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懷瑾離開後,蔣敬生若有所思地看向蘇錦,“看來,這個世界已經是你們年輕人一代的了。”其實,他一直都有刺探蘇錦和荊門之間關係的意味。倒不是他抱有什麼不好的心思,而是他和蘇錦就是合作伙伴的關係,蘇錦和荊門的關係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着他。他需要根據親疏遠近決定貿易往來,畢竟一代天子,一代朝臣,曾經他和荊門的交往到了趙子期這裡,也會呈現淺薄勢態,他也需要觀望趙子期適不適合他的來往。
不過現在看來,蘇錦和趙子期私交甚篤,在某種程度上,新聯會和荊門大方向的關係不會改變。
蘇錦聞弦知雅意,已經看出蔣敬生心裡的考究,她擡眸看向略有迷茫地莫安然,眼睛裡迸發出意味不明的光芒,“蔣老爺子,您很中意安然?”
被提到名字的莫少年眨眨眼睛,似乎不明白蘇錦爲什麼要問這個多此一舉的問題,他外公當然喜歡他啊!
蔣敬生慈愛的看看莫安然,竟然還靜默了幾秒。
赫然擡頭,那混濁的雙眼裡已然迸發出一抹嚴厲的精光,“不存在中意與否,只能是他。”
在場的其他人或許聽不出他們二人在打什麼啞迷,可是蕭凝秋卻已經看的透徹。
有誰能想到,未來的新聯會繼承人就這樣被板上釘釘了!而且是這樣一個看上去單純澄澈的少年!
的確啊,這是年輕人的時代。
這個比較嚴肅的問題說過後,大家都下意識地避開了這方面的事情,開始閒談起來。
以蘇錦爲中心形成的圈子裡都是赫赫有名的人,這讓其他想要融入進來的人都萌生了退意,更是非常羨慕那個被簇擁的少女。
而秦俊陽等人也再一次發現了蘇錦的不尋常之處,她的交際圈子真的非常廣,而且談吐之間都絲毫不輸於任何一個被家族精心培養的名媛。
而且她能很好的掌握聊天的節奏和方向,並能照顧到每一個人。這絕對是一個雙商都很高的天才少女。
不遠處,一個獨自坐着喝果汁的少女記恨地看向蘇錦的方向,修剪整齊的指甲幾乎要刺入到手心裡!
憑什麼!憑什麼那個來自窮鄉僻壤的土包子能讓那麼多人高看她?爲什麼她能美男環繞?
都怪她,讓她剛剛受到了父親的責罵,還讓其他名媛都和她劃清了界限!
她有什麼錯!難道實話實說還不行嗎?
葉琪握着杯子的指尖都隱隱地有些發白,只覺得她太委屈了,所有人都指責她!
“這個樣子可是不行的。”突然,一聲充滿親和力的聲音陡然在她身側響起。
她一擡眸,就望進了一抹碧色的海洋,那海洋裡流淌的疼惜和安撫讓她瞬間失了神,丟了心。
骨節分明的手溫柔地執起她的左手,併爲她展開手指,指腹輕輕劃過手心裡月牙形狀的紅痕,帶起葉琪陣陣戰慄,就像是他的手指有魔力一樣。
“好女孩千萬不能傷害自己。”那平易近人的磁性聲線,讓葉琪迷醉的無法呼吸,更是沉淪在男人無比英俊的面容裡,彷彿看到了安徒生童話裡走出來的金髮王子一樣。“能同我說說你爲什麼這樣不開心嗎?我會是一個很好的聽衆。”
男人坐在她旁邊的座椅,那碧藍如海的眼專注地看着她,讓她的心靈彷彿都得到了寬慰和疏解。
情不自禁的,葉琪就把剛剛和蘇錦發生的衝突略有刪減和改造地說了一遍。
在她的故事裡,蘇錦完全成爲了一個工於心計要擠入上流社會的鄉野土包子,而她就是無比單純善良的正義使者。
說到情深處,葉琪甚至還掉落幾滴眼淚。
男人憐惜的掏出手帕,爲她拭去淚水,好聞的古龍水香氣在葉琪的鼻腔裡盪漾。
“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那個女生有些過分了。”
葉琪就像是找到了同盟一樣,眼睛瞬間就亮了,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可是除了你,誰都不理解我!那個土包子不就是得到了一張單獨的邀請函麼。顯擺什麼啊!我看她沒準不知道爬上了誰的牀才換到的!”或許是她已經完全信任了和她有同理心的英俊男人,更是直接把腦子裡惡毒的思想直接說了出來。
