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顫抖地從口袋裡把手機掏出來,甚至手指僵硬的不能順利的按下號碼。
當電話接通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是怎樣的恐懼和害怕,甚至是那種幾乎要天塌地陷的惶恐,“…大…大哥,她被人綁架了…有槍!”
沒錯,他赫然纔想到,他剛剛看到的那個黑色物件,不就是槍支麼!
秦俊陽心中的懊悔簡直就要淹沒了他,責怪自己剛剛怎麼就彆扭着,倔強着,不肯低頭,還惡毒的想象她的行爲。
他哪裡知道,那兩個人根本不是認識阮花顏,而是拿槍急迫着她。
“…紅軍大街米洛特咖啡廳…就在剛剛!大哥!快一點!很危險…”秦俊陽已經到了語無倫次的地步,那種不知所措的感覺,讓他無所適從。
“好,我知道了。”譚斯年穩重的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了過來,讓秦俊陽微微緩了一口氣。
他只感覺頭暈目眩,如果不倚靠着牆壁,恐怕他都無法站住。
……
阮花顏站在古色古香的大堂只上,髮絲略微有些凌亂,可是她的神情卻非常鎮定。多年來在風花雪月場所磨練的性格和手腕也不是白給的。
雖然在她的兩側,都有幾個穿着黑色衣衫,打手模樣的男人持槍對着她,如果她有一點的輕舉妄動,她相信自己馬上就會變成篩子。
別看她現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內心也有些凝重。
她的行蹤雖然說不上是非常保密,但是在每次見沈婭的時候,都會格外的慎重和小心,並借了羅網情報系統的掩護,她還是非常安心的。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只不過是推開咖啡廳的門,就有兩個男人直接從兩側將她包抄,放在手臂上的衣服下隱藏着帶着硝煙味道的手槍,直接抵在她的腰上,並壓低聲音道,“不要做沒有用的掙扎,跟我們走。”
對方既然是有備而來,她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敵得過。
在這種情況下,她自然選擇了妥協,配合二人的行動上了車。
她覺得自己此行兇多吉少。的確她大意了,從夢忘歸出來的時候,並沒有告知店裡的人。
雖然她早就知道自己不能善終,但在這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她還是有些遺憾的。
她不久前還和秦俊陽互相傷害,有可能她這輩子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並不是坦白心跡,而是用來僞裝冰冷刺骨的惡言。
她思量着,雙眼略微有些出神,反而讓她看起來似乎更加成竹在胸,無所畏懼一樣。
“不愧是風月場所裡最有名的交際花。”一聲陰冷中透着陰鷙的聲音突然從阮花顏前方不遠處響起。
阮花顏擡起頭,平靜的眼底閃過一抹意外,緊接着就是一抹釋然。
如果說京城有誰有能力查到她的行蹤,還能直接把她挾持過來,眼前的女人——沈家家主沈玉芝定然算上其中一個。
那威壓十足的氣場伴隨在沈玉芝左右,甚至單單是沈玉芝坐下來的動作,都透着一種氣派。更不要說在位多年讓她身上浸染的權勢味道。她容色不怒自威,雙目犀利陰鷙,一看就是掌握一方生殺大權,又野心極大的傢伙。
她看沈玉芝的同時,沈玉芝也在打量着她。
在風月場所做交際花不難,可是在京城這種三教九流混雜的地方,做一個有名望的交際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瞧着這阮花顏的模樣也不是一頂一的俊俏,只不過有些歲月積攢下來的那種風情萬種,她就知道,阮花顏這個人是有能耐的。
她這人向來對有能耐的人格外寬宥,但前提是他們不是敵人。
很不巧,以現在她知道的事情來說,這個阮花顏和她可不是什麼朋友。
“說吧,你得目的是什麼,或者說,你背後那人的目的是什麼。”沈玉芝呷了一口茶,音量不大,可是卻給人不容置疑的威脅。
阮花顏輕輕一笑,“沈家主您這是說得哪裡的話?花某怎麼聽不懂?”
