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有些遲鈍的姜無涯,還是格外睿智的洛鳶,還是分外瞭解譚斯年的秦俊陽,都已經察覺出來,此時此刻,譚斯年的心情的確非常的不妙。
“大哥……”姜無涯一想到剛剛蘇錦說得那番刺耳的話,臉上馬上就掛了尷尬和愧疚。他剛纔的表現,貌似也很讓大哥沒面子。“我沒別的意思,你別……”
“不用對我解釋什麼。”譚斯年只擺擺手,無論臉色是怎樣不愉,他卻也沒有出言直接說出他的不滿。“那東西如果你想收下,那便留下。如果不想要,就給俊陽吧。”
譚斯年越這麼平靜,越波瀾不驚,反而更加讓姜無涯和洛鳶二人心裡沒底。
他們其實更願意譚斯年直接表達出他心裡的不滿。
隱忍往往代表了兩種最不好的結果:一種是失望,一種是離心。
或許是察覺到洛鳶和姜無涯二人的心思,譚斯年輕輕地搖搖頭,“你們不用多想,在我心裡,你們一直都是我的兄弟。”
這針安神劑並沒有讓人心頭的大石頭徹底落下,反而不上不下,更讓人覺得有些不安。
“大哥,我需要對我剛剛的態度對你說聲抱歉。”還是洛鳶這個人看的比較清楚,他拿了一杯倒滿的烈酒,一口悶下去當做賠罪。
無論如何,他剛纔的行爲的確有越俎代庖的意思,譚斯年開罪與他也是無可厚非,這是他辦事沒有考慮周全。
譚斯年也拿了一杯酒喝掉,算是受了洛鳶的賠罪。
洛鳶這才心下一鬆,繼續道,“說實話,我的確被蘇小姐和大哥的關係所驚訝到了,纔會那麼失禮。大哥,我們四個從小一起長大,不說對對方瞭如指掌,但起碼性格方面都清楚明白。說句得罪的話,我真的不看好你和蘇小姐。”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洛鳶都已經做好了接受譚斯年責罵的準備。
可是,譚斯年的神情依舊很平靜。
“其實,就像你們瞭解我希望,我又何嘗不瞭解你們。”他深邃的視線在每個人的身上都一一掃過,“從你們的一個眼神中,我就能知道你們對一個人的喜惡。我也知道你們是把我當親大哥一樣,纔不會特意僞裝。但同樣,你們以爲我會不對你們的行爲所震怒嗎?”
當然會震怒!
他們很瞭解譚斯年,他從來不會吝嗇他的情緒,該教訓的時候絕對不手軟。
“很奇怪我爲什麼沒有教訓你們是不是?”譚斯年俊朗的面孔上是一派嚴肅和凜冽,“因爲她不想因爲她而讓我和你們產生嫌隙。你們不會真的以爲她矯情的需要我給她去倒水?”
“你們認爲她配不上我,可是在我這裡恰恰相反,是我配不上她。”譚斯年自嘲一笑,在兄弟面前也沒有任何隱藏的意思,“你們或許不知道,我整整比她大十一歲…”
姜無涯忍不住抽了一口涼氣,就算是很穩的洛鳶都隱藏不住眼底的驚愕。
他知道蘇錦年紀不大,可是怎麼都沒想到,她甚至都未成年。
“我這種行爲在外人眼裡,就是老牛吃嫩草,甚至都可能被別人說是變態。”譚斯年一直都很清楚,蘇錦需要多大勇氣才能願意接受他。“你們知道麼,在你們眼裡不怎樣的人,在我這裡就是珍寶。”
這句話譚斯年說的雲淡風輕,可是所有人都能體味到話語中的深沉。
“或許你們現在還不明白什麼,但是我只想告訴你們,我愛的就是蘇錦這個人,和她的一切都無關。”不管她是一無所有,還是家財萬貫,與他都不存在關聯,他放在心口上的,只有那個小丫頭。
譚斯年知道洛鳶和姜無涯二人不是單憑言語就能改變思維的人,“我不會阻攔你們做什麼事情,蘇錦她自然會證明她的驕傲,到時候,我希望你們不要輸的太慘。”
言盡於此,已經是他的底線。
他不會眼睜睜地看着蘇錦受他們的輕視和侮辱,也不會任由蘇錦直接把他們折騰死。
他如蘇錦的意思兩不相幫,只希望洛鳶和姜無涯二人好自爲之!