說完後她才一驚,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兩隻忐忑不安的眼睛看向男人,生怕對方因爲自己言語之間的粗鄙露出嫌惡的表情。
然而男人很包容理解地對她一笑,“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女孩,是被氣壞了才口不擇言的。”
葉琪臉上露出兩抹緋紅,也不知道是因爲羞慚還是因爲害羞。
“其實你的父親不理解你,不代表其他人不理解你。至於那些因爲怕惹事上身的朋友,你也不需要在意了。”男人親和的聲音在葉琪身邊如同溪水一般緩緩流淌,“真正寵你的人,是會無條件站在你這邊,爲你出氣的。”
“真正寵我的人?”葉琪似有所悟。
男人彷彿沒有看到葉琪在思考,而是更加放輕了聲音,“再或許,你可以找一個和你一樣有正義感的人傾訴啊!有正義感的人都是很厲害的,就像你。”
“很厲害的人?”葉琪又呢喃了一聲。
看着葉琪陷入了沉思,男人只輕輕一笑,不再言語。
忽然間,葉琪彷彿想到了什麼,雙眼迫切地在會場裡掃視着,似乎在尋找着什麼人。
終於,她看到了一個身影,喜不自禁地跑了過去。
待她心滿意足地回來時,座位裡已經沒了人,只有桌子上放着一方男士手帕。
她有些悵然若失地拿起手帕,上面散發出古龍水的幽香,她努力回憶剛剛那個幫助她的男人模樣,可是她怎麼都記不清了,就像是那人臉上多了一層影影綽綽的迷霧。
如果不是這方手帕,恐怕她都會以爲剛纔的一切是不是她的臆想。
說了許久的話,蘇錦覺得樓上的杜婉兒怕是已經等得有些焦躁了。
她對其他人打了一聲招呼,便帶着凱利抽身而去。
她的離開還讓秦俊陽有些意猶未盡,甚至有種想拉着蘇錦秉燭夜談的感覺。
他看向洛鳶和姜無涯,發現他們臉上都有些遺憾,他就心滿意足了,原來有這種感覺的並不是他一個人。
有了趙子期的提前知會,蘇錦和凱利二人毫無阻攔地上了二樓,敲響了休息室的門。
剛剛敲一聲,門就被打開,露出杜婉兒有些幽怨,有些迫不及待甚至期盼的臉。
“你們怎麼纔上來啊!我都快急瘋了!”杜婉兒拉住蘇錦的手,可是眼睛卻偷偷地看向凱利,就像是膽小的小松鼠一樣。
凱利仿若不知地站在一旁,今晚的她就是一名虔誠的騎士,守護她的公主殿下。
可這不耽誤杜婉兒偷看啊!
一邊看,她心裡小鹿亂撞。
怎麼這麼帥啊!真像她看過裡面描寫的英俊的吸血鬼!
她怎麼不看我!怎麼不看我啊!
或許是她的眼神真的太熱情,太濃郁了,凱利終於微微側過頭,給了她一個寡淡的視線。
瞬間,杜婉兒小臉通紅,竟然自己低下頭,避開了對視的眼。
哎呀!好害羞啊!她發現我在看她了!她會不會覺得我很輕浮啊!
蘇錦有些無奈而看着杜婉兒,她是感受到了她在的時候趙子期的感受。
明明她認識的杜婉兒並不花癡啊!怎麼現在已經徹底屏蔽了她的信號,眼睛裡只有凱利了!
“主人,要不我先出去吧,這個休息室很安全。”凱利似乎也有些招架不住,側頭對蘇錦問道。
“不要!”還沒等蘇錦說話,杜婉兒馬上脫口而出的拒絕。
面對蘇錦的目光,杜婉兒只能硬着頭皮道,“去外面多無聊啊!我這裡有很多地道的甜點,我泡些紅茶,咱們聊聊天也好。”
蘇錦看向那被主人精心佈置過的歐式桌椅及其上面精緻的歐風小點心與茶具,心下更是知道了杜婉兒爲了這次碰面做了多麼大的準備。
對上杜婉兒期待的目光,蘇錦也不好拒絕,只能看了凱利一眼。
凱利也瞭然,不再出聲。
杜婉兒招呼蘇錦和凱利坐下來,手法非常嫺熟地泡着歐式宮廷紅茶。
不得不說,她是下了苦功夫的,從瓷器到茶葉,再到泡茶的手法,都是非常正規的宮廷標準。
杜婉兒把泡好的紅茶放在了每個人的身前,“快嚐嚐吧!”
