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都是海上的霧天,出海兇險無比,就算是商船也儘量避免這段日子。”曼扎弟恭敬地爲蘇錦普及關於海上氣候的知識。“但海盜們卻非常喜歡這樣的天,這種天氣更加方便他們劫持商船,甩掉軍艦。”
海上的風浪更大了起來,船體劇烈搖晃,巨大的海浪聲充斥在人耳邊。
老舵手看着航海圖,面上的慎重越來越濃厚,更是放緩了船隻前行的速度,力求不要偏離航線。
水手們在甲板上收着帆,心裡對這次航行的不安感逐漸擴大。
“噢!我的天!那是什麼!”觀察手手臂顫抖的持着望遠鏡,聲音裡充滿了恐懼。
抓着欄杆的蘇錦極目遠眺,在濃霧中依稀看到一個龐大如同巨獸一樣的黑色影子漸漸靠近。
“武器準備!”老舵手沉穩中卻透着沉鬱的聲音傳遞到了商船的每個角落,訓練有素的水手們馬上跑向船艙的炮彈室,嚴陣以待。
那黑色的影子如同幽靈一樣,在風浪中帶着死亡的腐朽越來越近,它引起的巨浪讓商船上下起伏着。
沒有人說話,都擡頭望向它來的方向,心裡更是在祈禱,千萬不要是兇惡的海盜。
可是,上帝並沒有眷顧他們。
撥開厚重的濃霧,那黑色的巨船形體逐漸清晰,首先映入所有人眼簾的,就是那黑色船頭上雕刻的骷髏頭,那黑洞洞的眼睛裡散發着死寂的幽光,順着掛滿了人類頭部白骨的桅杆看上去,那鮮紅色,仿若是被鮮血染紅的海盜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旗幟上面塗抹着滲人的張着血盆大口,露出染血尖牙的鯊魚圖騰!
“天吶!是海盜!”
“我的上帝!是最兇殘的血鯊海盜船!”
“怎麼辦?我們會死嗎?”
水手們瞬間驚恐地抱作一團,就連老舵手都僵硬着身體,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曼扎弟面容相當嚴峻,看着面無表情的蘇錦,馬上說道,“血鯊是索馬里一帶裝備最精良,最沒有人性,無惡不作的海盜,多國曾派出聯合軍艦都奈何不了他們。以我們船隻的裝配能力,根本無法與之抗衡!”他心裡也是急躁萬分,明明這裡是黑窟的地界,爲什麼血鯊會突然出現!如果蘇錦出了什麼事,他這條命都不夠謝罪的!
天空中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下雨,打溼了蘇錦的衣衫,黑色的髮絲粘在她的臉頰上,明亮卻幽深的雙眼裡看不出任何情緒。
“少主,我可以帶你儘量逃離這裡,我們馬上離開吧!”曼扎弟的水性非常好,但是這裡已經是不靠近島嶼和海岸的地方,況且此地暗礁叢生,兇險萬分,他帶着蘇錦逃命,也只不過有百分之三十的把握存活下來,但是呆在船上,就百分百會死!
蘇錦的看着逐漸靠近的海盜船,甚至都能看清那船上已經蓄勢待發的海盜們,她的眼睛無法漆深,薄涼且無情的聲音陡然響起,“反擊!全速逃離!”
她不是一個有情之人,可也不能眼睜睜地放棄整船的人,卑劣的自我逃命。這些人是她帶出來的,她雖然不能保證全數帶回,但是至少要拼一拼!
蘇錦堅毅果敢的態度讓水手和老舵手們心裡溫暖,更是激發出了昂揚的鬥志。
老舵手當即轉動船舵,就算是旁邊有暗礁,他也要奮力一搏,脫離險境。
或許是他們逃離的態度激怒了血鯊海盜,海盜船上馬上支起了散發着冷酷光澤的門炮,對着商船就是一炮。
帶着萬鈞雷霆之勢的炮彈落在商船的右翼,掀起了巨大的海浪,狠狠地拍打在甲板上,把商船上的水手拍倒在地,船體也發生了破損,險些失衡入水!
“快起來修補船隻!”
“來人穩住桅杆!”
“滅火!趕緊滅火!船體檢修!”