洛鳶和姜無涯二人眼底都劃過一抹幽光,認爲譚斯年不插手他們和蘇錦之間的事情,其實是更偏向於他們。於是在他們心裡,反而加深了把蘇錦這個未成年的丫頭趕走的想法。
而知道蘇錦黑心黑肺,吃人不吐骨頭性格的秦俊陽,在心裡已經給二哥三哥點了一排的蠟。
無知的人類太幸福了!你們更是低估了蘇錦在大哥心裡的地位!
大哥放在心尖上的人,在他們這裡受到了冷嘲熱諷,大哥心裡可也憋着一股火。如果直接讓大哥教訓一頓,反而會更好些。但是大哥沒有發作,反而任由他們的行爲,可就是請等着蘇錦出氣呢!
以蘇錦那鬼畜的手腕,二哥兩個人會不會被虐的跪着唱征服?
沒辦法,他就是沒由來的對蘇錦這麼自信,畢竟他是入過坑,也感受過蘇錦大能的人。
思前想後,姜無涯還是不想收蘇錦這個卡片,他轉手遞給了秦俊陽。
秦俊陽喜滋滋地收好,也沒多言。
三哥啊三哥,這可是你自己放棄的,怨不得別人啊!
蘇錦的事情只當一個插曲,他們四人這麼多年沒有聚在一起,自然馬上就喝開了,就像是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
另一邊,蘇錦在衛生間補了一個裝,剛要走,就看到了一個滿臉春意盪漾的女人走進衛生間。
這個女人她還真眼熟,因爲她就是那個在走廊把酒水塞給她的女侍者。
這女侍者也沒想到這麼巧,又看見了一個愣頭青。她不屑地瞥了蘇錦一眼,拿出粉餅給自己補妝。
蘇錦更是分明地看到了女侍者領口的‘草莓’和嘴脣上曖昧的痕跡。
“看什麼看?你羨慕啊!”女侍者故意把手包碰了碰,露出裡面一沓子的灰色鈔票。無疑不是在對蘇錦顯擺着她打外食賺的高額回報。
蘇錦唯唯諾諾地搖搖頭,聲音也做出底氣不足的樣子,“店裡不是規定不讓女侍者和客人產生肢體關係嗎?”這是她和阮花顏商量出來的規矩。店裡不是沒有公主,來打工的侍者更不是都願意接受肢體接觸。
所以,阮花顏爲了保護女侍者,就特意定了這條規律,明確分工。願意接受肢體接觸的人可以直接道她那裡報備成爲公主。到時候客人騷擾了女侍者,店裡可以理直氣壯的找客人要說法。
這位女侍者的行爲是嚴令禁止的。
“嘁!關你什麼事!多管閒事!”女侍者抱着肩,踩着恨天高,睥睨着蘇錦,“小妹妹,就算你想賺這份錢,你都沒有這個資本呢!”話語裡的嘲諷毫不隱藏。
“你就不怕被店裡發現開除你?”蘇錦不歧視任何人,可是最不喜這種反而以自己輕賤爲榮的女人。
女侍者嗤笑一聲,“你還想去舉報我?那你去吧!我告訴你,你讓我丟了工作,你也別想好過!”她有意無意地摸着手腕上的紋身,嚇唬着蘇錦。
蘇錦的確是不想再繼續這個可笑的鬧劇了,她收斂起臉上的小心翼翼,淡淡地對女侍者道,“你既然是夢忘歸的工作人員,就要遵守夢忘歸的規章制度,我勸你還是主動去花姨那裡承認錯誤,花姨或許還能給你一條好路子。”
女侍者做出很誇張地動作,甚至感覺蘇錦這個人是不是昏了頭,敢用這種語氣對她說教!“我怎麼做關你什麼事?”
蘇錦搖搖頭,掃了一眼女侍者的工號,轉身離去。
如果她在她回頭找阮花顏之前聽了她的建議,她願意讓阮花顏把女侍者轉爲公主。如果她不聽,那就別怪她直接清除這隻蒼蠅了!
