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沈玉梅在廚房裡炒菜,蘇父蘇喜臣一直都神色狐疑地向樓上看去,且看了不止一回。
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餘燼不解,側頭問道,“沈姐夫,有什麼事嗎?”
蘇喜臣沉吟片刻,應當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但是對上餘燼馬上溫潤的雙眼,心裡的遲疑便少了許多。
他老臉微紅,磕磕巴巴道,“餘老弟,你…你有沒有覺得…覺得小錦和譚先生兩個人有些奇怪?”
餘燼聞言心裡閃過一抹驚訝,他沒想到發覺到蘇錦和譚斯年之間又貓膩的,竟然是看起來老實木訥的姐夫。
秉承着揣着明白裝糊塗的態度,他佯裝不解地回道,“奇怪?怎麼個奇怪法?”
“他們兩個……”感覺這話有些難以啓口,他神色愈加有些尷尬,“那個譚先生是不是對…對小錦有相中的意思?”他終於說出了口,並迅速向樓上看一眼,沒看到蘇錦和譚斯年,這才鬆了一口氣。
畢竟他在背後尋思他們兩個,要是被他們聽到,怪難堪的,有點爲老不尊的意思。
“沒有吧?您想多了。”餘燼笑了笑,面上帶着幾分恰到好處的詫異。
當然,他不口吐實言並不是爲了給譚斯年打掩護,而是他誠心不想讓譚斯年現在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登堂入室。
他知道蘇錦現在沒有說她和譚斯年的事情,就是爲了放一放,等自己所有都穩定下來,把父母接進京城後,按正規的程度讓譚斯年登門拜訪。
如果他現在把兩個人的關係捅出來,恐怕會讓譚斯年樂見其成。
那個老男人巴不得現在就得到岳父岳母的承認,光明正大的和蘇錦同進同出。
現在捅出來,譚斯年用寡言少語捋順了岳父岳母,再加上蘇錦巧言令色的助攻。他那耳根子軟的姐姐恐怕就那麼應下了。
讓譚斯年有名分?
呵呵,他纔不會那麼傻!
沒在塵埃落定之前,站在蘇錦身邊的那個人是誰還不一定呢!
和餘燼接觸了不少的時間,蘇喜臣對餘燼的能力是非常的信服。餘燼說不是,那肯定就不是。大概是他想多了。
蘇喜臣鬆了一口氣,老臉又紅了紅。他真是羞的,竟然背後編排自己的閨女。
“不過…”餘燼話鋒一轉,謙遜的面上多了幾分思量,“沈姐夫這麼一說,我還是真想到了什麼。譚先生一個成年的男人,總是和小錦那麼親近的確不太好,就算是朋友不不成。要讓外人看了,恐怕是會說閒話的。”
餘燼自然準備給得意的譚斯年設下一點蘇錦接受範圍內的小絆子。
“說得對!說得對!”蘇喜臣一臉嚴肅,沉思的模樣定然是把餘燼的話聽在了心裡。
餘燼勾起溫潤的脣角,目光幽幽地掃了一眼樓上。
死小子,老子嘔死你!
果然,在飯桌上,蘇喜臣目光如炬地盯着譚斯年,輕咳一聲,“那個小譚啊,你什麼時候回家啊?別耽誤了你的工作。”
譚斯年一愣,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對面的蘇錦。
蘇錦顯然也沒想到尋常寡言少語的父親會說這樣的話,同樣也是有些驚訝。
不過,譚斯年是怎樣聰明的人,他瞬間反應過來,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面色無常的餘燼,笑道,“伯父,這次我就是專門來接小錦去軍校報道的。她是特招,手續上有些麻煩。”
“軍校?!”蘇錦身旁的孫倩終於眼睛裡有了其他的神采,眼睛裡的黯淡全部化爲驚喜和高興,“小錦,你考上軍校了?”
“是特招。”蘇錦對孫倩笑了笑。
“天吶!天吶!小錦你太厲害了!你要當兵了!天吶!太好了!太好了!”孫倩開心得比自己考上了好好大學還要興奮,就差跳起來狠狠地抱抱蘇錦了。
看她開心的模樣,蘇錦也忍不住裂開了脣角。
她的小倩就是這樣。無論她在經歷什麼人生低谷,依舊單純善良,依舊會真心地爲旁人高興。
“傻丫頭,她有啥厲害的,人家小譚就是個軍人呢!”沈玉梅揉揉孫倩的頭髮,眼睛裡盛滿了笑意,一是因爲看到孫倩終於笑了起來,二就是真的爲自己女兒感覺到驕傲。
“軍人!”孫倩真是徹底被驚到了,呆愣愣地看着譚斯年。
江城數一數二的年爺竟然是軍人?太玄幻了吧?
