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了秋,再小一齊楸。
要指望着田地收成吃飯,村裡人幾乎終年都是忙碌的。除了地裡的莊稼隔三岔五的要除草引水春種夏收,還得兼顧着家裡頭雞鴨豬狗,屯柴割草。偶爾閒下來,便是坐在家門前打個盹,或者走家串戶說個話兒通通消息。
等富來成親的熱鬧勁過去,心急的人家就開始頻頻往田地裡頭張望了。冬收時分最先有人做的事是收薯藤,因爲長了幾個月,地下的紅薯早已經成型。這時候地上的薯藤早幾天或遲幾天收割影響都不大,趁早收了正好可以避開趕收稻穀時的忙亂。
對於田地裡的活,張小柳向來是先看別家的動靜,其次纔看自家田裡的情況,差不太遠就收了。這個冬天也不例外,眼看稻穀還差幾天成色,他趕緊帶着趙正則把地裡的薯藤都割了挑回來。這時候地下的紅薯反而不着急,除非要空出地來種菜,還可以讓它在地裡過冬。
等薯藤曬乾,把天井打掃乾淨了準備曬穀子,村裡已經有半數人家開始收穀子了。兩人也便趕不上歇一天,也往水田裡去了。
這時候白天愈來愈短,卯時三四刻起來天還未大亮。
“柳哥兒,我先去田裡了,你晚點再過來。”路還不太看得清,趙正則就準備出門了,朝着屋裡喊了一聲。走到田裡去也要一刻鐘,那時候霧也能散開了。
如今小麥還要去學堂,只能在早上幫忙做點稀飯,洗衣服。張小柳就把前一天收回來的穀子在天井裡攤平了曬開,然後去舊屋裡餵了雞,把扁擔麻袋等東西準備好,每日忙完這些至少要比趙正則晚了半個時辰。
夏收要搶着時間收是爲了接着夏種,冬收之後雖然不再種水稻等主要作物了,但是田地裡同樣也空閒不下來的。這時候在田裡種上菜,剛好趕上過年時候吃。
“哥哥,要不今日我不去學堂了,跟你們去地裡吧?”小麥也起來了,看了看天色有些猶豫。
今日已經是他們收穀子的第三天,只要趕一趕,就能把全部穀子都收回來了。昨晚張小柳就說過,所以小麥纔想去幫一把。
“說什麼傻話,我們收不完明天不是還能接着做?就是下點雨也不要緊。”張小柳倒也不覺得少上一天學堂有什麼要緊,但家裡的田地不多,何況小麥年紀小小也幹不了多少活。
小麥看他神情輕鬆,纔不再堅持,道:“那我去做飯。”
“小麥,下午回來的時候先把小松帶回來,也就別去田裡找我們了,把天井裡的穀子掃起來就行。”有了天井,曬東西果然方便多了,至少穀子裡不會摻着泥。
“我知道了。”小麥答應着往廚房裡走去。
前後十天,別家還在忙活時,張小柳他們已經把東西盡數收了回來。不過這也並非因爲他們的速度最快,而是他們的地太少了。
“啊,累死了。阿正,明年我們也買一頭牛吧!”最重要的活做完了,整個人也鬆懈下來。張小柳揉了揉肩膀,苦不堪言。雖然穀子已經是兩個人一起擡,但是也被壓得腰都直不起來。每到這個時候,就特別羨慕那些趕着牛拉着車的人家。
“好啊,等過了年,咱們也去鎮上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小牛,牽一頭回來。”趙正則雖然也累,但還是在一旁把裝着穀子的麻袋紮好口子。張小柳的主意,他向來是附和的。更何況他現在手裡有了銀子,也不用考慮其他問題。
“你就跟着我胡說吧,咱們家裡纔多少地呢,種十年也收不回買牛的錢……”在這裡買牛可不容易,家裡有一頭牛可以抵得上幾個大男人的勞動力。一般買得起牛的都是比較殷實的人家,那也是家裡打眼的財產了。就是買一頭一年的小牛,動輒也要十兩銀子往上。
“那我們也再買些地好了……你又不喜歡吃摻着紅薯的飯,咱們的大米不夠吃。”趙正則認真想了想他的話,建議道。
“買牛又買地?你挖到銀箱了?”張小柳瞪大眼,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說。今年雖然賺了一筆錢,可是蓋房子和請人吃酒就花了十兩,家裡的物件全是新的,加上去鎮上添置的平日裡廚房用的東西,零零碎碎也花了五六兩。反正到最後賣靈芝得來的錢是花完了,現在他手上也只有釀酒的那點錢。在村裡來說肯定不少,但是他還得捂着,要真是有個什麼大事,纔算有個依仗。
不過趙正則性子內斂,是從不信口開河的。他想想不對,又問:“你上次雕的降魔佛,王師傅幫你賣了多少錢?”趙正則如今只偶爾在趕集的時候還去香襲閣看看,王師傅也在張掌櫃手裡看過他的降魔佛,後來便給了他一張圖紙,讓他再雕一個,連木材也是從香襲閣拿來的,據說是有人求做的。
張小柳也看過一眼那張圖紙,一個身穿袈裟面目兇惡的僧人在前面走,兩側有兩個小鬼執傘、劍相隨。至於木材他看不出來,但是入手沉,顏色黑亮,想來也不是平常能得到的。
趙正則聞言咧嘴一笑,降魔佛買了之後他回來時倒是想說,可是柳哥兒不問,單單找他說好像又太刻意了。這時候聽他問起,才道:“師傅給了我五十兩。”他也見過王師傅雕的降魔佛,比自己雕的要生動得多。可是師傅卻喜歡他雕的,只說他心誠,所以正氣足。
