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一百萬元的訂單會影響到公司上市,這話顯然有點借題發揮了。更何況這一百萬元的訂單還沒有真正執行,兩百臺影碟機還需要從河翼石定莊市發出來,等到鋪上津吉家電公司旗下的商店還要好幾天,至於產生不好的影響什麼的,時間就更久了。
再說,區區兩百臺影碟機就算全是壞的,兩百個顧客分散在津天市裡,他們能產生多大的影響?他們覺得不行,完全可以選擇退貨、更換什麼的,真正鬧事的最多也就是一位兩位刺頭顧客而已。
所以,許合屯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現在確信胡光棱心裡早就有了撤換自己這個採購部經理的想法,今天只是借力打力而已。他思考着對方爲什麼要對付自己。
胡光棱又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命令道:“這筆訂單必須取消!”
許合屯認定對方要對付自己,想起自己好不容易在女神面前揚眉吐氣一次,他決定咬牙堅持下去,很是堅決地說道:“不可能!這是我看好的電器,我作爲採購部經理完全有這個權力。合同已經簽訂生效,除非公司答應並支付對方這兩百臺影碟機的利潤。”
胡光棱和姓王的副總都會驚訝許合屯的強勢。
胡光棱惱羞成怒,也不跟任何人商量就直接下令道:“我現在代表公司董事會宣佈,你的採購部經理被撤職了。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你辭職走人,公司給你半年薪水的失業補償,從今以後你許合屯跟我們津吉家電公司無關。”
他豎起一根指頭,繼續咆哮道:“第二,你帶着這筆訂單去濟嵐市的分店擔任店長,將來濟嵐市開設多少店鋪、開展多大業務,都由你管理,但你記住,如果你管理的區域連續三年都是排名最後三名,你自己捲鋪蓋走人。還有,如果這款狗屁影碟機引出什麼麻煩的話,你許合屯負責解決!”
姓王的副總顯然想說點什麼,但看到胡光棱決絕的神色還是忍住沒有開口。
許合屯沒有想到事情還真如自己所預想的一樣,胡光棱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就做出把自己踢出去的決定:採購部經理和下面分店的店長雖然都屬於公司中層幹部,但兩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語,一個在總部,統籌所有分店和公司總部的商品採購,位高權重,權力有時甚至大過沒有分管公司主要業務的副總。就是分店的店長也得巴結他,希望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暢銷的好貨,希望暢銷的商品多多劃撥給自己,而滯銷的商品能少壓下來。
分店店長在公司的地位就低多了,他管理的就是分店幾個人,在總公司這邊毫無話語權,他需要巴結的可不僅僅是採購部主任,還有市場部主任,財務部主任啥的,在老總們眼裡他們的地位更是卑微,純粹就是做事的。
而位於濟嵐市的那家分店更是糟糕,雖然這家分店開了已經四年多了,但不知道爲什麼其業務就是上不來,去年還因爲那家店前面的大街進行改造,店前面的馬路被封閉,以至於其業務量更是微乎其微,連面門租金都沒有賺回來,員工也被裁撤得只剩幾個守店的了。
現在那條大街總算完成了改造,交通方便了不少,但讓大家鬱悶的是,就在馬路對面人家卻開了一家更大更高檔的電器店,將這裡本就不多的顧客再次分流了一部分。而且對面那家大電器城是當地一位勢力很強的地頭蛇開的,濟嵐分店的老闆不但不敢說對方什麼,還得跟對方說好話,請對方手下留情,不要逼他們關門換店址。
地頭蛇似乎很樂意有一家破敗的電器店給自己豪華大氣的電器城做陪襯,讓顧客更加放心地進他的電器城採購,所以並沒有逼他們關店換地方,只是強行將這家店的一半停車位置給划走,讓去他們店裡消費的顧客將車停在這家店子的停車場上。
因爲停車場的事情,津吉家電公司還曾經跟對方爭吵過一次,許合屯當時還代表總公司這邊參與了這次爭吵和談判,但最後還是因爲對方勢力太大,加上自家的店面又沒有多少效益,不值得跟對方魚死網破,所以不了了之,只能看着自家一半的停車場被划走。
