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正則的房間已經堆滿了東西,所以兩個酒甕都搬到了張小柳他們的房間。這裡也沒有竈間的雜亂,勉強算是能夠用來招呼客人了。
“霍掌櫃,你看,酒都在這裡了。”霍掌櫃還在張望着屋內簡陋的陳設,張小柳將他領入屋內指着酒甕道。
霍掌櫃歉意地對他笑了一下,他打小就在鎮上長大,後來接手家裡的酒鋪也越發把生意做開了,卻甚少親自到村裡來。雖知世間有百態,卻還是爲張小柳從容的氣度和他生活的環境之間的反差感到吃驚。
張小柳事前就在旁邊擱了一個碗和用來裝酒的木勺,這時候在霍掌櫃和他的夥計的注視下將酒甕的蓋子揭開,裝了一碗酒遞過去,道:“霍掌櫃,請嚐嚐吧。”
豆稔原本就是漿果類果實,平時吃起來舌頭都能染上紫黑色。普通糯米酒是米黃色的,所以桃金娘酒顏色更深些,但是濾過酒醩之後看起來並不渾濁。
霍掌櫃接過碗,先拿到面前聞了聞,才湊到嘴邊抿了一口。酒液滑入口腔,不僅僅有醇厚的酒香,還帶有豆稔清甜的味道。他有些訝然地看着張小柳,然後才喝了一大口。
他似回味了許久,才說:“柳哥兒,這壇酒真是你釀的?”
“霍掌櫃,我沒什麼必要騙你吧。”張小柳聽他這麼說,略略提起的心放了下來。想必他對酒應該是滿意的,否則嘗過以後肯定就直接挑刺兒了。
“也是,既然柳哥兒提供了酒,其它的也與我無礙。”霍掌櫃一直笑眯眯地,看他神態真是天生就是個商人的料。他將喝空的碗遞過去,又說:“小沈,你也嚐嚐柳哥兒家的酒,看看與昨日試的那家相比如何?”
張小柳聽了,知道他口中的小沈想必就是跟在他身後的夥計,連忙又倒了半碗遞過去。
“謝謝。”那小夥子喝酒的方式十分豪氣,幾乎是一口氣幹了下去。然後抹抹嘴,把空碗遞回去,大聲道謝。
“怎麼樣?”霍掌櫃也側身往後看着他,問道。
“很好,口感醇厚,不上勁頭,跟以前試的酒有些不一樣?”小沈說到最後,表情也微微有點疑惑。
“確實是,柳哥兒好手藝。小沈,去把酒罈子都拿回來讓柳哥兒裝酒吧!”霍掌櫃做事也不含糊,既然酒沒有問題,一揮手就讓夥計去外面的馬車上把酒罈子搬進來。
夥計聽了,快步朝外走去,看起來就是個十分勤快的人。
“柳哥兒,你釀的酒嚐起來有些不一樣啊,以前賣過酒嗎?”吩咐了人去做事,霍掌櫃自覺地想找個地方坐下來,四處看了看才發現除了牀,完全沒有能坐人的地方。略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朝張小柳說。
“以前沒有時間做來賣,不過這釀酒的方法是我麼麼傳下來的,確實有點不一樣。”張小柳胡口說道。他已經發現,釀出來的酒之所以口感略有不同就在於他將酒燒過。釀酒在這裡並不普遍,而且按趙正則所見,他們起了酒之後就直接裝入甕中,並沒有後來那道燒酒的程序。
其實只要釀酒的手藝好,新鮮釀出來的酒喝起來也不錯。燒過之後經過不斷蒸發,酒也變得更醇,酒精含量其實高了,但煨過的酒不上勁頭,這與埋在地下的女兒紅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一個是靠時間長久,另一個用的是火加速。
“哦?那不知道柳哥兒有沒有興趣做些米酒?”霍掌櫃其實已經跑了好幾個熟悉的釀酒人家,但是試過之後味道都相差不遠,或者說太普通了些,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合作的對象。就是方纔嘗過桃金娘酒,才覺出有些不一樣來。雖說其中摻入了桃金娘,但是其實米酒的味道也混入其中。他和夥計都能嚐出來,其中的味道十分地道,這不免讓他動起別的念頭。
“米酒?霍掌櫃的意思是?”張小柳細細一想,上次他也說過,他酒鋪中的米酒和燒酒都是自家做的。現在卻問他做不做米酒,莫非也是家裡做的不夠賣?
