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鬨笑聲一片,嚴百靈寧可自己就這麼一下死了纔好。
她甚至都不敢睜眼睛,如同停屍一樣的直挺挺的。可是後腦的疼痛讓她難以忍耐,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
蕭凝秋譏笑一聲,“你這是準備在我沈家的地盤上耍橫無賴嘛?用不用我叫來魏家人,直接給你拖走?”
嚴百靈一聽,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地上翻身而起。原本爲了參加宴會而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頭髮也凌亂出幾縷髮絲,更不要說她身上因爲她動作而弄得皺皺巴巴的衣衫。
她可不敢讓魏家人來。魏家人本來就她就不甚喜歡,她就是夾着尾巴過日子的典範。魏家一直不搭理她,是把她當成了上不了檯面的東西。
如果讓魏家人出面,恐怕她就真的要人間蒸發了。
蕭凝秋如同看螻蟻一樣看着嚴百靈,“我沈家不追究你,是你的幸運,怎麼,連幾句道歉都說不出口嗎?”
“啊!是是是!”嚴百靈看向沈玉梅,已經不復存在任何驕傲和嫉妒,誠惶誠恐的模樣就像是個小丑。“玉…啊!不是!沈夫人!我爲我剛剛的無禮給你道歉!是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您大人大量,您就饒過我這次吧!我保證!我保證我再說一句沒用的話,我就天打五雷轟!”
多麼諷刺啊!
剛剛還趾高氣昂的一個人,現在就對她卑躬屈膝的道歉,甚至恨不得磕頭作揖。
沈玉梅在解氣的同時,還有一些無奈。
這就是權勢的力量啊!
如果她不是沈家人,嚴百靈還會這樣嗎?如果嚴百靈身家比沈家還要厲害,這樣卑微的人,會不會反過來變成她?
沈玉梅知道自己想這些就是沒事找事,事實上,她也只不過是有些感慨罷了。
蕭凝秋不能把沈玉梅樹立成一個錙銖必較,狠毒的人,所以,在嚴百靈道歉後,她便微笑地看向沈玉梅,柔聲詢問,“長姐,你看怎麼樣?”
“算了吧。”沈玉梅擺擺手,內心中非常平靜。甚至,她知道,如果沒有意外,自己這一輩子估計都不會再見到嚴百靈了。
“謝謝沈夫人!謝謝沈夫人!”嚴百靈連連道謝,卻是在宴會裡根本沒有多待,逃一樣地離開了。
是的,嚴百靈徹底成爲了上流社會的笑話,沈家這個宴會,恐怕是她人生中參加的最後一個宴會。
如果她知道有今天這個結果,當年的她還會不會那般對待真心待她的沈玉梅?會不會耍心機奪得領養的機會?會不會在多年後的宴會上嫉妒發酵?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蘇錦在同沈玉燼跳了一場開場舞后,不久時又和譚斯年跳了一段探戈。
經典的《聞香識女人》的探戈被他們二人跳的激情而明豔,把整個宴會的氣氛推向了高潮。
似乎誰也沒有被之前的插曲所影響。
沈家的這場宴會舉辦的非常成功,不僅僅威懾了許多躁動不安的家族,還讓蘇錦這位新繼任的沈家主賺足了臉面。恐怕此後誰都不會把蘇錦當成善類。
晚宴一直開到了十一點多,衆賓客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
甚至,他們都非常期待沈家下一次的宴會。因爲沈家的宴會讓他們這些本身就出身不凡的人,都感覺到增長見識。
以前沈玉芝當權的時候,沈家宴會就少,他們只希望這位年輕的沈家主是一個喜歡開宴會的人。
不過,估計他們的期許恐怕要落空,蘇錦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喜歡開宴會的人。
蘇錦和譚斯年依次送別了賓客好友,這才得空去休息室換下禮服。
這一場宴會,從準備到舉行。可都不是那般簡單。特別是這幾個小時的應酬,真是又費心又費腦。就算是蘇錦,臉上也難掩疲態。
譚斯年滿目疼惜,“回去泡個澡,好好睡一覺吧。”
他這幾天可是親眼看到了蘇錦是怎樣忙活的,沈家的大事小情,可真不算是少。他就算是有心想幫,可旁人都不承認他這個還沒有轉正的姑爺。
蘇錦正拆着頭髮上的一字夾,對譚斯年的話只是笑了笑。“還好,沒那麼累。”
說着,她目光一掃,便看到了自己化妝鏡後,似乎隱藏着什麼東西。
她凝神貫注,伸手把那個東西抽出來。
這麼一拿,她纔看清楚,原來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大概一個鞋盒那麼大。
“什麼東西?”譚斯年擔心裡面是危險物品,便起身接過禮盒,看向綢花旁邊的卡片。“贈予蘇錦。”
那自己有着幾分飄逸和灑脫,不過無端地讓他覺得有些眼熟。
仔細一想,譚斯年的臉登時就黑了。
這不是唐明月的字體麼!化成灰他都認得!