水手和舵手們聲嘶力竭地叫喊着,沒有人願意把生命交代在這裡,都想要逃脫惡魔的爪牙。
曼扎弟一直都護在蘇錦神色,嚴陣以待,滿目擔憂,“少主,實在太危險了!我們還是…”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又是一枚炮彈打了過來,這回卻沒有剛剛那麼好運,這枚炮彈直接打斷了商船的桅杆,迸射的火花直接在船上燃燒起來,漫天的木屑和碎片在空中飛舞,當即有兩個水手因爲炸彈波及而受了重傷!
“棄船!棄船!”
舵手在大喊着,倉惶地奔跑着,他們已經聞到了死神的氣息,也顧不得蘇錦有沒有什麼命令。
船體徹底損壞進水,天空的雨也越下越大,整個海面就像是沸騰的熱水,噪音和海浪乃至爆裂呼喊哀嚎如同人間地獄!
而蘇錦在剛剛第二顆炸彈爆開的時候,就被曼扎弟直接拉着跳進了海里,如同渺小的游魚一樣掙扎着!
蘇錦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女人,輕輕地擺脫曼扎弟的手臂,自己也奮力遊動起來。
可是,狡猾殘忍的海盜們怎麼可能只用那麼粗俗的手段征服商船!
眼見得,一個個黑色的身影從商船船底冒了出來,抓住逃生的水手就直接用鋒利的鉤子勾住他們的大腿,如同抓肉畜一樣殘忍血腥。
蘇錦一拳打開一個奔着她來的海盜,反手一甩,一道道寒光從她的袖口射出,直接殺死了這個海盜。
她回首,曼扎弟也幹掉了一人。
他們二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謹慎和嚴峻。
是的,在這種情況下逃出生天太難了,在他們的視野裡,不僅僅有水性非常好的海盜向他們游過來,更是有開着皮筏艇的海盜源源不斷的從海盜船上落下。
冰涼的海水讓蘇錦面色青白,長時間的游泳讓她體力消耗極大,如果不是憋着一口勁,恐怕她已經落入了海盜的手中!
蘇錦和曼扎弟在海水中和海盜們廝殺着,水手們染紅的海水帶着更加腥澀的味道。
用力推開曼扎弟,才讓他躲開那泛着寒光的鉤子!
可是,蘇錦陡然覺得背後一陣刺痛,她看也不看的回手用木刀一劃,瞬間她的視野裡充斥着血色,也不知是她的血液,還是敵人的血液。
“少主!小心!”曼扎弟破聲的嘶吼陡然響起。
蘇錦的肩膀上赫然多了一根針劑,瞬間她的視野天旋地轉,伴隨着邪惡暴虐的獰笑,她整個人就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陰暗的天空終於開始放晴,一樣無際的碧海藍天裡,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依舊那般神秘莫測,卻又危機四伏。
“…還在發燒,你該不會就這麼燒死了吧?不過這樣昏迷了也好,起碼他們不會把你拉出去凌虐……”
“…你說我們怎麼這麼倒黴,怎麼會遇上了兇殘的海盜!我不想死……”
“…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看你是東方人的面孔,我認識一個亞裔的名字叫做簡,那我就叫你簡好了……”
絮絮叨叨自言自語的聲音就像蚊子一樣在蘇錦耳邊說個不停,渾身都如同被車子碾壓過一樣的她連睜開眼睛這種簡單的事情都極爲困難。
她逼着自己清醒,逼着自己動一動。
終於,她睜開了雙眼。
可是,她入眼的是一片乾草,腥臭的味道鑽入她的鼻腔。
蘇錦努力地支起痠痛的手臂,可是脊背上的疼痛讓她倒抽一口涼氣。
也正是因爲她的動作,剛剛那絮叨的聲音帶着驚喜,赫然出現在她身前,“你醒了!簡!”那濃重的葡式英語讓蘇錦恍惚了一下,“你最好不要亂動,否則你背上的傷口會撕裂的!”
原來,蘇錦一直都是趴在地上!
蘇錦感覺到自己非常虛弱,體溫也異常的高,大概是因爲受傷感染後引起的高熱。
不過,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她是被海盜抓起來了嗎?曼扎弟怎麼樣了?
蘇錦一瞬間想了很多事情,她忍住喉間因爲乾澀缺水的刺痛,緩聲沙啞地問道,“你…是誰?”
