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聖公主提着蓮花宮燈,她頭上鴛鴦簪,裙裾罩身,骨香腰細,羅襪生塵,雖是走在妖怪洞府的路上,可一舉一動,自有一種嫺靜的大家閨秀氣質。
美麗,知禮節,有規矩。
太白金星看在眼中,微微點頭,能夠讓這般姿色的龍女服服帖帖的,讓自己吃個悶虧,倒是不算意外。
只是西遊剛開始,就來這一出,不是吉兆啊。
時候不大,兩個人已經來到洞府深處。
太白金星見龍女止步,不由得擡起頭,向高臺看去,只見上放置有猩紅屏風,上繡着張牙舞爪的金龍,寶案上放置玉淨瓶,斜插蓮花,正在盛開。
還有鼎香氤氳,冷煙幽幽。
乍一看,似新雨過後,靜幽自然。
不是在妖怪洞,而是在神仙府邸。
太白金星所見,跟唐僧等四個人所見的陰戾驚懼完全不一樣。
畢竟太白金星不是唐僧,身份不一樣。
再往上看,高臺之上,屏風之下,立有一人,銀冠法衣,身姿挺拔,只是眸子中的慘綠,讓人看一眼,覺得很不適應。
太白金星認出來人,呵呵一笑,道:“得改口喊一聲九荒妖聖了。”
“哈哈,”
李元豐見太白金星進來,大笑一聲,自臺上下來,引太白金星入座,笑容滿面,看上去非常真誠,道:“我們在天庭都是老朋友了,太白金星你這樣說可折煞我了。”
萬聖公主則忙着煮水沖茶,佈置茶盅。
太白金星嗅着茶香,看了看左右,開口道:“李道友,這雙叉嶺嶺小地偏僻,是個實實在在的小地方,以你的身份,怎麼會在這裡?”
“這個啊,”
李元豐微微眯起眼,慘綠的眸色中閃過莫名的味道,答道:“前幾日剛在長安城中看了一場大熱鬧,本來準備迴轉西牛賀洲的,正好路過此地,就停下來歇一歇腳。”
太白金星偷眼看去,發現不了對方說的是真話假話。
按道理講,紀元中,天機模糊,誰都無法真正推演所有。不然的話,觀世音菩薩這等人物也不會頻頻下界了,直接在自己道場來個全知全能,豈不是更省事?
再說了,妖族向來在演算天機上是弱雞,在玄門和佛宗跟前不值一提。
太白金星是不相信眼前李元豐知道自己的佈置的,可對方破壞的這麼寸,又讓人難以相信是巧合。
難道自己的運氣這麼差?
太白金星看着李元豐,有點欲哭無淚,自己好不容易藉着在天庭和佛門左右逢源的機會,安排幾個人下來在西遊中喝一口湯,結果被人攪局了?
“來,喝茶。”
李元豐端起茶盅,茶香氤氳,讓自己的神情變得莫測,道:“你可是帝君跟前的大紅人,沒事怎麼跑這裡來了?”
太白金星慣於迎來送往,臉皮厚不說,說起假話來輕輕鬆鬆,他吹了吹茶盞中漂浮着的黛綠小眉般的茶葉,然後抿了口,才答道:“我是前往長安城的,也是路過此地,見到雙叉嶺有浩大氣象,忍不住好奇,就下來走一走,沒想到遇到飛黃騰達今非昔比的老朋友了。”
太白金星的話語中帶着笑聲,可半句真的沒有。
不提以太白金星的神通,想要去長安城根本不需要經過什麼雙叉嶺,更爲重要的是,李元豐知道西遊記原著中,在唐僧落難雙叉嶺的時候,太白金星出現過。
有這個念頭,李元豐不疾不徐,就是和太白金星喝茶聊天,談天說地。
太白金星卻有心事,喝茶如喝藥,苦澀滿口,他左等右等,見李元豐繞圈,咬了咬牙,主動提到話題,道:“這洞府看上去建的不是一日之功,不知道原先的主人去哪裡了?”
“殺了。”
李元豐眸光幽幽,看上去鄭重其事。
“殺了?”
太白金星眼皮子一跳,面上的笑容凍結,能夠被太白金星安排在西遊第一難上撈取功德的,自然不是阿貓阿狗,以後是要重用的,真要被眼前的李元豐砍了,那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哈哈,”
李元豐見太白金星的樣子,突然一笑,道:“怎麼可能啊,別人不知道,作爲天庭的老朋友你還不知道,我李元豐最是善良,能不殺生就不殺生,那三個妖怪,一個老虎精,一個黑熊精,一個牛精,都讓我扔到後面的地洞裡,和要去西天取經的和尚們關在一起,相互照應。”
太白金星聽了,用手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心中暗自嘀咕:你九荒妖聖是最善良?騙鬼呢!誰不知道你是個大妖怪,沒有一點人性!
對於李元豐,太白金星是查過根子的,不但知道李元豐在天庭的各種事情,更瞭解其在崛起過程中的不少殺戮,最起碼,死在李元豐口中的水族不計其數。
四海龍宮對李元豐這個人,恐怕早就恨之入骨。
正是因爲李元豐是這樣的狠人,他剛纔說殺了才把太白金星嚇得不輕,普通人說殺人,當玩笑聽一聽就罷了,可李元豐這樣的兇人,說殺人,就會殺人,跟吃飯喝水般簡單。
“取經的和尚,”
太白金星聽到自己的三個手下安然無恙後,又想到李元豐剛纔的話,看樣子,西遊取經的唐三藏是被李元豐扣住了。
對於唐三藏的安危,太白金星並不太在意,佛門選定之人,豈會短命?要是在西遊第一難就死無葬身之地,那佛門不就成了笑話?
現在太白金星想的是,自己如何把自己三個手下從眼前之人手中撈出來,並順手把唐三藏救了。
李元豐是真正的殺人不眨眼並喜怒無常的絕世大妖,自己的三個手下在他掌握中,說不得一個心情不好就咔嚓了,不能冒這個險。
至於爲何要救下唐三藏,說起這個,太白金星真的憋屈。
原本太白金星和佛門談好的,雙叉嶺這第一難是太白金星負責,過一遭,讓自己三個手下撈點功德,然後把唐僧完完整整送出去。
如今這一難的功德被人搶了,可答應佛門的事情卻不能不做,還得把唐三藏送出去才行。
“憋屈啊,”
太白金星渾身難受,但不得不硬着頭皮,道:“實不相瞞,你擒下的三妖怪乃是自天庭中跑下來的。”
“還有這樣的事情?”
李元豐擰着眉頭,不敢相信的樣子,道:“道友你怎麼不早講,剛纔還說去長安城的?”
太白金星故意苦笑一聲,道:“天庭上的仙官私自下界,還佔山爲王,好說不好聽啊,我太白金星身爲天庭的仙官,還說要臉的。”
“原來這樣。”
李元豐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太白金星的難處,道:“我等會就讓人把他們三個人放了,讓道友你領回天庭責罰。”
“還有一事要道友幫忙。”
……
洞府中,燈光搖曳。
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牆壁上,看上去有點張牙舞爪,並不是平平靜靜。
三刻鐘後,太白金星從洞府中出來,擡頭看天,這次的笑容中的苦可不是裝的,而是真苦澀,這賊鳥胃口不小,抓住籌碼狠狠敲詐了自己一番。
“晦氣,晦氣啊,”
太白金星難受的要命,西遊中沒佔到好處,反而惹一身騷,真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