頓時間,整個休息室就像是打翻了醋罈子一樣,醋味蔓延飄散。
蘇錦也看到了那字體,她眸光寡淡,直接從譚斯年手裡拿過盒子,扔向一邊的垃圾桶。
“別扔!”譚斯年大手一撈,又將蘇錦的動作攔下,將盒子重新收回他手裡,“看看是什麼再說。”
他當然吃醋啊!可是他不能因爲吃醋,就不看情敵給自己未婚妻準備了什麼賀禮。
其實有時候男人和女人一樣,都愛吃醋。未知的時候心裡更會胡思亂想,等他見了裡面的東西,纔可以直接把那東西貶的一文不值。方纔順心得意呢!
譚斯年把綢花毫不憐惜的一拆,馬上就打開了蓋子。
一看蓋子裡的東西,他滿嘴的諷刺和貶低,甚至都說不出口了。
不是禮物太好,而是禮物真的有點low!
他把盒子擺在瞭如今面前,聲音裡是毫不隱藏的嘲笑,“唐明月這個人,還真是很有意思啊!”
蘇錦一看,越來那盒子裡,是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水果棒棒糖,橙子味的。
她原以爲自己會內心毫無波動,可是此時此刻,她看着鱗次櫛比,密密麻麻的棒棒糖,心臟的一角還是有些複雜。
棒棒糖上也有一張信箋,上面也不過幾行字:還好你沒扔掉。一共三百六十五個你喜歡的橙子味棒棒糖,我希望你一天吃一個。祝賀你成功繼任。
譚斯年看着蘇錦的情緒。倏的一下反應過來。唐明月這一招可不是低端啊!而是太高端了!
這棒棒糖代表的,可是蘇錦和唐明月那些還沒有被污穢玷污的美好歲月。
任何人都難免會念舊,特別是在物是人非的時候,過往纔會更加鮮明難忘。
唐明月此舉恰恰就抓住了這種心態,就算蘇錦再怎麼鐵石心腸,也不會真的一點動容都沒有。
果然,蘇錦情不自禁地伸手拿起第一根棒棒糖,看着老式的塑料皮,目光悠遠。似乎是回憶到了什麼。
譚斯年心裡有些悶,可是他又沒有立場對蘇錦發作,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抽出蘇錦手裡的棒棒糖,“想吃了?我幫你打開。”
說着,就三下五除二地撕開包裝皮。
這是,蘇錦也被譚斯年驚醒。並沒有阻止譚斯年的動作。甚至她有些自嘲,自嘲自己還在懷念什麼!
她看着棒棒糖,竟瞬間瞭然無趣。
可是,等了十幾秒,譚斯年也還沒有把棒棒糖遞給她。
蘇錦疑問地擡起頭,便看到譚斯年正面色嚴肅地盯着撕破的包裝皮看。
“怎麼了?”她問道。
“你自己看吧。”譚斯年把包裝皮遞給蘇錦,眉宇間的情緒竟有些複雜。
蘇錦狐疑地看着包裝皮,當她看清楚上面的文字後,她的瞳孔也是陡然一縮。
“唐明月到底想要幹什麼…”蘇錦的神色也瞬間複雜,轉眸又看向那些沒有開封的棒棒糖,忽然覺得這份禮物異常的貴重。
原來,這包裝皮上,竟縮印着一份名單。那名單就是泊爾手下得力的情報員潛伏地和身份!
蘇錦又拿起一根棒棒糖打開,那包裝皮上同樣是一份情報。她一連打開五根,無一例外。
可以說,如果每一根棒棒糖裡,都是這樣一份至關重要的情報而且都是真實可靠的。那麼,她打敗泊爾,恐怕近在咫尺!
第三次了!