蘇錦走到路易所在的包間門前,卻驚愕地看到工作人員正在收拾包間,裡面沒有一個客人。
“裡面的客人呢?”蘇錦問道。
“剛離開不久,你有事啊?”一個工作人員答道。
蘇錦笑了一下,搖搖頭。
真是的,沒想到在衛生間耽誤的幾分鐘,竟然讓路易等人離開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非要追出去。
有點小失望的蘇錦聳聳肩,準備回到阮花顏的休息室等譚斯年聯繫她。
然而,她並不知道,在她身後不遠處,一個憎恨的視線一直追隨着她進門。
回到譚斯年這裡,四個大男人已經喝了不少酒,可是卻沒有人臉上浮現出醉意,反而愈加顯得放鬆恣意。
“……劉客燁那小子到現在還不敢在我面前裝呢!見了我,跟三孫子似的!”秦俊陽侃侃而談,臉上滿是意氣風發的輕狂和頑劣。
姜無涯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拳,“得了吧!劉客燁他們幾個那是怵大哥!哪是你這小子!我可還記得當年大哥一個人,單挑了他們將近二十開號人!各個都哭雞尿腚的叫爺爺!”
少年時期那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現在想想都覺得暢快淋漓,真是想回到那個輕狂的年代!
大家都幹了一杯酒,包間的門就被敲響了。
“我去看看。”姜無涯站起身,主動去門口看看是誰來了,可千萬別是蘇錦那個討人厭的傢伙!
一打開門,姜無涯就樂了,忙不迭地把人迎進來,面上更是掛了如同春風一樣溫暖和煦的笑容,“哥幾個!看看這是誰來了!”
大家擡眸看向來人,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
因爲來人不是別人,而是一直對譚斯年有情感糾葛的夙雪情。
穿了白色大衣的夙雪情散着頭髮,就如同畫報上走出來的溫婉卻不失大氣高雅的模特女郎。
或許是因爲天氣的原因,她的面色有些偏白,精緻的面容也是看起來頗帶憔悴。
一進來的夙雪情表情也有些微妙,因爲她一眼就捕捉到了從來都不會讓人忽視的譚斯年,更是感覺到了其他三人在看到她一瞬間的停滯。
洛鳶眼底閃過一抹驚訝,的確沒想到夙雪情來了。大概是老三姜無涯叫來的。
不過,此時也正好,畢竟夙雪情衆所周知的喜歡大哥譚斯年,他們寧願看到和大哥在一起的人是夙雪情。
“雪情來了,快坐吧!”洛鳶熱絡的一笑,特意往旁邊坐了坐,讓開了那個靠近譚斯年的位置。
“原來是‘京城四少’聚會啊!”夙雪情雖然弱不禁風,但是此時的表情已經沒有前幾次見到譚斯年那般難以自持的激動。“看來我的打擾有些唐突了!”
“雪情!你說什麼呢!那麼見外!咱們幾個可都是一起長大的發小!”姜無涯雖然心裡很痛,但是依舊笑着把夙雪情往譚斯年的身邊推了推,用意也非常明顯。
他還是更願意成全大哥譚斯年和夙雪情。
夙雪情的笑容微微一頓,卻是站定在譚斯年面前,落落大方的打了招呼,“…大哥,歡迎你回來。”
說罷,竟笑着邁開步子,主動坐在了秦俊陽和姜無涯二人的身邊,避開了那個特意給她準備的位置。
除了譚斯年,剩下的三人心下都是一訝。
他們再知道不過夙雪情的心思,她愛的譚斯年深刻入骨。可是今天看來,她怎麼還特意同譚斯年拉開了距離?欲擒故縱也不是這種玩法啊!
“謝謝。”譚斯年回答的語氣也很尋常,就像二人真的只是再平常不過的朋友。
此時包間詭譎的氣氛堪比蘇錦在的時候。
洛鳶的視線有意地落在夙雪情的身上,看到她的視線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落在了身前的桌子上,並沒有看譚斯年,他就瞭然夙雪情並沒有看上去的那樣真的對大哥放棄和釋然了。
看來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大哥哥夙雪情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此時夙雪情心裡更是五味雜陳。這一段時間她閉門不出,就是努力讓自己放下譚斯年,在遊輪上的事情她還歷歷在目。她雖然愛譚斯年,可是也能看出來蘇錦和他之間無人能插足。她不想讓譚斯年爲難,也不想讓蘇錦難做。
她原以爲她已經放下了,可是在見到譚斯年的時候,她的心臟還是忍不住劇烈地抽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