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官把規則說完,羅伯特便主動說道,“身爲東道主,這第一局的開局,我就不客氣了。”
其實這話也算是謙讓和散發善意。
會賭的人之間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一般一場賭局開局之人如果搶了頭彩,在後面就容易輸的一敗塗地。所以大部分賭局都是以莊家作爲開局。
其他人也承了羅伯特的情,於是賭局開始。
在發牌之前是小盲注,這場盲注的金額是五十萬。
大家都不是缺錢的人,小盲註上都跟了。荷官開始發牌。
在這種賭局裡,賭的不僅僅是牌運和技術,更多的是演技。
你的底牌不管好與壞,都不能讓對手洞悉了你的情緒,甚至你還要故意放出迷惑敵人的煙霧彈。
在譚斯年懷裡安坐的蘇錦微微斂住眸子,眼底劃過一抹流光。
她這次前來接觸的目標人物其實就是羅伯特,也就是說,這個威懾一方賭場的賭王羅伯特曾經就是沈家的舊部之一。而現在發牌這個荷官,就是負責羅伯特的曼陀羅小隊中的狗核桃。
昨天她來到拉斯維加斯,首先找到了狗核桃,對羅伯特進行了基本瞭解。
羅伯特不僅賭技甚好,和一些權貴商人的私交也甚廣。他非常喜愛與賭技厲害的人接觸,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在賭場裡的一個賭局裡尋找他高級賭局的客人。
她今天前來的目的倒不是心急的想要獲得羅伯特的忠誠,而是準備近距離接觸對方一下,摸摸對方的脾氣。儘量能很友好的得到遊輪派對的邀請函。
只不過沒想到遇到了譚斯年,一切都向着不受她控制的方向發展。更是沒有想到在這裡也能碰到熟人。
自從決裂後,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唐明月。
可是面對唐明月時,她心裡真是毫無波動。曾經的怦然心動,和兩小無猜,到了此時,都化作了虛無。
她也終於承認一個事實,如果對於一個人真的放棄了,果然無愛無恨。
幾個月不見,唐明月身上的氣質更加幽沉,眉宇間更是平添了她未曾見過的尖銳。
她以爲唐明月那般待她,換來的大概是沈婭的各種歡欣,可是現在看來,他過的貌似也並不順心。
剛剛唐明月那番和譚斯年針鋒相對的模樣,看的她真是各種不喜。她想過他會變,只不過沒想到他變成了這副不可理喻的模樣。竟然還遷怒於譚斯年。
說起來竟有些可笑,當初狠心做出抉擇的是他,現在反回來用眼神指責她的也是他,更是無理取鬧地咄咄逼人。
既然如此,她還真的不會慣着唐明月。畢竟在此時,唐明月在她這裡只不過是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而譚斯年則是她的朋友。
所以,她才願意配合譚斯年演了一齣戲。至於那個吻……
她也真是有些昏了頭,譚斯年帶給她的感覺太過美好,美好到她也有些失了分寸。
想到嘴脣上一閃而過的柔軟觸感,和那淡淡的專屬於譚斯年的荷爾蒙味道,她都感覺臉有些臊的慌。
雖然她的身份有了新的定義,不過她也沒有太多擔心,畢竟她對羅伯特的圖謀,今天還不準備搬到檯面上。
不過不得不說,曼陀羅的人都是絕對的精英人才。就如她現在接觸到的狗核桃,她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狗核桃就像是一個文弱書生一樣,渾身充滿了書卷氣。
而現在,穿上了荷官的行頭,在他身上就再也看不到了文弱,反而變得從容又神秘,手中的賭具讓他整個人都充滿了人格魅力。
雖然現在出現了他們計劃之外的狀況,狗核桃依舊遊刃有餘,絲毫不顯慌張,也不會和蘇錦有任何的眼神交流,彷彿他們根本就不認識一樣。
每個人手裡都是兩張底牌,在下注之前,大家都擡起撲克,看了一眼,大致心中有數。
每個人的情緒都被蘇錦收納在眼底:比較老奸巨猾的當然就是羅伯特,他就算是看了牌,臉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來到底是好牌還是壞牌。他右手邊的莉莉斯依舊是一副看不慣所有人的街頭太妹模樣,她看牌時嫌棄地皺了一下眉頭,脣角向下扯了扯。
