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娘子的幸福生活
杜家門前閒閒散散地站着幾個父女,打頭的就是蘇寡婦。拿着把瓜子邊咳邊斜了眼對一旁的人說道:“我跟你們說,姓杜的一家子可都不太平,你瞧他們家大丫頭,這都十八了,還嫁不出去呢!上回落了水,被水鬼纏了好些天,不明不白地就醒了。醒了也就算了,還拿着棍子敲我,跟個潑婦沒兩樣!”
這話正巧被急着回來的杜秋娘聽到了,她停了停,還是忍不住站到了蘇寡婦前頭,睨了她一眼道:“蘇家嬸子,都說你有通天的本領,你倒是替自個兒通一通,問問土根叔爲何昨夜又託夢給我,在夢裡一直哭個不停呢?別不是有什麼原曲未訴,死不瞑目吧?”
眼見着蘇寡婦臉色微變,她卻直直地盯着她看,提了嗓子道:“我能醒,那也是閻王爺看我平日積福不忍心勾了我去。倒是有些沒事便嚼舌根子,又做了虧心事的長舌婦,當心入了地府被勾了舌頭打入十八層地獄不得好死!”
“你說誰呢!”蘇寡婦捏了拳頭便要上來打杜秋娘,杜秋娘一把抓住她便將她制住,冷笑道:“我可沒指名道姓說誰,蘇嬸子你急什麼?”一鬆手,蘇寡婦打了個趔趄就這麼坐在地上。
“你個潑婦!我好歹也是你長輩!你竟敢打我!”蘇寡婦兩手一攤,坐在地上便要哭,杜秋娘居高臨下地站開,笑道:“是誰先要動手,鄉里鄉親們可都看着。長輩?長輩自當有長輩的樣子才能讓人信服?就你?!”
杜秋娘諷刺地動了動嘴角,轉身便要走。
“你個殺千刀的杜秋娘!活該杜老漢當一輩子鰥夫,有你這樣的繼女,誰給你當後孃誰倒八輩子黴!”
蘇寡婦眼見着吃了大虧,越發拔高了聲音在地上撒潑。杜秋娘只拿看跳樑小醜的眼神看着可憐又可悲的她,再不管,進了屋去。
杜若梅前些年都嫁出去了,這次也是因着她,都回來了。這會兩人坐在院子裡,見了她,忙拉着她擔憂地問道:“大姐,你同誰鬧呢。”
“還誰,蘇寡婦唄。”杜秋娘拿着眼睛瞅着屋裡。
“怎麼又同她鬧起來了。都是一個村的,鬧僵開來可不好,何況她還是個寡婦。”杜若梅道。
杜若蘭撇嘴道:“可沒見過一個寡婦像她這般能鬧騰,今兒跟這個吵,明兒跟那個鬧,我可看不上她這樣的人。”
“可不是。她那樣的人,就得對她橫一些。”杜秋娘道。
杜若梅見杜秋娘眼睛一直盯着屋裡看,這才低聲道:“大姐,咱們或許要有後娘了……媒婆又跟咱爹說了個,咱爹似乎挺中意的。”
“給咱爹說親的呀?”杜秋娘的心落了一大半,還好,不是那個該死的張元寶。
杜老漢也是個長情的人,杜秋娘的娘死了都好幾年了,他一直沒娶續絃,只怕續絃進了門對孩子們不上心。如今杜老漢要納續絃了,她也懂他的心思。他是想娶個後孃照顧兩個弟弟,好讓一直牽掛着家裡的她早些嫁出去。
杜秋娘面上一喜,拍了袖子笑道:“我去聽聽看,媒婆說的是哪家的。”
杜若蘭忙拉住杜秋娘道:“大姐,你別去。我方纔聽到了媒婆說了,說的是隔壁村的那個叫張秋花!”