她微微側過頭,便看到了一個膚色偏黑的棕色頭髮的外國青年人,他衣衫破舊,衣襬不知爲什麼被撕去了一大截,看起來有些狼狽,周身有些骯髒凌亂,臉上也長了胡茬,頭髮因爲疏於打理就像是雜草一樣凌亂。
“我嗎?哦!我應該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來自於葡萄牙里斯本的瓦斯卡.尼奧.菲爾曼斯德.穆裡森.布拉尼亞,今年二十三歲,哦哦,簡你可以直接叫我尼奧,大家通常都這麼稱呼我。不過我覺得是他們認爲瓦斯卡太拗口了,真是的明明很好念!你看瓦斯卡!瓦斯卡!多麼流利順暢!其實我非常喜歡聽別人稱呼我爲瓦斯卡,因爲這是我上小學時給自己取得名字!當初我父親只給我取了尼奧,我覺得一點都不符合我的性格,冥思苦想了好幾個月,我才決定在叫瓦斯卡的。”
蘇錦如果有力氣的話,一定會跳起來狠狠地打這個叫做瓦斯卡、尼奧的人一下!
天吶!就是一個名字,他竟然絮絮叨叨的說了這麼多!這貨根本就是一個吐槽型的話嘮啊!
“瓦斯卡!”蘇錦不得不打斷瓦斯卡的吐槽,卻不想,讓那瓦斯卡雙眼亮晶晶地盯着蘇錦,頗爲興奮和激動的樣子。
“你會說葡語!簡直太好了!而且你還會說我的名字!我就說我的名字很好叫吧!對不對!”瓦斯卡馬上用葡語同蘇錦對話,彷彿只有他的母語纔會讓他覺得心裡踏實。
不過,蘇錦的確會說葡語,“瓦斯卡,我想知道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你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嗎?”
“當然可以!”瓦斯卡席地而坐,一點都不拘小節,“你是昨天被人拉過來的,一直都在昏迷,當時我都嚇壞了,你渾身溼透,還滿身都染着血紅,雖然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受傷的人,可是我依舊害怕,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受傷的人是在…”
眼看着瓦斯卡又要跑題,蘇錦忙的問道,“就只把我一個人扔過來嗎?”
“是啊!我也很奇怪,在我印象裡,海盜應該是把所有人都關押在一起,就像是電影裡演的那樣。”瓦斯卡看起來還有些遺憾似的。
“那你聽到了什麼其他動靜嗎?”蘇錦想了想,繼續問道。
瓦斯卡雖然話嘮愛跑題,但也是一個聰明人,馬上反應過來蘇錦的意思,“我想我們這間屋子兩邊都是囚室,因爲昨天我聽到了一陣吵鬧的聲音。之所以我們兩個被隔離出來,大概我們都是商船的帶頭人,他們留下我們,應該是爲了勒索我們的家族。這羣人非常兇惡殘忍,我聽到他們把隔壁的女人拉出去做了不好的事情!你一定要小心一點,不行!我覺得你還是繼續裝昏迷吧!”
蘇錦搖搖頭,該來的總會來,她不能逃避,只能想辦法讓自己趕快恢復,想辦法逃離這裡。
“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麼大的女人單獨率領商船出海,你很勇敢!”瓦斯卡欽佩地對蘇錦笑笑,“不過我們都一樣,運氣不怎麼太好,遇到了海盜。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能問問你,你的船上運輸的是什麼東西嗎?我運輸的是橡樹製品,而且看樣子這羣海盜已經把東西轉手賣了。噢!對了,忘了告訴你,我是在三天前來的,是前天聽到了海盜們狂歡聲音,所以有了猜測。”
“你能把你遇到海盜的情景告訴我嗎?”她現在非常需要信息,確定自己的情況,瓦斯卡是她唯一的選擇。
當然,她不接瓦斯卡的話,一是因爲她對看似疑點重重的陌生人缺乏信任,二是她的船上並沒有什麼貨物,只有一些海盜們比較喜歡的果蔬而已。
瓦斯卡笑笑,卻是發現了蘇錦對他的提防,“雖然我無法譴責你什麼,但是我想你需要知道,你昏迷的時候一直都是我在照顧你,就連你的傷口都是我包紮的,你可以不信任我,可不能把我當成壞人!”
蘇錦掃了一眼他缺失的衣服下襬,略帶歉意地對他說了一聲‘對不起’,而後又道了一聲謝,態度果然友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