繼而是唐明月,身爲演員的他想要做出給別人看的表情自當是輕而易舉,他表情輕鬆,神情頗爲舒緩,彷彿得到了一副很好的牌面。
只不過,蘇錦卻在他眼底看到了一抹細微的陰霾。
繼而是她最不認識的路易,路易這個人就是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模樣,神色間的傲然一看就是被家裡嬌慣出來,從未收到過重大打擊的公子哥。他看完牌後不悅地掃了一眼荷官,應該是覺得荷官發給他的牌不夠好。
最後就是她身後的譚斯年。
因爲角度關係,她沒能看到譚斯年的表情,卻看到了譚斯年得到的底牌。一張紅桃十和一張梅花七。
可以說是一個比較爛的牌。
說實話,她沒有賭技,大多時候全靠運氣。這也就是她沒有用賭客身份接近羅伯特的原因。
至於譚斯年有沒有賭技,她可就不知道了。不過他能勝過羅伯特一局,那就說明他應該有兩把刷子吧。
“加註一百萬。”羅伯特也沒有一下子提高很多籌碼,先只是意思意思,畢竟賭局纔剛剛開始。
“棄了。”莉莉斯直接把牌一扔,選擇棄牌,可見她的底牌的確不怎麼如意。
羅伯特對莉莉斯微微一笑,“莉莉斯小姐依舊這般快人快語。”
莉莉斯是他賭場的常客,這次受邀參加他的遊輪派對,已經在這裡玩了兩天的高級賭局,輸贏各半。
莉莉斯挑起眉頭,“太垃圾的東西,就根本沒必要讓我關注。”
“不愧是道爾家族的現任族長,我很欣賞你。”路易對莉莉斯隔着賭桌舉杯致意,那分寸感拿捏的非常到位,並不會讓他低微,也不會讓莉莉斯不悅。
“我也很欣賞我自己。”可誰知莉莉斯的性格如此古怪,這麼回了一句路易頗帶示好的暗示。
當即,路易的臉色就變得有些不好看。
現在輪到唐明月說話。
唐明月的視線在譚斯年的臉上停頓了幾許,而後滑落到存在感不強的蘇錦身上,“曾經有一個人問我後悔嗎,現在我想告訴她,從我決定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後悔了。”說完,他就拋出一百萬的籌碼,跟注。“我只想問問她,還記得那一盆小花嗎?”
他現在也有了自己的能力,雖然還不能抵抗沈家那樣的龐然大物,可是已經可以在一切地方不用顧忌什麼。
有些東西,只有失去了纔會珍惜。他現在在努力壯大自己,他渴望蘇錦再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好好彌補他犯下的過錯。
他真的,真的很喜歡她,看着她坐在別人的懷裡,他心如刀割,甚至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你是來玩的,還是來真情告白的?”莉莉斯嗤笑一聲,儼然一副懟天懟地的模樣,誰她都看不慣。
唐明月很想大聲又放肆地說:‘我爲了挽回蘇錦,可以放棄賭局。’
可是他做不到,他好不容易纔能得到參加高級賭局的機會,更是爲了爭取得到羅伯特的邀請函,結識更多的人。
他不傻,現在沈家主對他不冷不熱,明顯就是覺得他成長的太快,怕無法控制他,特意限制他的資源,讓他乖乖地妥協當一個傀儡。
可是他又怎能甘心?!
他爲了復仇,甚至放棄了自己的人生。如果不能擁有絕對的力量,他又該如何能挽回蘇錦,又該怎樣保證他們的生活不再被威脅打擾?
弱小是原罪,弱小就沒有選擇的權利!
沈家非常明白的讓他看懂了這一點!
他和沈家又何嘗不是互相利用?
他可以得到沈家的資源壯大自己,沈家想通過他名正言順的蠶食唐家。
“莉莉斯小姐,您這話就有些刻薄了。”因爲莉莉斯剛剛的舉動惹惱了路易,路易直接向着唐明月說話,也是爲了給莉莉斯找不愉快,“我倒是覺得唐是一個癡情的人!可惜啊!總有些女人非常貪婪,爲了一些利益,可以捨棄一切。女人啊!就是男人的附屬品,也是男人奮鬥的戰利品。噢!當然,莉莉斯小姐,我說的並不包括你。”
這桌上一共就兩個女性,如果說不包括莉莉斯,那不就是說的就是蘇錦了?