這是唐明月第三次幫助於她。
她真的搞不懂唐明月究竟對她是怎樣的態度,他又有怎樣的想法。
蘇錦複雜,譚斯年其實更加複雜。
自己的情敵開始不走極端,令蘇錦憎惡。反而走了一條臥薪嚐膽,爲蘇錦臥底敵人內部的戲碼。
他很慌好麼!
情敵都開始發奮圖強了,他這個正宮,到底要做什麼才能比得過呢?
眉頭緊鎖,醋意大發的譚斯年突然充滿了危機感。他覺得恐怕自己只有對蘇錦成千上萬倍的好,才能讓蘇錦不要被‘狐狸精’勾了去。
可是,他現在已經把所有自己能給的東西,都給了蘇錦。能爲她做的事情,都做了。
真是好挫敗啊!
“…大叔?我說的話,你聽到了麼?”蘇錦推了推譚斯年,這才把譚斯年將沉思中喚回來。
“抱歉,剛纔走神了,你說什麼?”譚斯年突然一笑,那笑幾乎要閃瞎蘇錦的眼!
蘇錦也驚了一下,“呃…大叔你沒事吧?”
譚斯年依舊笑臉以待,“沒事啊。”
沒事怎麼笑得讓她一臉驚悚?
蘇錦卻是把這句話嚥了下去,也有些不忍心阻攔譚斯年那好不容易纔有的明媚笑容。“我說,這個盒子不可能憑空出現在我的休息室裡,我要讓聽絃好好調查一下沈家這邊的僕人,弄不好,這裡面就有不忠之人。”
蘇錦並沒有亂了陣腳,該想到的事情,她也想到了。“還有這些東西,我會讓人查驗真僞。如果是真的…”她脣角勾起一抹薄涼冷肆的弧度,“我會讓泊爾嚐嚐死亡的滋味!”
“好的,我也用我的途徑幫你驗證。我會讓冷原和聽絃配合的。”
二人一拍即合,果決幹練。
處理完了這事,蘇錦就拿起發繩,乾脆利落地把拆好的頭髮梳成一個整潔的馬尾。“走吧。”
“去哪兒?”譚斯年看蘇錦穿戴整齊的架勢,是要出門的。
“說好了去看夙雪情,你不會當我之前只是應付吧?”蘇錦明亮的雙眼注視着譚斯年,仿若一汪清潭。
譚斯年皺了一下眉頭,“要去明天也來得及,今天你太累了。”
“言必出,行必果。今天宴會上那麼多人都瞧着,我這位沈家剛繼任的家主,也不能言而無信。”蘇錦眼尾已經初具威儀,“況且,就算是爲了我自己,我也要去看看,我的那個情敵眼底怎樣了。否則,我總是被動地被人指責。”
“對不起,丫頭,我…”譚斯年面有愧色,因爲是他處理不得當,纔會波及到蘇錦。
蘇錦搖搖頭,微涼的小手覆在他的脣上,面色溫柔,“不怪你,越有多的人喜歡你,才證明我的眼光好啊!再說了,旁人貪戀也沒用,你已經是我蓋章的人了。”
二人右手十指相扣,訂婚戒指遙相呼應的同時,更多的是對這段感情堅貞的見證。
這句話,讓譚斯年剛剛還沒有消散完畢的醋意也盡數褪去了。
譚斯年帶蘇錦驅車到了夙雪請所在的醫院。
在醫院的走廊裡,他們碰到了剛從沈家宴會離開,還沒有來得及換下衣衫的洛鳶夫婦與秦俊陽。
“大哥,大嫂,你們怎麼來了?”秦俊陽見譚斯年和蘇錦,心裡竟有些尷尬。
畢竟在沈家生的那一出事端他們沒表態,然後又不聲不響地出現在了這裡。會不會給蘇錦一種他們也對她不滿的感覺啊?
相對於他的胡思亂想,洛鳶夫婦的神態就比較自然了。
“人剛搶救過來,現在病房裡,雪情的父母在裡面。我問過醫生了,情況,不容樂觀。”
洛鳶心裡其實也有幾分沉重。在他心裡,他真是拿夙雪情當親妹妹看的。當然,他也是拎得清的一個人,對蘇錦更沒有埋怨。
秦俊陽眼皮也耷拉下去,“我也沒想到能這麼嚴重,雪情她太苦了。”
譚斯年擡眼看了一眼緊閉的病房門,臉上依舊面無表情,可是漆黑的雙眸,還是深了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