你確定這不是在寫!
天吶天吶!開夜店的年爺竟然是軍人!
“有什麼奇怪的嗎?”沈玉梅有些不解,還特意看了看譚斯年。
而譚斯年自然是對未來的岳母乖巧一笑,周身那鐵骨錚錚的硬漢氣息絲毫不弱。
孫倩:“……”
她大概在江城遇到的是假譚斯年。
眼前這個剛正不阿,根紅苗正,正氣凜然的譚斯年,和江城那個矜貴神秘,冷酷無情,亦正亦邪的譚斯年,完全不一樣啊喂!
廢話,在自己未來岳母面前不保持好形象,那不是純粹找抽!
“小錦,你高考多少分啊?”孫倩覺得蘇錦能去軍校,肯定是學霸一類的。
這個問題可問倒了蘇錦,她就根本沒查過自己的成績!
看着所有人都看向她的好奇目光,她微微有些尷尬,嘿嘿一笑,“我不知道,沒查…”
瞬間,餘燼的臉就黑了幾分,看向譚斯年的眼神更加尖銳。
如果不是因爲這個老男人,蘇錦能直接徹底放棄這次高考嗎!
譚斯年也是眸色一深,抿緊嘴脣沒有說話。
他是從首長那裡拿到的通知書,因爲是特招,通知書上面也沒寫成績。
孫倩感覺到氣氛有些微妙,頓時她就收斂起笑意,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蘇錦,眼底充滿了歉意。
都是她不好,說了不該說的話。
蘇錦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無所謂地聳聳肩,“管他考多少分呢?反正這個大學我上的名正言順就行了。”
這話是真理。
或許是見蘇錦無所謂的態度,大家也就真的沒當回事。
直到吃完飯,蘇喜臣也沒能再說讓譚斯年回去的事情,因爲他覺得譚斯年說的是實話,自己太小心眼了。
而餘燼有些無奈。自己給譚斯年挖坑怎麼就沒有一次成功呢!
大家坐在沙發上看新聞聯播,有些心不在焉蘇錦小腦袋瓜裡一直在思考該怎麼好好弄那個張婷婷,並怎麼打擊京城伸出來的不擇手段的觸角。
最遲明早,蔡珅那邊就能把那個京城世家揪出來,到時候可別怪她手段狠辣!
蘇錦眼底閃過一抹厲色。
就在這時,蘇錦來了一個電話,她走到旁邊接聽。
掛斷電話後,她走到衆人前面,對孫倩無奈一笑,“小倩,恐怕你要和我走一趟了,有人不顧一切地來找你了。”
孫倩瞳孔一縮,半張着嘴。
……
房間裡,鼻青臉腫的少年如同一頭被激怒的狼,防備而又兇狠地看着四周非常不善的大漢。
他背靠着牆,眸光閃爍,尋思着該怎麼離開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大漢們眼觀鼻鼻觀心,誰都不說話,也不動,就像是石柱子一樣。他們眼底的冷漠顯示出他們對少年的無視,顯然少年臉上的傷並不是他們弄的。
“…你們到底是誰?趕緊放我離開!”少年凝着眸,尖銳着牙齒。
其中一個大漢終於有些不耐煩,“閉嘴!馬上就有人來接你了。”
話音剛落,陣陣腳步聲就逼近。
房門被打開,打頭的赫然是兩個手挽手的少女,其中一個少女看到少年時,身體一震,眼眶微紅,一下子就撲了過來,“阿嶺!”
“小倩!”薛嶺難以置信地抱住孫倩,顯然沒有想到他心心念唸的孫倩會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小倩你沒事吧!有沒有受欺負?!”