“聽不懂?!”沈玉芝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發出一聲悶響。
阮花顏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感覺手臂一個劇痛,耳邊似乎炸裂了什麼巨大的聲響。
溫熱的液體從她的手臂緩緩流淌下來,糅合着照耀和血腥的味道。
阮花顏馬上捂住受傷的手臂,面色因爲疼痛發白,可是雙眼異常的堅毅。
反觀坐在上方高高在上的沈玉芝,連眼皮都未曾擡一下,彷彿下屬開槍傷人這種事情,她已經看的多了。
事實上,誰都知道,這一槍是沈玉芝授意的。
“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的愛好果然讓本家主大開眼界。”
阮花顏心越來越沉,失血的感覺也讓她有些力不從心,只不過,她卻沒有想過出賣任何人。
她的閉口不言讓沈玉芝有些不耐,“你在我眼裡,只不過是一隻隨手就可以碾死的螞蟻而已。我把你帶過來,是在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
如果不是被餘燼和蘇錦二人按兵不動又意味不明的小動作不斷的行爲弄的有些煩躁,她是絕對不會和阮花顏這種上不得檯面的小人物說話的。
而阮花顏給臉不要臉的行爲,也觸犯到了她沈家家主的威嚴,這一槍只不過是一個教訓。
阮花顏又笑了一下,因爲失血而略有蒼白的臉讓她的笑容少了幾分世俗的妖嬈嫵媚,多了幾分尋常時間沒有的堅韌倔強。“沈家主說得對,在京城這方天地裡,我花某的確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蟲子。那家主何必對我這種小蟲子那般在意呢?”
這話聽起來似乎是阮花顏對沈玉芝求饒示弱。可是在沈玉芝耳朵裡,就是阮花顏在嘲諷她的畏手畏腳和抓不住頭緒,不敢刁難餘燼等人,只能拿她這種人撒氣。
“果然是牙尖嘴利。”沈玉芝眸色更加可怕,“你是覺得我什麼都不知道麼!”
她清喝一聲,“帶上來!”
只聽一陣腳步聲和物體在地面摩擦的聲音響起。
阮花顏神色微動,卻沒有讓任何人發現。
被帶上來的人並不是旁人,而是就在不久前正和她一起喝咖啡,還出言威脅她的沈婭。
只不過現在的沈婭比她還要狼狽。她衣衫凌亂,滿臉扭曲猙獰地趴在地上,就像是人人可欺的野狗一樣。
最重要的是她的雙腿,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鬆弛,雖然沒有看到血跡,但阮花顏可以肯定,沈婭的雙腿是被打折了。
“母親。”呈現出明顯對比的是立在沈婭旁邊,文文弱弱,表情對沈玉芝一臉孺慕的名媛。“少主她還是不肯說出合同藏在了哪裡,女兒只能用了一些手段,還望母親寬宥女兒的越界。”
沈筱每說一個字,地上的沈婭面色就更加扭曲猙獰,似乎非常想要把沈筱生啖皮肉,以解心頭之恨!
仇恨與瘋狂之間的沈婭眼裡只有沈玉芝和裝模作樣的沈筱,根本沒有注意到一旁的阮花顏。
“少主?她早就不是了。”沈玉芝沒有責怪沈筱對沈婭用了手段,反而這麼寡斷冷情地說了一句,可見她內心之無情可憎。“不過…”
沈玉芝話鋒一轉,看向沈筱的神色間帶了幾分不悅的審視和敲打,“…我不喜歡他人自作主張,下不爲例。”
她對沈婭的確早就失望和放棄了,卻不願意自己扶植的另一個女兒也有不該有的野心和算計。
同樣,她能把沈婭棄之如履,也能把沈筱完全捨棄。
沈筱神情一凜,馬上垂下頭,二話不說地對沈玉芝跪了下去,神色惶恐,“女兒省得,謝母親寬恕。”
“起來吧。”沈玉芝神色淡淡的,顯然習以爲常沈筱惶恐和卑微的模樣。
阮花顏看着這一幕,心頭不免充滿了荒誕和諷刺。
如果不是知道今夕何夕,她還以爲這母女倆生活在封建王朝呢。
“你殺了我吧!”沈婭對沈玉芝充滿了敵視,沙啞的喉嚨大概是因爲經歷了審訊,“我是不會把我手裡的東西給你的!沈玉芝!你就承認吧!你怕了!你怕餘燼拿到了我的東西,而後把你打的落花流水!哈哈哈哈——”
經歷過這麼多事,沈婭雖然精神暫時沒出現問題,但是離瘋也不遠了。
“沈玉芝!我就是要你活在惶恐之中!讓你惴惴不安!”沈婭手指直接抓着地上名貴的地毯,手指甲因爲用力而掀起都毫不自知,“我雖然不能親眼看到你的下場,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會不得好死!我這輩子最錯的事情,就是不應該投身到你的腹中!”
