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豐擡起頭,展目望去,只見不知何時,滿天星斗散去,四下一片澄明,片雲不起,只有寶氣長河浩浩蕩蕩,倒懸天穹,澎湃激盪。
風吹疊浪,雷生大鳴,半弧形的霹靂入水,與之一磨,激射出億萬金白之芒,洋洋灑灑,看不到盡頭。
只是看上去,就有光華橫浸人的眉宇,冰寒刺骨。
李元豐只是瞥了眼,就把絕大部分注意力放到正立在長河上的六道人影身上,因爲六個人只是隨隨便便在那裡,其氣就覆天載地,囊括四方八極,高不可攀,深不可測,混混沌沌,如見大道。
“六聖。”
李元豐攏在袖中的手捏了個法訣,壓下諸般情緒,他知道衝擊金仙最後一個關隘會是聖人阻道,可沒有想到真正見到後會有如此衝擊力。
六聖降臨,大道得彰。
乾坤變易,造化無窮。
在這一刻,不只李元豐,凡是諸天中的修煉者,俱是看到這一幕,眼觀聖人,耳聞聖音,震驚者有之,不敢置信者有之,目瞪口呆者有之,筆墨難描。
不過這只是因爲有人衝擊金仙境界他們才見此盛況,稍等後,只要修爲不夠的,自會把剛纔所見的一切統統斬滅,一點不剩。
聖人之力,造化之功,不沾因果,不落宙宇時空,沒有蹤跡,人不能見。
轟隆隆,
正在李元豐轉動念頭想聖人偉力之時,只聽一聲大響,降臨的六個聖人投影動了,剎那間,風起雲涌。
太上一轉太極圖,面容清癯古拙,腳下水暈漣漪,取之能充塞天地,橫之可彌在四海,無窮無盡,上善若水。
元始手持寶蓮花,輕輕一敲,着萬神,主萬象,十方得法,順天而行。
通天揹負誅仙四劍,眉宇間滿是鋒銳,鏗鏘一聲劍鳴,截天之道,有教無類。
接引頭浮寶幢,億萬經文迸射,八百旁門,早通大道,直指造化。
準提菩提樹下,拈花一笑,佛有諸寶,有緣得之。
最後女媧娘娘,裙裾搖擺,有妖之鐘靈毓秀,有人之傳承光輝,夾雜在一起。
六位聖人投影同時出手,偉岸的力量落下,剎那間,橫在諸天中的寶氣長河要乾涸崩塌。
“咄。”
在此時,寶氣長河中,響起一聲清亮的道唱,比龍吟更盛,比鳳鳴更清,比鶴唳更高亢,蘊含一種天地自然,繼而有寶葫蘆滴溜溜一轉,圖描千紋,畫有萬載,功德縈繞,和六大聖人的投影碰去。
轟隆隆,
又是一聲大響,金芒漫天飛舞,餘波凝成扭曲的光輪,向四面八方去,讓人眼花繚亂,看不到裡面。
“會怎麼樣?”
即使在婆娑大世界中關注孫悟空和六耳獼猴的釋迦摩尼佛此時都眉宇間三千白毫轉動垂珠,如開天眼,看向虛空,心中有好奇。
如果對方真能夠過這一關,那自是紀元中第一位踏關上境的金仙,影響不小。
誇張點講,佛門也得調整應對。
勾陳帝君則垂下眼瞼,燕子捲起珠簾,影遲午後,照在身上,看上去若泥胎塑像,他出手了,盡力了,不再多想。
至於玄門,雖然勢大,可由於歷史問題,再加上理念之爭,對於清源妙道真君都有自己的看法,有的喜悅,有的反對,有的冷漠相對。
李元豐站在扶桑樹枝下,金燦燦的色彩照在身上,若澆銅灌金般,他身姿挺拔,十八道目光流轉,盯着那一處。
彷彿過了很久,又彷彿只是一瞬,天穹上,六位聖人投影不見,在同時,橫在諸天的寶氣長河水流乾涸,由實化虛。再然後,若有一隻無形的大手伸出,用抹布把色彩抹去,漸漸的,慢慢的,一點點,到最後,半點不剩。
寶氣長河不見,蹤影全無,要不是親眼見到過,真的以爲剛纔所見的是幻影一樣。
“哈哈,”
李元豐愣了愣後,旋即大笑,笑聲很大,道,“失敗的好啊。”
笑聲歡暢,聲震長空。
高興,喜悅,喜形於色。
對方衝擊金仙未果,倒在最後一關,真的太好了!
三十三天外,玉虛宮。
冷空垂檐,窗下花開。
竹輕雲帶翳,露重鬆成陰。
硯色磨開在白毫細膩的玉紙上,勾勒山河大地,日月星辰,廣成子身爲封神後玉虛一脈當之無愧的當家人,原本頭梳道髻,身披寬鬆的松鶴長壽仙衣,腰間懸着玉佩,面上少見地有輕鬆自然,非常閒適。
立在殿中的童子和玉女們,或捧着書,或拿着香爐,可都老老實實,本本分分,他們伺候的久了,可是知道,自家老爺很有規矩的。
要是自己等下人懶散了,被其看到,輕則訓斥一句,重則貶出玉虛宮,那可慘透,誰也不想落到那樣的下場。
所以偌大的宮殿,靜悄悄的,根本沒有雜音。
廣成子來來回回,背後玄光一道,託舉番天印,四下凝紋,覆蓋時空,他神情平靜,正在思量,在此紀元中,要是玄門上來就多一位金仙,影響不小。
至於佛門的反應,反正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再苛刻的也挑不出理來,真對佛門有了衝擊,也是佛門自己不爭氣,和自己無關。
“截教的傢伙,”
廣成子云淡風輕,截教的人成天咋咋呼呼,和這個爭,和那個鬥,跟大勢對着幹,可結果只會事半功倍,哪裡比得上自己,扶植門下人,積蓄力量,直接突破,順天而爲後再扭轉乾坤。
看上去不顯山不露水,平平淡淡,平平常常,可無聲處才聽驚雷。
到最後,光芒萬丈。
玄門中和佛宗中不對付的截教的各大傳承宗門,暗地裡施展了不知道多少小動作,弄了多少小手段,可所有的加起來都比不上自己推出一位玄門金仙對佛門的打擊大。
“這是?”
突然間,廣成子面上一變,眸子中有驚訝之色,他背後的玄光若是被風吹一樣,泛起水紋漣漪,引動番天印,搖搖晃晃,難以形容的黑氣從天而降,落到頂門中。
咔嚓,
一聲脆響,氣運被削去一截,然後一根頭髮落地,化爲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