“柳哥兒手藝這般好,就沒想過釀酒賣?”霍掌櫃乾脆挑明瞭說:“你們這裡釀酒的人確實少,但是在近鎮裡的桐崗村,許多人都是靠着釀酒的手藝賺錢養家的。”
他拋出極爲誘人的話,繼續道:“米升一,酒其六,何況米的價錢和酒相比原本就差了一大截?桐崗村很多戶人家就憑着釀酒,現在都在鎮上開鋪子了。”
“霍掌櫃鋪子裡的米酒不都是自家釀的嗎?獲利既然這麼大,怎麼還捨得分出去?”張小柳自然不會相信他的吹噓,也許真的有人憑着手藝能去鎮上做買賣,但是相比起來肯定也是羣體中的小部分。
夥計已經拿了四個酒罈子進來,張小柳一邊與他說話,一邊將酒裝在他的酒罈子裡。這種酒罈子確實不大,用家裡的木勺一勺半酒就能裝滿了。相比起九十文一罈的價格,確實利潤很大。
“不瞞你說,以前家裡都是我爹爹釀酒,我卻沒有學到這個手藝。本來還有我家哥兒能幫忙,不過他剛懷上孩子,可能這幾年都很少釀了。我們已經看過了四五家,只是覺得都比不上我爹爹的手藝。方纔嚐了柳哥兒的酒,倒是像個老手了。”霍掌櫃半真半假的挑了一半說,他自己對釀酒沒什麼興趣,現在酒鋪越做越大,只能找人合作提供酒。
張小柳側耳認真聽着,手上麻利地將酒裝好。這時候小麥也已經走了回來,幫他把已經裝好的罈子移到一旁,小沈就在後面將油紙覆在壇口,用繩子綁緊。
“這麼說,霍掌櫃大概需要多少?”張小柳覺得釀酒不算太辛苦,而且燒酒的過程能夠提純,即使原先出的酒次一些,燒煮過之後都會好很多。如果釀了之後直接賣給霍掌櫃,卻是很省事。
“一個月至少二十斗酒,柳哥兒要是嫌路遠,我會派人來取。”霍掌櫃見他心動,忙說。其實他在鎮上的生意現在幾乎一家獨大,已經在縣城裡物色好了鋪子,就等開張了。正因爲縣裡酒鋪子多,競爭激烈,他試過之後纔到處找釀酒的人家。
“二十鬥?”張小柳有些茫然,如果用鬥來算大米他倒是能夠估量有多少,但是酒這種東西,還真不好說。
“看來柳哥兒確實是沒有賣過酒,這兩十斗酒……大約也就是你現在裝的一甕多左右吧。”霍掌櫃見他不懂,指着他裝桃金娘酒的大酒甕說。
“釀酒倒是簡單,但是我家裡的糯米都是買來的,不知道這做出來的米酒是什麼價錢?”張小柳最想知道的就是價錢,糯米的產量比普通大米還低,所以平時要是拿米去換,三斗大米才能換兩鬥糯米。釀酒除了要用糯米,只花費些柴火和時間,關鍵是看這其中的價錢。
“柳哥兒儘管放心,我收酒的價錢向來都是酒鋪中最高的。”霍掌櫃拍着胸脯,十分自信地說:“濾好的清酒一斗三百五十文錢,你如果每月賣二十鬥,絕對找不到比這個價錢高的了。”就算是他,也是因爲要拿到鎮上去賣才捨得出這麼大血本。
“霍掌櫃不用試過?”張小柳心裡有了底,暗想難怪人家說“美酒鬥十千”,這普通的米酒一斗就要三百五十文錢,也不知道一斗值十兩銀子的是什麼美酒。
霍掌櫃沉吟片刻,道:“柳哥兒可以先釀一回試試,如果能像這些桃金娘酒這般醇厚就沒有問題了。你釀好之後先帶着酒去酒鋪裡找我就行。”
“行,既然霍掌櫃這般爽快,我也先應下來。等我釀好就送過去,霍掌櫃覺得沒問題,咱們再談後面的。”
“柳哥兒才真是乾脆,那我就等你的好酒了。”霍掌櫃也未料到這一趟還有意外的收穫,雖說釀酒好壞多少有些運氣,但是如果接連兩次都能維持這個水平,他覺得就足夠了。
酒甕是雖然能裝挺多東西,但是口窄肚大,並不容易往外裝酒,這會兒也才裝了十多壇。
“老霍,做什麼呢這麼慢?”兩人剛談完,外面一道爽朗的聲音傳來,張小柳正擡起頭,發現一個約摸三十五六歲的男子走了進來。他長得高大,身形壯實,聽他說的話,大概就是來村裡收穀子的人家了。
張小柳目光越過他,看到趙正則帶着小松也回來了。這幾日小松特別黏趙正則,大概是盼着他能吹出聲音來的桃核早些做好。早上趙正則要去地裡,他也跟着去了,直到現在纔回來。他們也早就知道最近要等人來買酒,因此見到家裡的人並沒有吃驚。
“快了快了,你收的穀子裝好了?”霍掌櫃與他似乎十分熟稔,忙不迭地說。
“讓他們留在這裡慢慢裝吧,我要快些回去看娃娃。你如果不跟我的馬車,我現在就走了。”那人似乎有些急躁,進了屋腳步也停不下來,從門邊走到牀那頭,又繞了回來。