他充滿擔憂和緊張地打量着她,見她沒有什麼大礙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兩個好不容易纔相見的戀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安穩彼此的心。
蘇錦目光柔和,身體略微重心後移後移,一點也不意外地靠在了男人強壯的胸膛上。
譚斯年的手臂放在蘇錦的腰際,以防她跌倒。神情地雙眸從始至終卻只有懷裡的小人,“這小子,也是個有情有義的。”
蘇錦點點頭。
誰都沒有想到,已經出國,並被父母差人嚴加看管的薛嶺竟然逃了回來,並且一心只來尋找孫倩。
看薛嶺身上的痕跡,定然是沒少挨家里人的打。
兩個人這種純粹的青春愛戀,是多麼的熱烈而瘋狂。
可,薛嶺如果不拼一把,恐怕這輩子就和孫倩無緣了。
看到蘇錦眼睛裡的羨慕和感慨,譚斯年略微俯身地靠近她的腦袋,醇厚的聲音比什麼美酒都要醉人,“怎麼了?是我哪裡做的不夠好?”羨慕別人的感情,定然是對自己的感情有幾分遺憾的。
“不是…”蘇錦搖搖頭,“…我是感慨我自己。”如果她不是重生後的她,在這個年紀,會不會愛的如此轟轟烈烈呢?
答案定然是否定的。
沒有前世人生閱歷的她,只不過是一株路邊的野花。一抓一大半,不出奇,不惹眼。
“你啊,就是想的太多。”譚斯年輕輕地敲了敲蘇錦的腦門,“你要是有這個閒時,多想想我多好。”
安撫了對方躁動不安的心的那對情侶,終於穩定了情緒。
薛嶺把孫倩攬在懷裡,經歷這次磨難後,這對情侶感情更加深厚了。
孫倩擦擦眼淚,不好意思地對蘇錦一笑,臉有些紅。
“小錦,真的謝謝你!”薛嶺從來都不是一個愚笨的人,他一直都看的出來蘇錦是有能耐的人。如今孫倩能安然無恙的同他相見,定然是蘇錦出手相助。他十分感激蘇錦。
當然,他也沒有忽視和蘇錦有親密關係的譚斯年。
譚斯年在江城手眼通天,他更是都忌憚幾分。
他忽然覺得,他還是低估了蘇錦的能力。
畢竟,他剛從飛機場出來,準備買票回江城,就被人攔下。蘇錦在青省,恐怕都不能用‘手眼通天’來形容了。
蘇錦打趣道,“不用謝我,我還沒跟你算你拐跑了我家小倩的帳呢!”
她說完,就感覺腰間的手臂緊了緊。心裡頗爲無奈。她家大叔,真的是誰的醋都吃,小倩的醋他也是!
薛嶺並沒有因爲她的打趣而促狹,反而非常正經地把孫倩摟在懷裡,“她現在是我寵的。”
“然而你現在並不能保護她。”誰知,蘇錦突然眸光一利,雖然表情未變,可是薛嶺卻感受到了那撲面而來的威壓。
薛嶺收緊手指,有些頹然。
的確,他真的太無能了!他心裡甚至陣陣後怕,如果他不能逃出來,如果孫倩沒能遇到蘇錦,是不是就造成了難以挽回的局面?
在學校那一方天地,他認爲自己已經能吆五喝六,甚至在社會讓他也有人脈。
可是這些在他父母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他拿什麼保護他的戀人?如果再次出現被強制分開的局面,他又有幾分力量可以抗衡?
“阿嶺…”孫倩心疼看到這樣失意的薛嶺,可是卻一點都不埋怨蘇錦。因爲這就是他們之間最現實最不可能逃避的東西。
“薛嶺,我問你,你真的喜歡小倩嗎?你不用馬上回答我,仔細想想。”蘇錦抱起肩膀,儼然看起來像要拆散情侶的惡人。
“喜歡…不!是愛!我愛她!不用遲疑!”薛嶺真的不需要遲疑,那般乾脆利落,那般竭盡全力。
有枚種子在他心底生了根,發了芽,成長爲茁壯的參天大樹。
這個種子的名字就叫做:孫倩。
孫倩瞬間紅了眼眶,全身心都感覺到了被愛的幸福。
夠了,真的夠了!
有他的話,就足夠了!
“阿嶺!你回去吧,我會在原地等你。如果等你能自立,能爲自己做主的時候,你還愛我,我就不顧一切地去找你!”不是生離死別,可句句都摻雜着愛情的鮮血。
蘇錦看着他們彷彿要被‘惡毒’的她拆散的模樣,她真是氣笑了。
“不是,誰告訴你們,你們兩個必須分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