在座的都不傻,現在的暗潮涌動都和蘇錦與譚斯年有關。
一般這種時候,雖然聽得出路易的意有所指,但當事人也不會出言反駁,畢竟這就相當於撿罵。
可是,身爲女強人的蘇錦絕對不會接受路易的侮辱。
她眉眼舒朗地一笑,口中的英語自然又從容,但不失鋒芒,綿裡藏針,“那種只會依附男人的女人,無疑是可悲的。然而有這種女人是男人附屬品想法的男人,比前者更可悲。誰又能預料得到,或許剛剛還在你懷裡巧笑嫣兮的女人,會不會反手就把子彈射進你的胸膛呢?這個年代,輕視女人的人,貌似都死在了女人的手裡。”
這段話說完,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蘇錦的身上。
突然之間,他們覺得這個看起來嬌小玲瓏甚至無害的女人,其實才是最可怕的那個。
有些人的殘忍流於表面,反而卻不會讓人害怕。但那種心有魔債的人,纔是真的無情的狠辣。
狗核桃垂下的眼睛裡流露出對蘇錦這一番話的認同和欣賞。
女人才是真的可怕,她們看似溫柔弱小,可一旦剛強起來,比男人都要可怕。
沈家不就是這樣嗎?沈家家主歷來都是女性,沈家能發展到今天這種龐然大物的程度,都是女性撐起來的!
而唐明月神態就比較複雜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蘇錦這樣的一面。那種隱藏在溫柔如水的面孔之下的冷戾尖銳,都帶了有毒的鋒芒。
這樣的她……這樣的她——真的更加讓他着迷!
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當她鋒芒畢露的時候,身上散發出來的光彩是那樣的奪目!
他曾經是有機會擁有這樣的她……
路易被蘇錦這麼一頂,心裡可就不舒服了。在他眼裡,蘇錦就是那個叫年的禁臠,有什麼權利和身份和他對話!
“管好你的女人!”他警告地看向譚斯年,決定直接無視蘇錦。
譚斯年垂眸放縱地看着蘇錦,低低一笑,“應該是她管好我,如果不是她攔着…”他猛然擡眸,眼底的殺機盡現,那種從血海中沉浮過的眼,隱藏着重重疊疊的凜冽,“…你的命早就沒了!”
讓他看做心中寶的女人,這麼被路易羞辱,他就算是泥塑的,也就會有了火氣。再說了,殺人的事,也不過瞬間。
路易身體一陣,心裡對譚斯年的視線微怵。
他手下殺手成百上千,可從未見過這麼一個用眼神就讓他膽寒的人。
他當這個年是一個紈絝公子,卻沒沒想到是一個斂眸的魔鬼!
年到底是什麼身份?
賭桌上的氣氛更加詭譎起來,羅伯特也對蘇錦和譚斯年起了興趣。
原本他只當這一對是有點小能耐的世家子弟,現在看來,他們二人身份可不簡單啊…
那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又想要圖謀什麼?
一瞬間,羅伯特腦海裡的想法已經百轉千回。
雖然如此,他依舊輕笑一聲,“各位,這裡是我羅伯特的地盤,還望各位海涵。”說好聽的,這是他打圓場,說不好聽的,那就是威懾其他人,告訴這裡是他的地方,就得遵他的規律,要不然,可別怪他不留情面!
蘇錦自當恢復成人畜無害的模樣,笑意盈盈道,“那是自然,我還是很想和羅伯特先生成爲朋友的。”
羅伯特眸色微深,笑着對蘇錦點點頭,卻沒有多言。
也不知爲什麼,他總感覺這個女人很是詭異,讓他隱隱的有些不安。
看來,他應該查查最近賭城這邊的風聲。
“加註,五百萬。”路易覺得有些氣悶,不開心之下,直接用錢找樂子。之後還挑釁地看向譚斯年,反正在這裡,這個年不能對他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