟。
從長房二房經過的時候,顧望看着異常冷清的景象,奇怪地問:“長房二房的人呢?怎麼一個都不在的樣子?”
顧茗嘆了口氣,告訴他:“四郎六郎跑到衙門去告狀,卻反被關了起來……消息傳回來後,長房二房便趕緊收拾了值錢的細軟,到鄉下躲起來了。”
顯然,是怕被三房連累了。誰都知道,那官司不是好打的,衙門不是好進的。可是哪裡知道,還真有這樣的二傻子,嫌棄知府老爺的錢箱不夠滿,要再替他多添些。
他們要是隻敗他們三房的家產也就罷了。但是怕的就是塗知府慾壑難填,吃掉整個三房還不過癮,還會向長房與二房下手。
所以,顧滕顧勝兩個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收拾好家裡值錢的一切,匆匆地便離開了。
他放出來的時候,這兩家人,應該還在路上吧?就算是得到了消息,只怕也會認爲是塗知府故意傳的假消息,只怕反而會跑得更快些。
顧望的臉色異常的難看,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燕子銜泥空費力,養得毛幹各自飛。
他們幾個兄弟,本來就已經各自毛早乾透了的,出了什麼事,自然是樹倒猢猻散。自己還有什麼期待呢,難道還期待着他們會傾盡家產去救自己?
自己的親生兒子都靠不住呢,兄弟又怎麼可能可靠!
幸好,他這輩子還有一個女兒。在所有人都不可靠的時候,還有這麼個女兒,盡心盡力地幫助着自己,最終將自己救了出來。
“好了,現在,咱們去三房看看,看看這麼多天了,三房現在怎麼樣了。”顧望終於放開了這一切,輕鬆地笑着,對顧茗說道。
顧茗並沒有問他,現在到這裡來是想要做什麼。也不必要問,他要想說,自然會說的。
而如果他不想說,那麼,只要跟着看下來,不就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顧茗攙扶着顧望,慢慢地走向了大門處。
看門的顧家下人驚得兩隻眼睛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呆呆地站在那裡,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且,他的身體,從輕微地顫抖,慢慢地,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到最後,他幾乎已經抖成了寒風中的枯枝了。
“老爺……老爺……小的看了這麼多年的大門,一直兢兢業業,沒有做過什麼做奸犯科的事情呀……二房的那幾個婆子的事情,小的都沒有摻和的呀……老爺,請您明鑑,如果真的要找人,請去找二門上的那些人吧,拉誰下去陪您,都不會有錯怪的……”門子哭喪着臉,哆哆嗦嗦地說道。
顧茗挑眉,原來這麼多天了,姚氏都沒有跟家中的下人說清楚,爹爹根本沒有死嗎?
她向顧望看去,果然,顧望被氣得半死。姚氏見到他還活着,都已經這麼多天了,沒有想到,竟然還一直沒有跟家中的下人們宣佈。
她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滾開點!睜大你的狗眼看個仔細,你的老爺我是活人!大大的活人!沒有拉誰下去陪我的本事!”顧望冷冷哼了一聲,將門子推開,就向二門而去。
顧茗憐憫地看了已經嚇傻了的門子一眼,趕緊跟上。
沒有多大區別,二門處也被顧望嚇得一陣地雞飛狗跳。
反正,他們這些人走到哪裡,哪裡便是一片的鬼哭狼嚎,亂得簡直跟災難現場一般。
而那邊,姚氏終於得到了消息,匆匆地趕了過來。
“原來是老爺,不知道您怎麼突然來了?”姚氏攔住顧望,冷冷問道。
她現在早已經豁出去了,知道就算是自己擺出溫良恭謹讓的樣子出來,也不會讓顧望少生點氣,所以,乾脆連裝樣子也懶得去裝了。
顧望深深打量了她一眼,內心充滿了悲傷。
“這麼多年的夫妻,怎麼就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顧望輕聲問姚氏道。
姚氏卻板着臉,冷冷地說道:“老爺想要知道答案,最好是好好問問自己。”
顧望聽到她這麼說,失望地嘆了口氣,知道想要姚氏自己恍悟,卻是不可能的了。
罷了罷了,就這樣吧!她都已經能夠對他下毒了,那他又何必在留戀?
“我就如了你們的意願吧,將這個家分了。你現在趕緊將家裡的人都叫了來,我當着所有人,一粒谷一根針,都給你們分得清清楚楚,斷得明明白白。”丁香搬了把椅子過來,顧望坐了下來,對姚氏說道。
姚氏頓時一臉的錯愕……還有萬分的不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