“你親自照看了1這麼多天,不是好些了嗎?你再等一會兒,馬上好了。還是你的馬車舒服,我昨天可被晃得夠難受的。”
“等等等,我可還要去找……咦這是什麼?”他火急火燎的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了,伸手拿起桌子上趙正則才擺了幾天的降魔佛細看。
“這是降魔佛,怎麼了?”趙正則讓小松去洗乾淨手上的泥污,見他們似乎很着急,正要蹲下|身子來幫忙,就看見他這般大驚小怪,還以爲自己刻錯了什麼地方。
“我當然知道是降魔佛,你們在哪裡買來的?用的還是桃木呢,最合適不過了。”最後一句話,他是將降魔佛拿到霍掌櫃面前讓他看說的。
“確實合適,不過這是柳哥兒家的……”霍掌櫃下意識地說。
“哦,柳哥兒,你這個降魔佛是從哪裡買的?鎮裡的鋪子我都走完了,也沒見到。”那人轉了個身,朝着張小柳問。
“這是阿正哥做的!”小松洗完手見這邊熱鬧,正走過來就看到他手裡拿着的東西,飛快地跑了過去搶回來。
“哎哎,讓我再看幾眼,這是你們做的?”那人想要拿回來,可是小松把東西抱在懷裡擋住了。
“小松,莫要沒禮貌,把東西給叔叔看看。”張小柳一直蹲着身子薰着酒氣,幾句話之間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看了小松的動作才輕斥道。
小松這纔不甚情願地把降魔佛伸出去。
“沒關係沒關係,”那人也是個極有眼色的,這時也不忙着從小松手裡接過來,只問:“這是你們家裡人刻的?還有沒有?”
“阿正只做了這一個,不知道有什麼不妥?”張小柳也好莫名其妙,這個什麼佛既然有這麼大的名氣,別人擺在家裡也不該這麼奇怪吧。
“哎,阿東你別這般激動,好好跟柳哥兒說。”霍掌櫃在一旁插嘴說。
“你們這尊降魔佛能賣給我嗎?”他好像沒有聽到霍掌櫃的話,聽張小柳說“只做了這一個”之後就眼巴巴地問。
“這……我們不是用來賣的。”張小柳看了一眼趙正則道。
“賣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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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一直想放又忘記的桃金娘酒功效方:《藥用果品》??桃金娘(又名山稔子、崗稔)(幹品)1000克,白酒2000克。 將桃金娘與白酒一起置於容器中,密封浸泡10天即成。此期間要多次振搖。 補轎固精。適用於各種貧血,身體贏弱,遺精,早泄等症。 早、各一次,每次飲服30毫升。 發熱及大便秘結者忌服。(這裡用的是浸泡法。)
3 鬥除了做重量單位,也是量器。關於酒價,我不太清楚,不過是用糧食釀出來的,不會太便宜。小柳自己的方法用酒醩煮水還加下去煮,出來的酒還更多些。不過這不是摻假,我們自己喝的也這麼做,主要是燒酒的時候會揮發,而且酒醩味道濃,不煮一下浪費了。杜甫: 造須相就飲一斗,恰有三百青銅錢(一斗三百文錢,不過杜甫好窮,估計喝的不是什麼好酒……) 曹植:歸來宴平樂,美酒鬥十千 (一斗酒十千錢,就是十兩,覺得是詩人的誇張了。不過三國一直戰亂,物價飛漲)我就隨便取了個三百五十文,霍掌櫃賣出去肯定還加價。一斗大約是兩瓶啤酒的量
4 改正:上一章提到酒鋪裡賣的燒酒七文錢一勺,我那時候沒有想起那個東西叫什麼……應該叫酒提子,專門掛在牆上用來量酒的,賣的時候就按那個算價錢。酒提子一般長柄,有點像我們裝湯的湯勺。所以我會去42章改幾個字,不好意思
5謝謝大家支持~今天給自己斷了網,終於在六點前完成!週末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兩更了,大家見諒。張家賺錢模式ope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