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化神(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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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心魔劫同至的夢魘,帶來了一夜被遺忘的記憶,而這場夢境般的真實記憶,終於撬動了白易磐石般的心境。

面對強大的心魔與夢魘,若非道心劍已成,白易早已淪陷在這場恐怖的劫難當中,然而一柄道心之劍,還難以抵禦住兩隻界外兇魔。

心境的短暫失守,爲白易帶來了致命的危機,道心劍被暴起的心魔死命纏住,白易神魂所化的本體則被夢魘抓爆了心脈,接着,白易神魂所化的本體,在夢魘漆黑的雙手中,被一分爲二!

神魂被分裂,接下來,便是心魔與夢魘的一場血腥盛宴。

幻境裡響起了各種各樣的怪叫,有謾罵,有哀嚎,有哭泣,還有瘋狂的長嘯,漆黑的天幕上,出現了一輪殷紅的圓月,夢境與幻境此時徹底融合成了另一片詭異的世界。

血腥的盛宴已然開始,白易的兩半身體,一半被心魔張開的黑洞大口撕咬,另一半,被夢魘紅潤的小嘴品嚐。

那是一幕無比恐怖的場景,以吞噬爲主的畫面裡,詭異得讓人忘記了呼吸。

痛苦與不甘的神色出現在白易兩張半邊的臉龐上,怒意與暴躁將僅存的神魂推向了更深的深淵,面對必死的局面,白易沒有喊出任何的咆哮,詭異的兩張臉龐上雖然扭曲,依舊無聲無息。

散仙的驕傲,不允許他發出絲毫的喊叫,即便被吞噬。

寧受人妒,不受人憐……

仙府內,流雲閣。

噴出鮮血的白易本體,雙眼緊閉,清秀的眉宇間出現了一絲痛苦。牙關緊咬,這種罕見的情況,讓守護在一旁的女子心頭一驚。

守衛了白易整整十年的牧雲,深知白易陷入了絕險的局面。可是仙君的強大,在牧雲的眼裡一直是無敵的存在,她見過仙君橫掃九域的威武,也見過仙君黯然神傷的孤寂,卻從來沒見過仙君現出半分的痛苦神態。

“想起了蝶兒麼。還是……”

忽然,牧雲的雙手緊緊地捏了起來,她的靈識無法感知到白易此時在心魔劫中究竟遇到了什麼,可是她卻想起了萬年前,那一夜之後,仙君曾經被夢魘盜走的一夜記憶。

除了牧雲之外,沒人知道那一夜發生了什麼。

她知道仙君對於蝶兒的癡情,所以從來沒有說出過這個秘密,她將那夜的瘋狂,當做自己獨有的一份甜蜜的回憶。至少,在萬載的歲月裡,那個站在人界巔峰的男子,有一夜曾經屬於自己。

“爲你牧雲,一生無悔……”

略顯冰冷的臉睱,緩緩貼上了白易本體的耳邊,一句凝重而溫柔的低語,響起在白易神魂的深處:“我會,等到天晴。”

我會,等到天晴!

心魔的幻境裡。白易被分成了兩半的耳邊,依稀響起了女子的低語,很熟悉,也很溫柔。

半張扭曲的臉龐。開始漸漸恢復了平靜,而另外的半張臉上,已然掛起了一絲瞭然的笑意。

癡情並無對錯可言,忘不了蝶兒的男子,將自己自囚了萬載,雖然以逍遙爲名。卻無法觸碰到真正的逍遙道。

情爲何物?

這句話白易問過自己太多次了,也得出過千萬種不同的答案。

到底是相思相守,生死相許,還是相濡以沫,一世白頭,亦或者萬載相隨,永生不棄,又或許是攜手輪迴,來世相依?

到底情爲何物,思索了萬載的仙君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唯一能確定的是,情思不斬,則逍遙無望。

斬情麼,或者,將關於蝶兒的那段回憶也封禁成永恆?

不,這種自欺欺人的做法,白易從來沒有想過,所以他的逍遙道,才無法真正的大成。

可是此時,白易對於自己歷經了萬載才推斷而出的關乎逍遙道心大成的答案,好像忽然間崩塌了開來,他好像推斷錯了,自己無法逍遙的根由,並非與斬情有關。

血色的幻境裡,在那輪紅月的對面,出現了一顆暗淡的星辰,心魔與夢魘的盛宴,在這顆星辰出現的瞬間變得凝固了下來,來自牧雲的輕語,爲白易打開了心結,那份對於牧雲的自責,在一縷淺笑中化爲了虛無。

緣起緣滅,風來雨往,心靈的暗面,存在着太多的執念,可是,天,終有晴時,那些困擾與糾葛,那些如風的往事,存於心底就好,不該時時被祭奠纔對……

每個人的心底深處,都有着一間小屋,這裡是記憶的墳墓,也是明天的出口。

只屬於白易的小屋裡,有一棵枯萎的花朵,被栽在青瓷的花盆裡,在花盆前枯坐了萬載的身影,終於站了起來,他輕柔的摸了摸那朵花兒,隨後打開了窗。

窗外,陽光明媚,天藍草綠,窗前的男子,帶着溫和的淺笑,推門而出……

懷念,並不等於癡戀,而癡戀,會將人鎖在心底的小屋裡,永遠都無法看到藍天。

走出房門的身影,回頭看去,被擺在窗口的花盆裡,枯萎了萬載的花兒,好像微微晃了晃,一片枯葉的盡頭,彷彿流轉着一抹綠色。

淺笑的臉龐微微有些詫異,望着窗口的花兒,白易的笑容更加灑然了起來,清澈的眼底,彷彿洞徹到一絲命運的軌跡,隨着長嘯漸起,白易的神魂,再度回到了心魔幻境,耳邊,也出現了故友的豪語。

“你所追逐的逍遙,在我看來並不存在,又無處不在,在最後的殘魂消散之前,能大戰一場,對我雲空來說,就是真正的逍遙!”

是啊,雲空說得沒錯,在這片被忙碌與恩怨交織的人世間,逍遙其實並不存在,又無處不在,它只是很短暫又十分隱晦,刻意去尋找的時候,沒人能找到的,當心靈輕鬆到極致的時候,它又會無聲無息的徘徊在身旁……

情,可以生出逍遙,戰,依舊可以生出逍遙!

白易被分隔成兩半的身體,並沒有凝聚,而是各自生成了一個完整的身體,一個白易手持道心劍,仰天長嘯,而另一個白易則倒背雙手,溫和淺笑,在那份灑然的淺笑中,另一柄略顯模糊的長劍在身前凝聚而出。

第二柄道心之劍!

第二份逍遙道根!

必死的心魔劫中,明悟的白易,就此生出了除了戰道之外的另一份逍遙道根,無處不在的逍遙道,詭異又自然地與戰道同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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