“五十兩?”張小柳吃了一驚,他看趙正則也只雕了幾天而已。以前覺得釀酒一個月能淨賺幾兩銀子已經很好了,可是現在一比較,自己半年也掙不了這麼多。
難怪剛纔聽他說買地的時候,總有一種財大氣粗的感覺。
“這會兒你真是能拿來買地了……銀子放着也是放着,要是能有幾畝地也是好的。”不過關於買地的事,張小柳也沒有打聽過。除了從變賣田地的村民手中買,應該還有其他途徑纔對。現在趙正則名下是沒有什麼田地的,也許可以向村長打聽打聽。
趙正則點了點頭,他也正是這麼想的。
收了穀子,這中間倒是有幾天能歇一歇。等地裡的禾稈收拾整齊,家裡的穀子也曬乾了,便又開始翻地種東西。
這次地裡空了出來,幾乎都是用來種蒜和菜。冬天裡的菜,主要是白蘿蔔、大芥菜和豌豆。白蘿蔔是爲了來年屯菜,要是田裡肥料足,長出來的蘿蔔個頭大,一隻蘿蔔就能抵得上兩把菜。種蘿蔔是最不費力的,只要把地粗粗理平了,在上面撒上種子就行。而它做菜的花樣非常多,既能洗淨直接切了曬成蘿蔔乾,又能整個放入大甕裡醃成開胃的酸蘿蔔,或者辣蘿蔔。大芥菜是專門用來做酸菜的,只要在每壟蒜地的兩邊種上一些就足夠了。至於蒜,一般自家是吃不了多少,每年都有人到村裡來收。
只要冬收趕得及時,騰出地把多少種些白蘿蔔和蒜,不但能積些蘿蔔乾在來年三窮四月裡吃,過年之後賣大蒜還能添個進項。
“阿正,地裡都種好了嗎?”趙正則從田裡回來時,張小柳在家裡把穀子收拾乾淨,挪入屋裡。
“種完了,點蘿蔔多簡單的事呢!”趙正則放下鋤頭,見到他在搬一個沉實的麻袋,趕緊過來幫他。
“那就好,明天把禾稈都挑回來,正好能漚肥。再過幾天就要下雨了,可別把前幾日的功夫都白費了……”
“知道了,明天我會趕早挑回來。”趙正則在一旁答應着,曬乾的禾稈是十分輕的,花不了多少力氣。
“可不容易,一年就要過去了。阿正,等這些事做完,咱們也好好歇一歇,過個肥年……”一年到頭,就指望着這一個多月能偷懶了。
“哥哥,哥哥,明年我也要去學堂……”小松今日回來得早,有些悶悶不樂地說。小麥哥哥去上學堂了,跟他玩的孩子也說要上學堂,他覺得也許學堂裡有更好玩的東西。
“好呀,只要你能自己走到學堂裡去。”張小柳抹了一把汗,開玩笑說。從家裡走過去可是好幾裡地,小松恐怕還真沒那個體力。
“有什麼難的,我肯定可以自己走。”小松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哥哥的意思,氣鼓鼓地說。
“那明年你就先走幾趟試試,要是還願意去,我就找陳先生。”張小柳原本也是想讓他早些去,但是路途遙遠,何況學堂裡的先生可沒什麼耐性哄孩子,所以覺得過兩年更適合。不過小松這般提出來說,他有的是辦法讓他自個打退堂鼓。
“我先去做飯了——沒事早些吃飯休息,過兩日去山上弄些柴回來。”
自從與田地打了交道,只要沒有從這裡跳出去,便得時時刻刻爲了五斗米折腰。一年四時,祖祖輩輩多少人都是在這片土地上耕作,當黑夜來臨,又一樣進入夢鄉。
當然也有不同的——能否有片瓦遮身,吃個飽餐。
“時間過得真快,我記得去年這個時候,我還在大伯家裡……”冬日的天空更暗沉,偶然能望見星光,也是若隱若現。張小柳帶着兩個弟弟和趙正則坐在天井裡說話。
去年這個時候,我還沒有來到這裡。張小柳在心中默默地想,口中卻道:“可不是,春種夏收,哪樣不得忙上個把月?等你歇一口氣,半年就過去了。”
“是啊,我還記得那時候家裡什麼吃的都沒有了,小松整天躺在牀上哭……”小麥那時候也從未想過這麼快,自己也能上學堂。
“現在過得好就足夠了——以後肯定也會越來越好的。”張小柳也記得當初醒來時那種晴天霹靂的感覺,可是更多的事卻漸漸淡去了。
“柳哥兒說得對,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趙正則側頭看着他,眼神一如以往簡單專注。
這樣認真的眼神,卻讓張小柳幾乎狼狽地轉開視線。
他摸摸自己的胸口,噗通、噗通,心臟的跳動沉穩有力,卻總感覺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感謝深海楓紅的?火箭炮!第二次了,受寵若驚啊!感謝?桃之夭夭?的地雷!麼麼噠?(爲表誠意,星期一二各加更三千!)
2?每次說要日更就被*打臉,這是七夕的更新,一直髮不出來,哭。我想多更幾次,又怕像上次那樣發重複了……
3?文章真的快要完結了,*?也抽得我想哭。看到昨天沒有小紅花,我!求大家不要拋棄我啊
不知道啥時候能發出來……我刷了兩天了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