說着,就滿懷希望地看向凱利。
凱利巋然不動,紳士的禮節是女士優先,在座的兩位女士還沒有動,她自然不會動。
可杜婉兒不知道這些,她見凱利不動,就以爲是凱利覺得她泡的茶不好,瞬間她臉上的笑容就垮了,眼底隱隱的有些難過和自責。
在她看來,還是自己的手藝不過關,讓凱利不喜歡。
蘇錦在心裡嘆了一口氣,舉起杯子輕輕地抿了一口,沁香的紅茶在口腔裡迴盪,“嗯!婉兒,你的手法很正宗。”
“是嘛,那我就放心了。”得到蘇錦的認同,杜婉兒心裡還是很開心的,也不枉費她將近兩個月的學習。
這時,凱利才優雅地執起杯子,喝了一口。
杜婉兒很是希望凱利能說些什麼,可是凱利依舊是一副優雅自得的模樣,看不出任何態度。
蘇錦覺得,再這麼下去,杜婉兒整個人都要患得患失了。
她站起身,提起裙襬,“我去一趟洗手間,凱利,你一定要紳士地對待女士。”
說罷,她便對杜婉兒笑了笑,轉身離開了休息室。
休息室裡沒有洗手間嗎?有。
可是她只不過是找個藉口讓這兩個人獨處罷了。
她做不到撮合杜婉兒和凱利,畢竟她們二人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而且她們之間也存在着面對世界不理解的目光的勇氣。
但總讓杜婉兒期待彷徨,更會出問題。
她只能給她們留下一個空間,讓她們自己談一談。
杜婉兒對凱利有心,凱利不見得對杜婉兒就無意。
這麼長時間的接觸,她知道凱利一直都是一個信奉紳士信條的人,對待女士,她是格外的尊重和溫柔。
可是唯獨對待杜婉兒,她一直採用的是和紳士信條相矛盾的冷處理。
或許這個渾身充滿了堅硬外殼的凱利,也有善良柔軟的內心。
蘇錦覺得手心有些粘膩,應該是有些出汗的緣故。
看來,她真的需要去一次洗手間洗洗手了。
二樓並沒有獨立的洗手間,她去的是一樓的洗手間。
把手洗乾淨後,對着鏡子整理整理儀容。
忽然間,她在鏡子裡面看到了兩個鬼鬼祟祟的女人從衛生間裡走出來,餘光還瞄着她。
下一秒,一個女人就提起了放在一旁的水桶,面容猙獰地衝着蘇錦潑了過來。
蘇錦挽起裙襬,腳尖一轉,身手敏捷地閃開了這桶髒水。
髒水在鏡子上反打了回去,竟然濺了那兩個心懷不軌的女人一身!
“啊——”其中一個女人竟然馬上受不了的崩潰大喊。
另一個穿着煙色高定禮裙的女人面色陰沉地大吼一聲,“給我閉嘴!”
另一個女人才停止了嚎叫。
蘇錦站在一旁,看着這兩個女人,眼裡閃過一抹了然,因爲其中一人正是不久前找她麻煩的葉琪,另一個穩重點的也有些眼熟。
“是你?!”果然,那個女人我認出了蘇錦。
“表姐,你認識她?”葉琪強忍着身上滿是污水的難受,看向趙貝貝。
趙貝貝面容扭曲了一下,她不認識蘇錦,可是卻記得蘇錦這個人!
與此同時,蘇錦也認出了趙貝貝。
這個趙貝貝,就是昨天在錦繡大酒店炫富又看不起外地人的那個本地女。
趙貝貝覺得真是冤家路窄。原來這個欺負了她表妹,諂媚的鄉村土包子就是昨天看她笑話的女人!
她冷冷一笑,抱起肩膀,瞪着蘇錦,“你看什麼看!昨天的帳我還沒和你算清楚,你今天還欺負我表妹!今天看我不整死你這個外地佬!”
說着,她就拿起拖把,輕蔑地對準蘇錦,“要是不想在這裡出醜,你給我乖乖進隔間!”
拖把上還滴着黑色的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