沈玉芝雖然對沈婭已經無感,但是畢竟當初她是對沈婭上過心的。沈婭的每一句話都讓她覺得自己是養了白眼狼,還是一條嗜主的白眼狼。
“狼心狗肺的畜牲!”沈玉芝終於忍不住喝罵一句。
沈婭反而瘋狂一笑,死死地盯着沈玉芝,“對!我狼心狗肺,畢竟深得你的遺傳麼!”
“放肆!”沈玉梅直接扔出手裡的茶杯,擲在沈婭的頭上。微燙的茶湯和堅硬的茶杯頓時讓沈婭痛呼一聲。
也正因如此,她赫然才注意到自己身側竟然有一個人。
凝神一看,她登時臉上露出一個怪異的表情,似幸災樂禍,似絕望,似憤恨,似無奈,“看來,會有人陪我一起去死。”
她現在早就沒有了之前和阮花顏在一起時候那種相信自己絕對不會死的自信。
她沈玉芝敢直接對她毫不留情的下手,那就肯定是做好了應付長老閣的準備。而她還有些慶幸,慶幸自己一些東西放在了阮花顏那裡,只要她能逃出去,就能逃離華夏,遠走高飛。
可是現在,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雖然有萬種不甘,也無可奈何。
沈婭其實和沈玉芝是一類人。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利用他人也沒有任何愧疚。她們沒有良善之心,更不要說是現在這種不能自保的時候。
所以,她看到阮花顏受傷,心裡也沒有任何波動,想到的只不過是黃泉路上有人做伴罷了。
“阮花顏,我最後再給你一個機會,你只要把一切都和盤托出,我就饒你一命,如果可以,我能接納你成爲我的手下。”沈玉芝說得只不過是空頭支票,在她心裡,阮花顏必須死。
因爲失血過多,阮花顏身體的體溫驟降,姿態也有了些許虛弱,可是那雙眼睛和蘇錦的一樣明亮堅毅,“我本來就什麼都不知道,沈家主想要知道的問題,很抱歉,我沒辦法解答。”當然,就算是做了好慷慨就死的準備,她也不至於愚蠢的激怒沈玉芝。
同樣是死,還分被折磨死還是給個痛快。她怕疼,還是死了乾脆利落得好。
沈玉芝顯然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她給了阮花顏三次機會,阮花顏次次都拒絕,她自然也不會留情。“那我倒是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刑具硬!”她無情冷戾的目光落在格外安分的沈筱身上,“帶下去,審!”
“女兒遵命!”沈筱馬上示意保鏢拿下阮花顏。
阮花顏卻是目光如炬地看向沈玉芝,“沈家主,在臨走前,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麼?”不等沈玉芝表態,她就直接問出口,“我是在哪裡暴露了和沈婭的關係?”
她自認爲做事小心謹慎,且知道自己被帶下去後,生還的可能基本爲零。但死也要做一個明白鬼。
可那沈玉芝連一個眼神都沒有賞給阮花顏,低頭喝了一口僕人端上來的新茶。
而沒有等到答案的阮花顏直接被保鏢和沈筱強硬地帶了下去。
阮花顏並不知道,當她問這個問題時,沈玉芝眼瞼下陡然犀利且殺氣十足的眸光。
這個問題讓她不得不想起了昨天晚上見到的那個讓她琢磨不透的危險男人——泊爾。
泊爾這個人行蹤和性格都十分詭異和飄忽不定。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泊爾,完全沒想到泊爾給她帶來了有關沈婭一切最新動態的情報,並直指阮花顏這個人非常有問題。可是具體是什麼問題,他卻不說了,讓她自己調查和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