現在胡光棱派許合屯過去,顯然具有濃厚的懲罰意味,就是逼着許合屯早點離開津吉家電公司。在他想來,濟嵐市的這家分店能夠勉強賺到支付店面租金和員工的基本薪水就不錯了,肯定是長期徘徊在業務發展的最後幾名,或許不到三年許合屯就會自己選擇離開。
許合屯應該幸虧胡光棱還不是具有絕對控股的董事長,否則,他根本就不會跟許合屯玩這些花招,會當場將許合屯趕出公司。
許合屯稍微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辭職:私營企業得罪了老闆可不是一件可以隨着時間延長而改變的事情。只要被老闆記住了,你就是表現再好,再夾起尾巴做人,都沒有用,人家要爲難你還是爲難你,就算他不是董事長,人家董事長還是會聽信他的,不可能因爲你一箇中層幹部受了委屈而批評他,降低他的威信。
更何況人家已經給他畫好了一個牢籠,只容許他在濟嵐市那個分店裡折騰,還時刻死盯着他,玩不好馬上走人。與其今後被灰溜溜地趕走,還不如現在就走。
不過,他提了一個條件,只聽他說道:“胡總,你讓我辭職,可以。但我要帶着着一百萬訂單走,我拿它自己去開一家電器店,我就不信這款影碟機質量有你說的這麼糟糕。”
胡光棱一愣,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也有一絲陰謀得逞的得意,譏笑着問道:“你還不信?行,看着我們多年同事的份上,我滿足你。不過,在你一百萬貨款歸還之前,你的辭職補償和今年的半年度獎金暫時壓在公司這裡……”
許合屯怒道:“姓胡的,你太過分了,沒有這些錢,我怎麼開店?你別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大家都沒有好處。我要過不下去,那我就不怕魚死網破。”
胡光棱眼裡閃過一絲驚慌,厲聲怒道:“什麼魚死網破,我怕你魚死網破嗎?笑話!”
雖然他的話說的很嚴厲,但誰都聽出他是色厲內荏,話裡掩蓋着心虛。
許合屯冷笑道:“那你就是試試,你就看我有沒有能力把你弄得身敗名裂。”
胡光棱看了旁邊的王副總一眼,突然笑了,說道:“行,行,誰叫我們是多年同事。這樣吧,我做主把濟嵐市那家分店借給你一年,你不用向總部提交利潤,只要你能繳納分店的租金和員工的薪水就行。如果你明年想把店子盤過去,我們也優惠轉讓給你。這夠意思了吧?但你的辭職補償和半年度獎金還是得暫時扣押,這是公司的規矩。”
許合屯冷笑一聲,以勝利者的姿態昂首挺胸地走了過去:相對辭職補償和半年度獎金,一個店面能讓自己無償使用的店面還是好多了,等於自己有了安身之所,也有了事業起步的平臺。如果自己運氣好,也許真的能借這個平臺就是起步。只要不是運氣太差,自己當老闆想必比在這裡當一個採購部經理不會差。
至於他堅持要那一百萬元的影碟機,一是他相信自己和老婆的耳朵,相信這款影碟機不會如胡光棱所說的那樣糟糕,又是尖嘯又是冒煙什麼的。有了這麼多臺影碟機,夠他開店折騰一段時間了,即使它真的不好,不是可以退貨嗎?
二是他將這批影碟機控制在手裡也有要挾胡光棱的意思,他相信只要有了一百萬元的影碟機在手,他就不怕公司在他走後對他還在這家公司上班的老婆下手。他事業還沒有發展,自然不能馬上讓老婆也辭職走人。
他不知道的是,當他晚上回家把這事說給老婆聽的時候,以前溫柔似水的老婆一下變成了一隻母老虎,將許合屯罵得狗血淋頭,還揚言如果許合屯不去給胡光棱道歉,不去哀求胡光棱讓他重新回公司上班,她就跟他離婚。
這讓許合屯的腦袋一下變得兩個大,竭盡所能訴說着胡光棱這是借題發揮,他早就想把自己的親信安排到這個重要位置上,自己遲早得走人,等等。但他老婆就是不相信。
當然,這是後話。
看着許合屯走出辦公室的背影,胡光棱冷笑了一下,很是嚴肅地對王副總說道:“老王,看來我們得收一收某些部門的權限了。今後絕不能出現一箇中層幹部大筆一揮就浪費公司近百萬元的事情。”
王副總也是人精子,雖然他不明白鬍光棱爲什麼要趁機將許合屯拿掉,但他知道這傢伙是在收權,是在打擊排斥異己。他想了一下,笑道:“這是公司多年形成的慣例,就不要隨意改動了吧?一個採購部經理如果沒有一點自主權,就可能喪失很多機會,看到好的商品不能及時拿下,無論是對他個人還是對公司都是一大損失。再說,其他公司都是這麼做的,我們總不能太標新立異。如果將一個採購部經理一年纔有的一百萬元採購權力都剝奪,他能有什麼積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