“誰?”杜秋娘愣了一愣,
“那人我可見過。”杜若梅嫁的就是隔壁村的人,倒是懂些情況,她也沒發現杜秋娘臉色變了,挽着她的手道:“張秋花長得挺漂亮的。似乎也就二十五六歲,原本賣在長平鎮的蘇員外家當丫頭,前些日子他家才花了銀子將她贖回來。在大戶人家當丫鬟,比咱們這鄉野丫頭看着好看多了。就是她嫂子對她不好,她才急着嫁出來的……”
杜若梅後頭又說了一長串,可杜秋娘全然沒有聽進去,“張秋花”這三個字如魔咒一般成功地讓她的身子涼了一大半。
她怎麼就忘記了張秋華這麼回事。是了,在張秋華嫁進來多久,張元寶便來同她求親。當時她以爲自己已經十分幸福,爹爹有人照顧,弟妹都有着落。可誰知道,領進門的這兩個都是黑了心的白眼兒狼。
便是從那時候起,她的悲劇人生正式開始。
杜秋娘攥了拳頭便要往屋裡走,門呼啦一下卻開了,張媒婆滿面春風地從屋裡出來,杜老漢緊隨其後跟着。
“恭喜大姑娘,你就要有娘了!”張媒婆笑道。
杜老漢曬地黝黑的臉上也掛滿了笑意,直道:“有勞張大嫂費心。若我這門婚能成,我一定給重禮感謝張大嫂。還有我家姑娘,您也給她問問,不求對方有什麼家事,只要不嫌棄我姑娘,能對她好就成。”
張媒婆看了眼杜秋娘,捂着嘴道:“大姑娘可是咱們安平村最標誌的姑娘,又是出了名能幹的,尋門親事有什麼難。”
心裡卻是嘀咕道,能給你這老鰥夫尋個第二春就不錯了,哪裡去給老姑娘尋門好親事。
“謝謝張大嫂勒!”杜老漢親自送媒婆出了門,小短腿杜銀寶這才哼哧哼哧地跑了來。
路上杜銀寶便聽到有人逗他,說他要有後娘了,以後後孃天天餓他,不給他飯吃。
杜銀寶嘴一癟,抱着杜老漢的腿道:“爹,你要給我娶後孃麼!後孃會虐待我麼?後孃會不給我飯吃麼!”
杜老漢臉一黑,道:“你都聽誰瞎說的。哪個不給你飯吃,我抽她!”
杜秋娘眼見着杜老漢的老臉露出了片刻的羞澀,她的心一沉:完了,爹要娶妻,娘要嫁人,這事兒她怕是攔不住了。
入夜,杜秋娘一個人在牀上輾轉反側尋思着,爹的後孃是要娶的,可娶誰都不能是張秋芳那個蕩-婦淫-娃。可這會她又不能抱着杜老漢的大腿哭說,這沒見過面的張秋芳是個賤-人吧?搞不好,杜老漢還以爲杜秋娘不喜歡他找後孃,產生什麼負面情緒,那可了得?
這事兒得巧着辦,也得尋思下方法。否則,杜老漢一個月內就把張淫-婦娶回來了,到時候再趕人走,那可有難度。
她總覺的腦子裡錯過了什麼,可怎麼也想不起,就這麼沉沉地睡了,夜裡聽到窗外噼裡啪啦地落了大雨,格外地教人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杜秋娘便起來給一家人做飯。那時候晨曦剛起,因爲剛下過雨,薄暮裡帶着朦朧的霧,她一開院門,便見着個黑影子站着霧裡,像是站了許久,身上惹了晨露,冷得有些發抖。
杜秋娘吃了一驚,看了片刻,才低低地喚道:“範……範長安?”
待仔細走進看清,可不就是範長安,木木地站在院子門口,見了她,臉上的表情極其複雜,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害怕。
“範長安,你作死啊!一大早站人家門口也不吃聲,想要嚇死誰呀!”杜秋娘提了聲嗔道。
“祖母……祖母……”範長安凍的發抖,杜秋娘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像是淋過雨還未乾,跟黴乾菜一樣擰巴在一塊,她的心裡不由地咯噔一跳,道:“老太太怎麼了?”
“祖……祖母他……”範長安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怎得,一句話說了半天也沒說出來,倒教杜秋娘急出了一身汗。
“到底怎麼了!”
杜秋娘話音未落,手裡突然一熱,說不出話的範長安一把握住杜秋娘的手,拉着她便開跑。
晨霧裡一切都是朦朧的,天微微亮,年輕木訥,卻有着好看的面龐的範長安,緊緊握着杜秋娘的手,腳下不停地奔跑。在杜秋娘的記憶裡,範長安從未主動靠近過她,這是第一次。
杜秋娘望着範長安的側臉,有一絲地恍惚,如果範老太太就這麼走了,那範長安將來娶了誰,又過得到底如何呢?他這樣一個木訥的人……不對,範長安對別人說話都是順溜的,唯獨在她面前總是磕磕巴巴,他就這麼畏懼她,見了她就怕。
這樣的範長安,後來過得好麼?
等她漸漸有些吃力,她才發現,範長安已經將她拉到了自個兒家。
“祖母……祖母要見你。”範長安跑得臉都紅了,手往屋子一指。
杜秋娘遲疑了片刻,一推門,範老太太臉色蒼白地依靠在牀上,卻是歪了頭含着笑看着她,喚道:“秋娘,你過來。”
老太太沒事……杜秋娘不由鬆了口氣,瞬間又回了頭看站在門口的範長安,心裡暗道:“這個範長安,一大早地嚇唬她,又將她抓來這,是要幹嘛?”